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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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谁对弱者露出獠牙?

    不要把别人的好心当成开塞露。

    “成交。”

    一无所有才是为人的底气所在。

    救援队在不远处鸣笛,围观的人群很快被疏散,实际上阵型只是转换成了一个更大的半圆,吆喝声还是没停,在可爱的救援队员急急忙忙地竖立隔离带,布置安全网的时候,记者们早就等候多时了,虽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总比好过白纸新闻。

    “跳啊!跳!”

    一位大爷像杂交泰迪一样叫嚷,他身边的人都因为此人的声音过于张扬而远离了他,跟着起哄的人并没有像温斯顿一样参与什么猎奇的赌注,但却比他还要亢奋。

    简直太疯狂了。

    毕竟这里面并没有什么利益纠葛,如果说温斯顿的推论是理智分析得出的结果,那么这些人就要纯粹得多。

    温斯顿感到一股从内心深处蔓延上来的晦暗情绪,或许是因为身上的疾病让他不禁连续打了三个干嚏。

    他习惯性的从兜里寻找手帕,结果好像被忘在医院了,可能就压在病床下面。

    罢了。

    比起回去找手帕,温斯顿对此事的结果更感兴趣。

    半个小时后,救援队一切准备就绪,看起来谈判专家正往上面赶,样子实在是太冒失了。

    在另一位同伴心中,滑舌很感激那位女士给了所有人一些时间,毕竟那些人的效率有目共睹,游戏太早失去悬念总归也会显得无聊。

    “你为什么就那么认定那位女士会……”滑舌手掌对着温斯顿,然后四指向下,意思不言而喻,“开始我还以为你这样的人不喜欢身边发生惨剧,血可能还会溅自己身上。”

    “命运这个婊子很喜欢朝着希望的反方向发展。”温斯顿突然想起刚才的起哄,因为病痛他不敢确定那些是否只是幻听。“好像叫什么墨菲定律?不过,我更愿意相信我的判断。”

    突然之间,远方响起了教徒们做完弥撒的钟声,荡涤罪恶的钟声,希望能被垂怜的钟声。低沉激越的旋律中,教徒从圣耶尔教堂缓缓走出来,远方的救赎与他们无关。

    “十二点了。”

    滑舌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周围的人走了一些,他们迎来了自己的生物钟,毕竟皇后城天天都在死人,之前就说过,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黏腻闷热的等待侵蚀了最开始的热情。

    一刻钟后,谈判人员的话貌似有了效果,女士的动作在犹豫不决,对死亡的恐惧起了作用,酒精正在消退,不过她仍挽着护栏,好像那是一次人生为数不多能选择死亡的机会。

    “看来局势朝我这边逆转了。”

    温斯顿的腹部又开始作痛,旁边的滑舌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熬磨的环境下,观众们备受煎熬,钟声裹挟着一股见不得光的痛苦骤然远去了。

    记者开启了救援直播,为了画面的丰富性在采访观众,诱导性的问题逼迫后者提出自己的立场,当然,都是些无聊的问题,在镜头面前每个人都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一幕让温斯顿觉得自己真的出现了幻听。

    交谈开始从事件本身转移。

    “你看新闻吗?近来外池区的自杀事件相比以前变多了。”滑舌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像是在自言自语;“警察压根儿管不过来,收尸队天天都在加班。”

    “啧啧,这城市的居民就像在沼泽里自由泳。”

    温斯顿没有接话,他始终望着那远处的黑点若有所思,大众生活上的事与一个将死之人能有什么关系,况且与皇后城的治安一向是以“不找死,就不会死”为准绳而闻名遐迩。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围观者都在等待事情的结果,安全网早就铺设好了,静静地悬挂其下楼层和地面中间,网格之间沥着小雨。

    所以你想怎么玩?

    抓着栏杆,登上舞台,万众期待,引起一阵骚动,难道让大家白花时间等待你的控诉?事情总该有个结果。

    温斯顿听到一股声音,他很确信一定有人也听到了,

    因为人群又骚动起来。

    “你不跳不是人!”

