缉仙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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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入职阴阳司

    “哈哈哈,你对你舅舅怨气那么大啊”

    队长笑得前俯后仰直拍桌子。

    惹得周围酒客纷纷侧目。

    门外撸猫的傅老头不着痕迹瞄了他一眼,吐了口烟圈,缓缓闭眼。

    “队长,你是山上人?”

    令狐没理会他的嘲讽,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他知道队长身份神秘,虽平日里吊儿郎当,可身上若有若无的那种气息,令他忌惮无比,还亏的是他天生感官敏锐,一身武功修为隐隐碰到那扇门的前提下。

    山上,指的是踏上修行之路的修仙者,山上修行无岁月,山下红尘已千年,山上和山下,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令狐自懂事起,便经常听父亲令一刀讲一些修仙者飞天遁地降妖除魔的故事,心生向往。

    八岁起,便苦练父亲传授的刀法“日月斩”,总共只有两式,一式为:烈日当空,一式为:圆月高悬。

    若想练好“日月斩”,除了每天锻炼肉身体魄以外,还要修炼内功心法,才能将这刀法的威力发挥出来。

    听父亲说,这刀法威力无穷,可降妖除魔,现在想来都是骗他的,果真如此厉害的话,父亲也不会因公殉职了。

    “拔刀百万,其意自现”

    这是他爹令一刀最后遗言。

    虽然不是多高明的刀法,令狐还是从八岁练到了十八岁,十年,每天都练习拔刀,刀鞘都换了上百个。

    那把刀,是他爹留给他的,除了锋利异常,没什么特殊。

    队长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你的刀法对付山下的人还算马马虎虎,遇到山上的人,那就只能等死喽”

    “有机会,我带你去山上看看?”

    令狐知道他无利不起早,果然,那家伙懒洋洋扔下一句话:

    “你结账,我没钱”

    说完还不忘站起身拍了一下隔壁客人的肩膀,大喝一声:

    “喝酒别闹事,不然抓你们吃牢饭”

    吓得那桌客人胆战心惊急忙点头。

    惹得他哈哈大笑。

    令狐结完账,掏出十两金元宝,在队长眼前晃了晃,气的他咬牙切齿,找傅桂换成了一百两碎银子,走出酒馆。

    李铁牛好奇跟了出去,街上行人不多,令狐轻车熟路来到他家隔壁的破旧老宅子,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队长紧随其后若有所思。

    院内,房屋虽破旧,却打扫得干干净净,小火炉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瘦小的身躯,穿的破破烂烂乞丐一般,扎着两个羊角小辫,脸上熏的乌黑,两个大眼睛十分明亮,正蹲在地上熬药。

    屋内不时出来阵阵女子咳嗽声音。

    令狐蹲下身,摸了摸小丫头脑袋,笑着轻声道:

    “小青青,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一定要藏好,别给外人看见,记得给你娘抓药,买些油盐米面和衣裳,别乱花,留些银子过冬”

    小女孩颤抖的手接过布袋,两只大眼睛瞬间红了眼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七零八落。

    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令狐又摸了摸她那黑乎乎的小脸蛋,笑了笑,站起身离开。

    队长站在大门口双臂抱怀,依靠在门框上,似有若悟。

    “恩人?”

    令狐走出大门,点了点头。

    “八岁那年冬天,父亲殉职,家里也被贼人洗劫一空,大年三十那天,我和妹妹差点饿死”

    令狐语气轻松,仿佛事不关己。

    “除夕晚上,在家里又冷又饿,妹妹哭得很惨,感觉快不行了”

    李铁牛神色凝重了几分,望着那个一脸笑意的家伙。

    “那时候我舅舅还不是县令,还没来长安城,整个长安城,除了妹妹,我没有一个亲人”

    “就在快坚持不住的时候,突然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一下子浑身充满了力气,跑了出来”

    “只见隔壁墙头露出一个脑袋,正是刚嫁进门十六岁的新娘子,她像做贼一样慌张,扔下来一个布袋,里面有几个包子,还有几枚铜钱,后来又扔下来一件大人穿的棉袄”

    令狐说着说着,突然蹲下身,凝视前方,面无表情,良久:

    “当时吃饱了,穿暖了,就觉得,活着真好,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要挨饿受冻”

    队长沉默半晌,蹲在他身旁,看着巷子里人来人往,递给他一个香蕉。

    “后来,半夜里,听到隔壁传来新娘子的哭喊声,仔细一听,才知道,原来她丈夫发现家里少了东西,便狠狠打了她一顿”

    “再后来,她丈夫染上了赌博,家里东西全没了,被追债的人活活打死,她也因常年劳累落下病根,母女俩相依为命至今”

    令狐一口气说完,久久不语。

    “雷捕头传下话,咱俩这几日不用去轮值,消停几天避避风头,孟大人又要焦头烂额了”

    队长起身伸了个懒腰,有些幸灾乐祸。

    “你踹倒的那个公子哥跟大理寺什么关系,竟能让一个左寺丞为他出头”

    “小狐狸,你可能不知,大理寺的掌舵人也姓宇文”

    “大理寺卿?活阎王?”

