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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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篇:内乱的开始

    彼时,听到隗瑛嚎叫并急速出动的除了安玥的卫队,还有经历了上次“海涛弑君”事故而被予以行动改进的魏维生卫队。两派直接打成一片,骨朵、锤、矛和塑板短刀的对垒之声与叫喊声绵延不断,人们挤在一起....现场十分混乱。很快,隶属于李俊的渗透者队伍也加入了战局。

    历经如此长的时间,王斌雄的卫队装备明显更加精良:他们已经在塑板甲外面覆上了金属片,并用金属片拼插着做出了头盔与其他部位的护甲。那虽然看着十分的松散且不够精致,但却也能够有效地在这一阶段的兵器对垒中保护自己。

    而安玥的边境卫队则不同,他们虽然也同样用金属、塑料等材料加固自己的护甲,但却始终不能和相对富庶的北永校卫队抗衡....毕竟这些人都养得有些膘肥体壮,而安玥卫队的人大多羸弱不堪——这是因为王斌雄侵占了本应属于边境卫队的军饷,让他们很多时候都不能得到可靠的保障。

    虽然安玥有李俊和隗瑛的帮助,但如今这副态势也足以说明安玥的边境卫队到底受了多少损失和委屈。这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怒气冲天,无比痛恨魏维生政权....所以我们看到,即便在天启之下,人们也出现了这样不可思议的差距。

    不过即便如此,慌忙迎战的北永校卫队的气势则完全不如边境卫队。边境卫队的人们士气高昂,每一个人都在尽力呐喊着口号、挥舞着武器,他们大步向前、纪律严明....握着虽有些破旧、苍老,但成排、整齐的塑板矛齐齐冲向北永校卫队的前排....

    实际上,他们并没有那么想取对方的性命。只是往日矛盾不断积累的爆发和彼时激烈打斗的氛围让他们的理智不太愿意面对偏执的复仇欲望。不过好在他们的护甲很是厚实,长矛、短刀和骨朵也大多因冬日的严寒而老化开裂、出现凹痕,这让他们很难受到太大的伤害。

    不过情况仍然不容乐观,发现自己的攻击无法穿透对方的护甲的人们愈发偏执、疯狂,他们不受控制的大脑控制着神经爆发了之前的肌肉所从未爆发过的力量....很快,便有人被塑板矛从甲缝处捅伤了。

    因着厚实的外套,他的血并未溅出来,但他痛苦的神情和已经被打乱的呼吸却被施暴者看得一清二楚。施暴者很快就慌了阵脚——虽说打得激烈,但若真伤了人、甚至杀了人,那可不是他们如今能承受的心理压力。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施暴者矛头的血迹,人们并未停下战斗的步伐。

    “杀人了!杀人了!反抗!反抗!杀了他们!杀!!”

    谁也不知道那时的人们到底是什么心态....但当隗瑛听到魏维生的卫队中喊出这些话来的时候,他便知道——战斗真正开始了。

    于是,人们抡圆了胳膊将或新或旧的骨朵和后来制造出来的链枷锤往对方的头和身上砸去....北永校卫队的头盔很轻松地便被粉碎了,与之俱碎的还有几个倒霉蛋的脑袋。

    当然了,对于只装备塑料盔和劣质铁头盔、铁盆铁锅的边境卫队,这样的攻击更是难以承受....双方很快有很多人开始受伤、逃窜。

    战斗进行了一会,由于北永校卫队的迎战部分是应急反应部队,所以人数并不多、规模也不大,很快便被边境卫队所驱散,只留下了几个不再动弹的人和一些在地上呻吟、嚎叫的家伙。

    不过,人们并没有闲心管他们——或已经恐惧到只知道服从命令,而完全注意不到这些悲惨之人的存在。

    此时北永校卫队的主力都在操场进行训练——人们已经完全压实了三米高的雪被,形成了我们之前提到过天启下最常见的道路类型的模样。而边境卫队早已通过安玥的号召和各处支队长、分队长的响应而集结完毕,他们将捣腾过来的桌椅、书架堆砌在各个楼道口和主要通道处以形成工事,听闻了动静的王斌雄怒火中烧,他很快便号令范围内的所有人来到教学二号楼,将之团团围住。

