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南路28号。

    林珑抬头看去，是一座废弃的旧工厂。

    苏建留给他的那封信没有其他的信息，只有一个地址，就是这座旧工厂。

    苏建为什么要留给自己这个地址，他想不明白。

    可他觉得，要查清楚苏建为什么会自残，究竟还知道什么信息，就只能沿着这条线索寻找了。

    这座工厂废弃已久。四周的围墙早就被植被盖上了。大门一边已经坍塌，另一侧也满是铁锈。

    他从大门钻了进去。地上的草已经淹没到膝盖。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楼里的门被锁上，虽然已经年代久远，锁已经锈迹斑斑，可还是扯不下来。

    他只能从已经坏掉的窗口爬进去。

    里面早已破败不堪，外面的植被已经长了进来。地面堆积着各种杂物，甚至连机器都没有搬走，而是留在厂房任凭生锈破败。

    他在里面走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就是一个被遗弃的工厂而已。

    只是这么大的地方就留着荒废有点奇怪。不清楚为什么这么久都没人理会。

    也许苏建只是随意留了个地址，没有特别的意思。他下课后才来这里，逛了一圈，天色也不早了。既然没发现特别的东西，就先回家了。

    他刚转身，腿上感觉滑溜溜的。低头一看，一只青色的蛇正盘向他的腿，就要往裤子里面钻。

    他惊得向前踢了两脚，把蛇甩了出去。

    蛇落地后，直起身子，盯着他，不时吐着信子。

    林珑查看了腿部，万幸没被蛇咬伤。

    这地方荒废这么久，有蛇出没也很正常。

    很快，他又看到几条蛇从几个方向爬过来。

    那些蛇都直起身子，盯着他看。他有些发毛，不理解这些东西想干什么，是不是因为他闯入它们领地，它们出来示威了。

    “哥哥，我害怕。”

    他的手突然被抓住，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打了个冷噤，低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一个小女孩踮起脚拉着他的手。

    小女孩黄色头发，前边的刘海很长，遮住了眼睛。她穿着黄色的裙子，光着脚丫。

    她怎么在这种地方？

    是不是迷路了？

    自己一直都没发现动静，她是怎么突然从身后出现的？

    ……

    各种各样的疑问一下充斥了他的脑海。

    他来不及细想，先将她拉近自己的身边，免得她被这些蛇咬了。

    “别害怕，哥哥带你出去。”林珑安慰她。

    可蛇越来越多，已经有十几条出现在他视野中了。他们被蛇围住。林珑暂时不敢动。

    “哥哥，你留下来吧，陪我玩。”小女孩扯扯他的裤腿。

    “啊？”林珑没反应过来，“先回家吧，天黑了，你爸妈担心。”

    “我不要，你留下来陪我。”小女孩挺倔。

    这时林珑已经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

    如果小女孩是走失的，她肯定非常害怕，哭喊着要回家。可她偏偏不想回家，还要自己也留下来。那说明她对这里是熟悉的，很可能是她经常来玩耍的地方。

    可这工厂已经荒废多年了，杂草都长得比她还高，她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而且蛇这么多，她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不被毒蛇咬到。

    她一点都不害怕。即使眼前十几条蛇抬着头吐着信子，她都没有本能地害怕。除非她见惯了，不然不可能这么淡定。

    而且她说的是留下来，对，留下来。林珑突然品出这句话的味道……

    他还来不及反应，手臂上就感受到滑溜溜的东西穿过。

    一条蛇突然出现在他手臂上，迅速向他的脖子袭来，张开獠牙咬向他的脖颈。

    他瞳孔一刹那只有张开大口蛇信乱吐的画面。

    他本能地抓向蛇头。在蛇牙距离皮肤不到一厘米的时候，他抓住了蛇的七寸。他都还能真切地感受到蛇信划过他皮肤的冰凉。

    仅仅一瞬，他就已经意识到什么了。

    眼前的小女孩不对劲。蛇就是从她的方向顺着牵着她的手臂扑过来的。

    他松开了抓住女孩的手，伸进口袋。

    一阵寒光，蛇的脑袋掉落在地上。

    林珑手里捏着剩下的部分，切口整齐，喷洒出蛇血溅到他脸上。

    蛇头在地上依然跳动翻滚。他一脚把蛇头踢开，然后将手里的蛇身扔到地上。

    “呀……”小女孩一声尖叫，退开了，像是十分忌惮林珑。

    林珑手中拿着一把匕首，正是那天神秘包裹送来的。

    “你也是坏人。”女孩低着头，低沉着声音说。

    “你家在哪里，我先带你回家吧。”林珑虽然觉得女孩不对劲，但他还是觉得她在这里不安全，先离开再说。

    “我不回家，你是爸爸派来抓我的坏蛋。”女孩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不……”林珑对她的话还反应不过来。

