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姥爷
天方的姥爷,名叫方守国。
年轻时当过兵,但他本人对此从未跟家里人提过他当的什么兵种,具体在哪服役。
无论家人还是外人打听,他也一概不说,仿佛在守护着什么重要机密。
这秘密天方姥姥直到六年前去世时都不清楚,更别说天妈以及三个叔伯了。
天方小时候有段时间一直怀疑自己姥爷年轻是否真的在当兵。
方守国转业回家那年是98年,他前脚到家没一周,后脚涡阳就发了大水沦为泽国。
天方记得小时候母亲常说姥爷是抢险救灾的大英雄。
为此还获过一等功臣的殊荣。
这件事写进了涡阳县县志,成为天方姥爷唯一被人广知的经历。
天方驱车回到家,正巧赶上饭点,吃饭时姥爷没怎么跟他说话。
就是一些简单的关心,三言两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天方全程大部分时间就只顾埋头往肚子里刨食,而他父亲则干笑着自己一个人喝点小酒。
因为天方姥爷压根不好这口,天爸也就只能一人饮酒醉。
吃完饭,天方本想帮忙收拾碗筷刷锅洗碗,以此多换取些回家的安宁,从而少遭点母亲的唠叨,没想到姥爷这时开口。
“小天,让你妈收拾,我有话跟你说!”
天妈打电话给天方时就说姥爷特地过来点名要见他。
但姥爷为什么着急忙慌叫他回去?
找他具体有什么事儿?
这个天妈没说。
天方不由好奇,总不至于是想自己这个好外孙了吧?
姥爷起身将天方往屋外领,弄得神神秘秘,似乎要避开天方爸妈,想单独跟天方说些悄悄话。
天爸喝酒喝得脸颊通红,被姥爷的举动弄得犹如丈二的和尚,有些摸不着头脑。
天妈看到老父亲的反常举动也是愣住了,想不通老头子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他们面说,非要弄得神神秘秘。
天方就更纳闷了,他印象中的姥爷不抽烟不喝酒,平时寡言少语,人深沉得可怕,是个原则性特别强的人。
走到一处原来是树林,现在只有一个个树桩的荒凉空地,姥爷一屁股坐了下来,没再往更远的地方走。
天方找了个比较平整的树桩也坐了下来,距离姥爷也就一米左右的距离,做好了等待姥爷训话的准备。
谁知方守国坐稳身子后,说了一句晦气话。
“小天,我大限快到了,趁太阳还没下山,我有几件事告诉你!”
方守国冷不丁说这话把天方吓了一大跳。
“姥爷,您说什么呢,您身体好好的,怎么能这么咒自己呢!”
被天方打断说话,姥爷表情有些焦急,眼神被夕阳映衬得有些涣散和迷离,正襟危坐的架势很像领导发话,不怒自威。
“我没和你开玩笑。”
姥爷的脸很严肃,表情冷峻如山。
“记得我小时候,我的爷爷在大限将至前,连夜将玉米地的杂草锄完,傍晚将我唤到身边把他的拖鞋摆正,交代完所有事他才闭上眼……”
“我今天也感到大限已到,想趁最后一口气交代完自己的事,希望你不要嫌我唠叨,也不要认为我在开玩笑,你要认真听我把话说完……我替部队守了半辈子的秘密,现在终于不用忍受这种煎熬了。”
方守国抬头看了一眼夕阳,示意天方不要插话,让他一口气说完。
天方的心跳得没有规律,不知道姥爷今天怎么了?