    有人大笑,有人辱骂,谁说死亡一定是种悲剧?

    他终于敢确信自己的判断!

    半分钟后,所有人都以为的平常时间点,该女子纵身跃下,与预测中的相同,因大楼的结构问题,受害者还没有触及安全网在半空中就失去意识,墙面的血迹很快被雨水冲入了下水道……

    医护队员上前进行检查,救援人员收回工具,剩下的看客们一哄而散。

    随心所欲便是快乐生活的关键所在。

    “朋友,你果然是天生的赢家。”红发青年的表情恭维之中带着一丝调笑,“我会遵照承诺,满足你的愿望。”此番视人命如草芥的姿态引起了温斯顿的不解,这样的人要么像他一样见惯了阴暗,要么滑舌的基因里就没有被刻上怜悯。

    “……你这家伙有精神病吗?”温斯顿忍不住吐槽,眼前的这个红发青年让他猜不着成分,从开始他就在怀疑。

    第一,拿着地图找一只鸟。

    第二,赌局包括赌注都极为抽象。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那个疯子在食物里夹了两片生姜。

    红头发的果然脑子都有问题。

    温斯顿在反思自己,被这样低级的话术蒙骗让他有种被逗弄的耻辱。

    此时,街道上人潮正向四周散去,温斯顿的视线大概有几秒钟被人遮蔽住,再看向滑舌时却发现他手上多出一个银色的手提箱,大概十四寸左右,是最常见的铝合金款式。红发青年身旁还站着一名男子,不管是长相,还是衣着都十分普通,温斯顿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先生,您的物品到了,请遵照规则,游戏三十分钟后开始。”说完,那男子好像在期待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

    “当然了,帕克。还有你的一份,虽然你欠我些人情但不能让你白帮忙。”滑舌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手提箱,那神秘的箱子所展现出的是一摞一摞堆叠整齐的帝国币,他随手抽去一份,塞进那名男子的手中,惹的后者喜笑颜开。

    “交易愉快,先生。”

    现场一边的温斯顿大为不解,滑舌则不紧不缓地说道;“你知道的温斯顿先生,我们人从出生开始便被世界不断灌输一个又一个具体或抽象的目标,当我们出生时追求生存,当我们安定时追求利益,当我们富有时追求权利,而当我们罹患苦难,又‘缺少钱权’的时候,便希望能被强者拯救。”

    “这些追求犹如浩荡江流,不知从何而来,抑不知向何归去,仿佛世界从被创造开始就患上了一种病症,生物本身就是其独特的传播特性,经由欲望之路再不断吞噬其它患者,助长自己的嚣张气焰。换句话说,每有一个生物,便诞生一种权利,而人从活着就一直在追求某种超级权力。为此需要不断掠夺其他生物来增加自己的生存权利,但权利却不会随着拥有者的死亡而消失,只会像毒素一样汇集到高位生物,这也就是为什么弱肉强食天经地义,真正的强者永远不会拯救弱者,因为弱者自带‘被吞噬’的权利。”

    “既然如此,谁是权利的最大持有者?”温斯顿语气有些不屑,他权当作精神病人的风言风语。

    “当然是上帝。”

    “你踏马在逗我?”温斯顿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这么说要杀死自己的不是病毒,而是上帝?这人脑子估计还停留在上个世纪,推崇基督那套玩意。

    滑舌却毫不介意,语重心长地说道;“面对危险的时候,记住千万不要失控,温斯顿先生,药品我已经准备好了。”

    随后将手提箱的拉链细细地封好,放在了温斯顿脚边。

    “最后,祝你武运昌隆。”

    温斯顿看着那个怪人压着帽檐,在雨幕和聒噪的行人中被慢慢淹没。

    数秒过来,一个癌症病人提起了手提箱,像是从石缝中提起了一把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