    旁边响起了“沙沙”的声音。

    一条黑色的蛇突然从右侧窜了出来。

    林珑马上后跃。

    它亮出獠牙，继续猛扑过来。

    林珑举起手中的匕首，对准蛇嘴刺了过去。

    完全没有一丝感觉，匕首就捅破了蛇的脑袋，并顺着脑袋向下划。蛇的上半部分瞬间被划成两半，瘫在地上，溅起一地的血。

    林珑惊讶手中匕首的锋利，同时也更加自信。

    “你是个坏人，这里不欢迎你。你是个坏人，这里不欢迎你……”小女孩喃喃自语，光着脚丫向林珑走来。

    虽然她是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女孩，可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地面猛地震动一下。

    林珑双脚突然陷了下去。

    怎么回事？他措手不及，一下子挣扎动不了了。

    小女孩不断靠近，抬起头。刘海的缝隙中，一只眼睛若隐若现。

    那不是人的眼睛。竖形的瞳孔隐藏在头发中，像极了隐没在草丛的毒蛇。

    不止这些。林珑惊讶地看到，小女孩雪白的皮肤中出现了红色的斑纹，全身笼罩在一团白雾之下。那层白雾聚拢成巨大的蛇形，“嘶”的一声，向他冲了过来。

    女孩眼中露出邪魅的笑容。那笑容一闪即逝，像极了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林珑胸前一阵剧痛，就像被毒蛇叮咬一般。

    他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也被一层白雾笼罩了，这层白雾就跟女孩身上的一样。

    他的眼中闪过了无数画面……

    被凶狠的男人抽打。

    躲在黑暗的衣柜中，听着男人难听的骂声。

    女人的哭喊声。

    血。

    雨夜，恐惧，奔跑。

    闪亮的车灯，响亮的车鸣。

    蛇……

    他懂了。虽然他不知道这些破碎画面的意义，但他已经体会到了里面的情绪。

    又是一个家庭暴力的受害者。

    他虽然无法知道眼前的女孩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受到她的害怕，他很想紧紧抱住她，安慰她，轻轻跟她说，别害怕。

    可还没等他有所思考，求生的本能早已条件反射地把手中的匕首递了出去。

    匕首确实锋利，出乎意料的锋利。

    眼前的两层迷雾根本无法阻止它前进。

    他还在愣神的时候，匕首就已经插在了女孩的心窝上。

    女孩吃惊地看着胸口的匕首，显然也无法理解林珑为什么能突破她的迷雾伤害到自己。

    迷雾散去，林珑也能动了。

    小女孩直挺挺地摔落，正好摔在他的怀里。

    这时，她身上的斑纹褪去，露出她本来的容貌。额头上的刘海顺着额头滑落，眼睛露了出来。这是一双好看的眼睛，不是邪恶的竖瞳，也不是在破碎的画面中那恐惧无助的瞳孔，而是天真中带着调皮的眼神。

    也许这才是真实的她，不被恐惧束缚的她。

    “我不回家。”她看着林珑，真诚地说。

    他终于明白她说这句话的意思。

    “我们不回家，离家远远的。”

    小女孩听了，笑了起来。“你是个好人。”

    林珑忍住伤心的情绪，哽咽地说：“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是吗，我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吗？”

    林珑点点头。

    “可我还没想清楚呢。”

    “你慢慢想。”

    小女孩的身体逐渐变得朦胧起来，仿佛随时都会从这个世界消逝。

    “唉，真好。可惜……”她还没说完，声音就断开了，身体也消逝不见。

    林珑怀里空荡荡的，只有手中的匕首提醒他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