    此时,隗瑛挟持着魏维生,安玥则挟持着何青走了出来。在二号楼和一号宿舍楼之间——即天启开始时,涧贞早起走过的那条宽阔通道处。此时的雪被早已埋没了学校所有地方一层的位置,他们是从在二层的窗口处破开以充当门的窗户处出来的。在当时的地面高度和楼层位置来看,虽然有些滑稽,却也让人丝毫不苟言笑。

    边境卫队为二人让出了一条道,让他们直面王斌雄。

    “现在投降,我不会亏待你们。如果拒绝,你们就看着自己的主席血洒长空吧。”隗瑛对着王斌雄等人警告道。

    “隗瑛!狗b!刚才我还跟我的人说以后你就是我兄弟,咱们两个平起平坐共治北永校卫队,你他妈倒好!你这是哪一出?亏得我们那么信任你!”

    “少跟我这有的没的扯瓜皮,我命令你投降!”隗瑛并不在意他说了什么,只是重复自己的要求。

    就在双方都在僵持的时候,李俊突然站了出来,冲着王斌雄喊道:“呦呵!这不王斌雄吗?你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对待我和我的下属的吗?你还记得你是怎样剥削和压榨我们的吗?你还记得那些可怜的商人,是怎样被你吃拿卡要的吗!?”

    李俊的口吻充斥着挑衅和嘲讽的意思,这让王斌雄十分生气,却什么都做不了。

    “你他妈装什么牛逼?!你现在厉害了,挟持别人当筹码,有点男人气概不?你——”王斌雄还没说完,李俊便说打断了他说:“你跟我这牛逼什么?别忘了现在谁是劣势!”

    “我!....”王斌雄卡壳了。“从今天开始,王斌雄,你得仰着脑袋看我,我会大大地打你的脸,因为当你家主子跟情人身陷危难的时候,是我救了他们。”李俊说完,隗瑛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李俊顶倒,而安玥也被一脚踹飞,紧接着李俊带着魏维生拽着何青便冲到了魏维生的北永校卫队的阵营中,并大吼一句:“进攻!”

    王斌雄突然反应了过来,也连忙喊道:“进攻!进攻!——”

    说时迟那时快,之间两方阵营又一次打在了一起。而安玥和隗瑛也缓过来了,隗瑛大骂一声cnm,而安玥则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起边境卫队的战士们:

    “第一队第二队步兵坚守前线,投掷一队和半建制二队立刻上楼占据南面高地,其余二队与三队占领西面高地,支援队竖起盾墙,在三队步兵后面推进!三队步兵协助一队二队防御,待我号令与四队步兵成防守性进攻方阵推进!四队与投掷配合辅助一队二队防御!方阵形成后守住两侧,盾墙前进!”

    “是!”×n

    而王斌雄也不甘示弱:

    “后阵弓手线列放箭!两翼展开阵型,呈半月队列开盾驻防!其余所有步兵盾墙后待命!放箭!放箭!”

    弓手——即北永校卫队的新晋兵种。北永校的技工团队在众多搜集到的抗寒聚乙烯和聚丙烯塑料管中找到了灵感:即以之为主体制作成弓;再将较为耐磨而没有弹性的坚硬尼龙绳固定于弓臂两端以充当弓弦;最后在其中可以塞入从各个楼房中找到的韧性金属管或其他韧性材料来增加弓的张力和表现;箭则使用从西边树林中找来相对较直的木棍、楼房中搜集到的直棍等材料,进行一些极为简单的处理制成箭矢....

    最开始的箭矢还只是削尖了末端的木棍,直到后来人们可以用胶带和绳子将塑板箭头固定其上,并用木工工具对其进行打磨和调校,箭翎则以薄塑料片为主,三瓣或两瓣合于其上,虽然数据上的威力有限,但其压制力与实际威力、威慑力在那一时期则十分惊人。

    碍于训练和制造成本,这些弓手的弓都没有很高的磅数,照天启前的标准来看,大多浮动于30~40磅之间。而即便是如此轻便的弓,未经过系统、高强度训练的人们也无法长时战斗、射击。

    不过,终于有机会释放手中的弓箭向活生生的敌人——对于这些内心被压抑已久的人们而言仍然十分“有趣”....他们尽量做到齐射,而在参差不齐、甚至有几支箭在刚刚射出便东倒西歪地迷途了风雪的“箭雨”中,仍然有几位边境卫队的战士伴随着呻吟和无尽的痛苦倒在了雪被上....他们的鲜血从胸口、腹部、双臂涌出,顺着箭杆洒在了白色的地面上。

    “开盾!开盾!投掷手们快射击!!”安玥在后面大喊着,而已经占据了二号教学楼三层、四层和顶层的边境卫队投掷手们纷纷投出了自己用尖细长棍制成的投矛和扎满碎玻璃的棉球、塑板短镖、石头等。

    位于最下方的步兵们或多或少有些害怕,但肾上腺素和三年来积攒的情绪还是让他们战胜了恐惧。他们已经顾不得安玥那看似华丽实则屁用没有的指挥,只得自顾自地呐喊、前进,跟在持盾步兵的身后将长矛指向敌人,然后张大了嘴毫无章法地冲锋....