    “嗯,就是那个令百官闻风丧胆的老家伙”

    令狐默默点了点头,知道这次惹的麻烦不小,大理寺黑卫谍子满天下,以后要更加谨慎。

    “这个听雨楼有点意思,和黑月脱不了干系,背后势力盘根错节,真是胆大包天,堂而皇之的在长安城做起了生意,啧啧啧,真以为没证据就拿她没办法吗”

    队长白净秀气的脸庞,透着一丝狰狞。

    令狐似乎看到了听雨楼的结局,谁要得罪了这个疯子,不死也得掉层皮。

    自己与队长不同,没有身份背景,不敢光明正大的蛮不讲理,只能偷偷摸摸把敌人干掉。

    两个人性格不同,做事风格自然不同,一明一暗,配合极为默契,一年来,不知多少恶人折在二人手上。

    “对了,你还是去看看那个老乞丐吧,说不定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此话怎讲?”

    队长豁然起身,惊讶无比。

    “大户人家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不知民间疾苦,怀璧其罪的道理不用我说了吧”

    看着一脸嘲弄之色的令狐,李铁牛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不解道:

    “大白天的,杀人夺财?不可能吧?”

    “在这鱼龙混杂的长安城,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我亲眼见过两个人为了一个馒头生死搏杀”

    令狐摇摇头,仿佛不想提起曾经往事。

    不等他把话说完,队长早已迈开步子冲了出去,消失在街巷人群,他要去看看那个老乞丐,如果真如这小子所说,那他就成了间接害死老乞丐的凶手。

    令狐沉默半晌,起身回家。

    他没告诉队长,为了一个馒头生死搏斗的两个人,最后都死了,那个脏兮兮的馒头,被九岁的他拿走了。

    整个下午,令狐躺在家里养精蓄锐,怀里的鬼面令牌传来讯息,傍晚去阴阳司报道。

    他也不知这鬼令牌是何材质,竟然能神念传音,心中愈发期待。

    傍晚,夜幕降临。

    令狐换了一身黑色劲装,腰挎长刀,肩头蹲着一只灰色小猴子,正是那只长了六只耳朵的小六子。

    “小六子,今晚吉凶如何?”

    令狐心中如此想着,魂海之内响起一道稚嫩懒散的声音:

    “看不见也听不到,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每次出门,令狐都会像占卦一样,请教这只六耳小猴,多年来,小猴子也没让他失望过,灵验无比。

    今日却不知怎么了,竟然算不出来。

    既然算不出,那就带着它,以防万一。

    街道无人,宵禁时辰,没人敢出来瞎溜达,被巡视的城卫军逮到,后果很严重,至少,普通百姓是不敢违犯。

    虽然四下无人,令狐依然戴上人皮面具,缩骨功让他的身材高大了几分。

    寂静漆黑的街道,只有他的脚步声沙沙作响,偶尔能听到远方传来微弱的杂乱声音。

    那是东西两市里的夜市以及风月场所,灯火通明宛如白天,持有市署令牌方可进入,不受宵禁限制。

    这是长安城作为大唐帝都独有的特色,地方州府可没有这个待遇。

    灵境胡同离黄泉巷不算太远,隔着三条街道,半个时辰后,令狐来到了巷子入口。

    放眼望去,整条巷子如水井一般深不见底黝黑一片,两旁铺子偶尔的烛光随风摇曳,更令人窒息。

    令狐走在其中,有种踏入黄泉九幽的错觉。

    巷子两旁的棺材铺寿衣店杂货铺等等,大门全部大敞四开,门外两旁的空地上,点着两根蜡烛,不知何意,烛光摇曳阴森诡异。

    整条巷子一个人也没有,寂静的令人不寒而栗。

    肩上的小猴子左顾右盼,眼珠子红光闪闪,神色急不可耐,似乎看到了什么。

    令狐目不斜视缓步而行,实则手心出汗如履薄冰,这种压抑的沉闷感,如一座大山压在心头,呼吸困难。

    依他狠辣沉稳的性子,就算面对大理寺一品剑修的死亡一击,都没有这般难受。

    仿佛前方就是尸山血海无间地狱,每走一步,宛如一柄大锤敲在心头。

    这还是他将俗世武功几乎修炼到极致的前提下。

    一柱香后,阴阳司缓缓出现。

    令狐背后已然湿透,清秀的脸庞却更加平静。

    旧道观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一个脑袋,冲着令狐嘿嘿一笑,点了点头,随即望了望对面阴森大宅,赶紧手忙脚乱关上大门,留下一脸茫然的令狐。

    正是那个年轻的道士。

    道观对面,阴阳司牌匾两侧,挂着两个血红色的大灯笼,如两只猩红的大眼珠子,冒着微弱红光。

    令狐来过三次,这是第四次,从未见过这两盏阴气森森的红灯笼,

    此时,两扇黑色大门缓缓打开,就像地狱之门,向他招手。

    令狐没有丝毫犹豫,迈步而入,大门缓缓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