他不敢吱声打断姥爷说话,不明白他老人家是犯糊涂了,还是真的大限已到,其言也善,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交代。
“我是援疆特别行动队成员,解放后受上级指示,参与并协助我方科研人员对一项特殊尸体进行解剖和分析,这是当时除研造原子弹以外,另一项高规格的保密研究,旨在破解一种特殊的微生物。”
天方看着姥爷认真叙说着自己的艰辛往事和特殊经历,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流了下来。
“密档于2008年解封,我将自己当时的经历记录在一个本子里,具体内容你可以翻阅那个笔记本,本子我放在来时带的牛皮包里,包里面的东西都是给你的,我想里面会有你感兴趣的内容。”
交代完第一件事,方守国解开衬衫的袖扣,将左胳膊的袖子掀了起来,露出了他的一整只胳膊。
在姥爷露出胳膊的刹那,天方看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熟悉印记。
那个印记形若一张网,手臂血丝清晰且纤细,像极了一朵绽放的花朵。
“这是……血绒花!”
天方惊愕地说出了这个印记。
这和八借腿上的血网形状一模一样!
“看来你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没错,这是血绒花,一种不一定致死,但一定能给人带来反常行为和厄运的微生物,靠寄生在动物身体中存活,我前半生就是在保护研究这东西的科研人员,可惜这东西至今都是一个迷!”
天方惊讶地说不出话,因为这个秘密太劲爆了!
这意味着国家并非没有对血绒花菌体进行针对性研究。
事实上,这种具有强大寄生能力的菌体早在建国后就成为科研者的攻克方向。
在这一点,中国其实并没有落后于国外研究机构太多。
“这项研究从1952年开始,共有400人参与,时间长达51年,直至新菌种出现,不会快速造成人类神经上的伤害,研究才得以停止。”
方守国说着说着气息短促起来。
天方能明显感觉他的呼吸越来越孱弱,脸色也发生了一些特殊的变化。
“这项实验最先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研究的是日本的731部队,日本战败后大部分研究成果被苏联和美国的科学家带走,我们的基础是建立在日本人留下的部分研究资料和数据上进行的矫正、验证实验,尽管对这类菌体微生物没能找到有效破解清除的办法,但有一个重大的发现一直是多有医疗科研人员的重点突破方向。”
在这一刻,天方的脑袋灵光一现,本能地想到一个动物。
狗!
“狗是世上唯一可以起到削弱和阻隔这类菌体的动物,并且二代和固定成型的第三代血绒花菌体只要在传染到狗身上,在此过程中无论狗是菌体的第一或第二宿主,狗都不会传染到第三人,即便狗为第一宿主,传染到人或其他动物,被感染者也不会再继续蔓延下去,并且菌体附着宿主的影响和伤害还会减弱!”
“养狗能成为世界各国百姓的共识,千百年来无论哪个阶级人民不管多么贫困都要养狗,狗普遍存在于世界各地,能成为人类文明长河中始终不变的亲密朋友,不是人类骨子里天性的选择,也非狗容易驯化,而是人类生命得以延续的本能认同与抉择,这或许就像动物与血绒花菌体一样,大家都是共生关系,是彼此生存的需要!”
方守国气息越发羸弱,说话已经开始断断续续,有些续不上气了。
天方慌张起身,想要大声呼喊父母,姥爷用最后一点力气,拉住了他的手。
“我大限到了,就想安安静静地离开,我牛皮包里的笔记你看完以后最好烧了!”
落日低垂。
独留天边一道昏黄的云彩。
天方的眼泪抑制不住地往外流,如泉水一般哗啦啦地流淌。
“有件事姥爷挺过意不去的,这个你千万不要怪你爸妈,当年是我要求你爸妈逼着你打消学文学的念头,让你去学动物学,将来毕业回来从事与狗相关的生意……你小时候身体弱,到五六岁才能正常走路,那时候我真怕自己身上的情况会影响到你,所以对你有些疏远……”
天方小时候对姥爷的第一印象是严肃。
其次就是古板。
至于其他的天方其实无感。
主要是大部分时间天方都在学校。
他一心扑在学习上,根本没在意这些事。
倒是天妈不让天方学文学,非逼着他学动物学这事令天方郁闷了很久,他对这事至今都没完全释怀。
“姥爷要走了!看在死者为大的份上,我希望你不要恨姥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