    在敌我接阵之后,如果没有合适的地形为弓手们提供条件,弓手的箭将再无法射向混杂着敌我人员的阵中。于是,他们也只得后撤再后撤,然后朝着占据了高地位置的边境卫队投掷手们倾泻火力了。

    不过,碍于自身的技术和这个质量的弓箭的极限,他们的精度十分底下,到最后也没能射到一个人;当然了——投掷手们也完全无法打到下面的任何一人。但即便如此他们也的确发挥了一些作用——那些箭矢和投掷物乱飞的区域仿佛构成了一道无形的边境线和障碍墙,成功牵制住了双方在这些地方企图进攻和部署的欲望。毕竟虽然武器精度不高,但还是有打到人的可能的。出于这一点,他们也不愿再承担受伤甚至是送命的风险去为这出闹剧祭奠更多鲜血。

    随着战斗的继续,形势已经慢慢明朗了起来....

    虽然魏维生的北永校卫队人数众多,但因为卫队近年来的贪腐情况时有发生,训练经常缺斤少两,霸凌事件频发。这让他们的战斗力并不如看上去那么高,而且他们一个个吃得膀大腰圆,虽然仍有精壮魁梧之士可以保证一些战力,但整体上的表现却很难有所保障,所以必然导致战斗力和纪律观念的双重劣势,并增加指挥难度。因此他们的战斗力有上限没下限,在弓手的第一批射击和初次接阵、被破阵后很快被击溃。

    安玥的边境卫队虽然整体上有些瘦弱,但毕竟长期奔波在外面的他们很擅长利用短小的地形和自身敏捷的步伐来躲避攻击或伺机而动。所以他们的战斗总是围绕着躲闪和挑衅,之后再趁对方无心招架时发出致命一击。

    但即便如此,王斌雄仍然为魏维生赢得了撤退时间,但因为安玥在挟持何青下楼时勒得太紧,让她在逃跑时上气不接下气,属实困难,于是被魏维生抛在一边,直到被俘虏。

    战斗便如此伴随着魏维生的逃离和王斌雄指派一支分队的断后而结束了。魏维生和北永校卫队的残余主力消失在了操场的北方,而隗瑛和安玥则愤恨地在操场的南方看着敌人的长矛指向自己,却一步一步地退向了他们尚未掌控的地区....

    这场战斗磨砺了北永校内所有人的战斗意志——或者说让他们减少了很多下手前的心理障碍。有些人的内心并不坚强,或许无法接受。但随着好战分子们在不久的将来发现他们的战斗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反之还会得到奖励而导致其好战成性时,再无法接受的人也必须接受。因为那个时候,不打,便会被淘汰:不仅是在好战集体中,更是在弱肉强食的天启世界中。

    这次事件的伤亡状况并不容乐观:因为被长时间压制情绪,或长时间骄奢淫逸、懒散成性,未经过专业训练的人们下手没轻没重,出现了很多他们无法处理的伤势和情况。

    战斗中除了最开始几个倒霉的家伙被钝器砸碎了头骨和之后被箭矢射杀的人当场身亡,其余也有不少重伤的情况。尤其是安玥的边境卫队,混乱的战斗让卫队中至少有十余人都因重伤经抢救无效而死亡——事实上,基础的自救和他救措施救不了任何人,尤其是脑部和脖子、心脏遭到重击且身体刚刚开始长熟的青年人。

    相较于日后他们学习和发展到的医学造诣,北永校内的任何人若要想在重伤的状态下留住自己或他人的命几乎是不可能的。

    此次战斗史称“红白之变”,因为鲜血撒向了学校内的皑皑白雪,红白交融,印证着那时的悲伤。它既是我们的视野中天启之后第一次因人为原因而导致的悲剧,又是对人们在面临灾厄时所展现出自私、怠惰和放纵的最大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