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当然知道，此时拔营，会有多么的可惜。

    好不容易得到的陇右五郡，说还回去就还回去，换了谁也没法轻易接受。

    可是，再坚持下去，损失的就不只是陇右五郡了，而是整个蜀军！

    正如马谡自己所言，一旦街亭丢失，分散在陇右各郡的各支蜀军，都将面临被魏军分割包围的绝境。

    而偏偏，王平深知，街亭已经无力再守！

    见马谡迟迟没有动静，王平有些急切地补充道：“末将愿在街亭死守三日，以策应我大军回返汉中。”

    闻言，马谡也是眉头微皱的看着眼前的王平，他当然知道王平想要做什么——这是要用自己的性命，换取蜀汉大军的安全撤离啊！

    不待马谡开口，王平又再度诚恳地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将军。”

    不得不说，王平的确是个好同志！

    而且，在已经确定街亭根本守不住五日的情况下，这或许是损失最小的办法，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或许，换了旁人，便会听从了王平的建议，可是马谡还是无情地摇了摇头。

    一来，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王平，这位蜀汉未来的大将，就这么陨落在这街亭之战中；

    二来，他更不能看着街亭失守、看着这最有希望的一次北伐，如同历史上那般终结在自己的手中。

    他太知道这一次北伐的重要性了。

    可以说，这是最有希望的一次北伐，也是唯一有希望的一次北伐。

    这是一次天时地利人和俱在的机会，或许也是上天给予丞相、给予蜀汉的最后的唯一机会。

    往后的数次北伐，虽然也有诸如卤城大败司马、木门道击杀张郃等高光时刻，却终究难再复现陇右诸郡闻风而降的盛况，更再没有过占领全陇、窥伺长安的机会。

    以弱攻强，强者可以失误无数次，可弱者，却经不起一次的失败，更何况还是这样的大输溃败。

    蜀汉不能失去这一次的机会，一旦撤回了汉中，看似只是失去了一次北伐的机会，实际上失去的，却是唯一一次可以继续与魏国对弈的可能。

    随着曹魏政权的稳固，其国力的发展根本不是蜀国这一郡之国所能比拟的，即便蜀汉有着丞相这样卓绝的人物。

    这一点，从魏蜀两国后期的优秀将领方面就是其间的缩影。

    魏国这边，即便不算司马家族，也还有郭淮、郝昭、钟会、邓艾等等名将，虽然不似孟德时期那般的将星闪耀，却也依旧算是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不断地冒了出来。

    反观蜀汉，一句“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便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可以说，一旦放弃这次的北伐，蜀国几乎再没有超越魏国的可能，而剩下的日子，不过就是在“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因此，马谡必须保住这次的北伐，也必须守住这该死的街亭。

    “若是守不住这街亭、保不住这次的北伐，吾宁死乎！”马谡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道。

    一边想着，马谡一边一脸真诚地看向了王平，道：“将军，可愿随本将赴死乎？”

    闻言，王平顿时感动万分，当即抱拳躬身道：“固所愿不敢请尔，不过长平之守，有末将足以！将军......”

    不待王平说完，马谡便打断了王平继续言说。

    “守？”马谡呵呵一笑，目光却是看向了帐外深邃的天空，道：“守，街亭是肯定守不住了！既然守无可守，那便也无需再守，索性豁出去性命，拼他一把！”

    “拼一把？”王平似乎抓住了什么，当即问道：“将军可是要夜袭魏军？”

    马谡闻言，倒也有些惊喜，随即缓缓地点了点头，却又暗暗地摇了摇头——是夜袭，可是却不是你想象中的夜袭。

    马谡的话语还未出口，那边的王平却已经认真地分析了起来：“今日城墙坍塌，魏军几乎攻入城内，按理倒也确实是在兴奋之中，或确也无备，加之我军星夜修补城墙，又可迷惑魏军。此时夜袭，倒也确是时候。”

    “不过。”王平微微点头之后，却又无奈地摇头，道：“若是其他将军领军或也有一线生机，可是魏军主将乃是张郃，以张郃之精明与谨慎，恐怕我军夜袭成功之几率，不足五成。”

    “五成？”马谡闻言不仅不怒，反而是笑着说道：“我以为只有三成而已呢！”

    “将军，三成机会，如何能使得？！”王平顿时大惊道。

    “放心。”马谡微微摇了摇头，道：“将军忘了，本将可是早有准备而来，那些金汁可不是白熬的啊！”（没想到吧，我还有这一招！）

    “金汁？”王平显然已经有些忘记了大战之前，马谡浩浩荡荡地带着成百上千人在街亭城中熬煮“金汁”的模样了。没办法，这已经是第九天了。

    在马谡的提醒下，王平终于是想起了马谡带着他在南面山上埋下的东西，那山里，可还有马谡的十数个亲兵呢。

    只是，这些东西跟夜袭能有什么关系呢？

    王平显然根本想不到，确切地说，王平也根本不知道那些东西到底有什么作用。

    已经打定了主意的马谡不再犹豫，当即向王平命令道：“传令，将亲兵营唤醒来，换上玄色的人衣甲胄，丑时一刻随本将出发。”

    “这。”王平显然没有意识到马谡这么快就下达了命令，当即还是劝说道：“将军，一来，将军这亲兵营虽战力不俗，却也有区区四百余人而已，何以破袭魏军四万大军？二来，将军您的伤势还未痊愈，夜袭魏营的事情交给末将吧！”

    “你自然也有任务。”马谡却依旧摇着头说道：“本将走后，即行唤醒全军。待魏军营中火光遍野、杀声鼎沸、震天撼地，便带着所有兵士杀将出来，一路直奔魏军大营！”

    “火光遍野、杀声鼎沸、震天撼地？”王平有些狐疑地看着马谡。

    这些词句，王平显然都听清楚了，可打死他也想不到，这将军仅仅凭着这区区数百人的队伍，要如何搅乱魏军这足足四万多大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