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自从睁开眼睛开始，世界就是黑暗的。

    世界只有我一个。

    我曾经以为这就是真实的世界。

    直到我看见地面爬过的虫子。

    原来世界并不孤单。

    我能在墙边看着虫子爬来爬去一整天。

    我喜欢它们在地面爬行的感觉。

    我用小棍子逗弄它们。

    第一次看见人类是一个晚上。

    一个醉鬼翻了进来，躺在地上睡着了。

    我很开心，想要和他玩。

    可他醒来后却尖叫着跑掉了。

    这时我才明白，什么叫孤独。

    原来，我只是被关在盒子里的可怜虫。

    再次见到人一个晚上。两个小偷悄悄爬了进来。

    他们躲在黑暗中分赃。

    我躲在暗处窥探他们。我不再出来，怕吓到他们。

    他们要离开了。

    我决定，要他们留下来陪我。

    他们成为我的布偶娃娃。我不再孤单了。

    可再好的玩具也有坏掉的一天。

    人是要吃东西的。一段时间后，他们就死亡、腐烂。

    我又开始孤独了。

    我只等再次等人进来，做成新的玩偶

    ……

    “你们也留下来陪我玩吧。”一个声音从项莺莺的喉咙里传出。

    “不是莺莺的声音。”苏璎说。

    “我只有一个人，呜呜。”那是小孩的声音。

    林珑说：“你已经是死了的人了，净土才是你的去处，别留在这里了。”

    “你们都是坏人，我不要你们做我朋友。”它尖利的声音从项莺莺口中出来。

    林珑低声说：“它附身在项莺莺身上，要做到不伤到她把若神赶出来有点难。”

    “想想办法。”

    项莺莺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条铁棍。她奔袭过来，一棍子挥下。

    林珑举起刺翎格挡。“铛”一声脆响，两个铁器撞击在一起。

    林珑感到虎口被震得疼痛，不由后退两步。

    “她力气好大。”林珑有点吃惊。

    苏璎说：“是你太虚了吧。”

    “喂，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根本不是她本身的力气。”林珑边说边迎上去。

    两人手中的武器不断撞击。林珑被逼得步步后退。

    一根普通的铁棍在项莺莺手里威胁极大，速度又快力量又足。

    林珑很快就被逼到墙边。他背靠着墙，已经退无可退。

    项莺莺举起棍子，照他的脑袋劈了下去。

    林珑举起刺翎堪堪格挡住，把棍子的力量卸开。“嘭”他耳边响起石头碎裂的声音。

    项莺莺手中的棍子击中他脑袋边的墙面。碎石扬起，洒了他一脸。

    “嘻嘻嘻。”那个脑袋又从项莺莺脖子后伸了出来，像是非常开心将林珑玩弄得很狼狈。

    林珑本来慌乱的表情突然变了，嘴角似笑非笑，轻声说了句：“你终于露出来啦。”

    他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将刺翎横拉下来，用前端的倒钩刺向那只若神。

    它没来得及缩回去，被刺翎的倒钩勾住。

    “咦——”它突然尖声叫了起来，凄厉声划破黑夜。

    像是一种感应，楼下也传来一声嚎叫。

    是另一只若神。

    地板突然震动。地面破裂。一个犬形的若神钻了出来，长长的尾巴在后面快速摆动。它冲着林珑游了过来。

    “别伤我孩子。”它凄厉地叫着，移动速度非常快。

    林珑根本没能反应过来。它就撞上了他的胸口。

    林珑一口鲜血喷射而出，人飞出去两三米远，在地上滑动一段距离才停下。

    它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他的方向冲去。

    林珑被这一撞，气都喘不上了，都没有力气撑起身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向自己冲过来。

    苏璎离得近，她想都没想就冲到林珑面前，打算用身子挡住冲过来的若神。

    “闪开啊傻子，你会死的。”林珑撑起一口气，不想让她挡在前面送死。他是猎神者，身体耐受度比较强。她一个普通人，被若神一撞，肯定就死了。

    可苏璎没有退缩，依然蹲在他面前，眼神坚决地盯着冲过来的若神。

    那只若神张开大口，尖尖的獠牙露出。它咬一口咬掉苏璎的脑袋。

    林珑那口气还没喘过来，根本没有力气推开蹲坐在他眼前的苏璎。眼见苏璎已经在劫难逃了。一道寒光闪过。那个白衣女子也从破洞里钻了出来，正好赶上。

    她手中的刺翎划过若神的下巴。那只犬形若神的嘴被她劈成了两半。断掉的下巴掉落在地，依然挣扎地扑腾。

    那只若神仿佛对她有些忌惮，不再进攻，而是游回了项莺莺身旁。

    “喂，那个家伙，还没死吗？”她背对着他们。可林珑知道，她在问自己。

    “还行。”他那口气终于喘上来了，挣扎着站直了身子。

    “我一个人对付两只有些吃力。我用净语咒将那只若神逼出附身者体内，你乘机净化它。”

    林珑稍微调整下呼吸，身体的威压开始修复伤势，他的力气逐渐恢复。他双手紧握刺翎，长呼一口气，“来吧。”

    白衣女子收起刺翎，双手结印，口中诵着一段经文。

    她边念边向项莺莺冲过去。

    林珑提着刺翎紧跟在她身后，专注地盯着前面的变化。

    那只犬形的若神挥动尾巴，想阻止白衣女子上前。

    她跳起来，在空中一个身，以一个帅气的姿势闪避了它的攻击。

    她的脚落到，正好在项莺莺身前。

    项莺莺面部表情变得狰狞，双手伸过来，要掐住她的脖子。

    白衣女子刚好诵完咒语。结印的双手放开，右手抓住项莺莺的面部。

    “破。”她大喝一声。

    项莺莺的喉咙深处响起一阵尖利叫声。

    一个婴儿大小的人形怪物在她身后飞出。

    “现在！”白衣女子大吼。

    “我知道。”

    林珑从她身后一跃而起，冲向那个小的若神。

    犬形若神举起巨爪拍向林珑，想阻止他向前。林珑在空中一个扭身，刺翎倒钩勾住若神的手臂。

    手臂应声而断。

    林珑在空中踩着它手臂的断面接力，冲向了正想逃入黑暗中的小个若神。

    他俯冲的速度很急，一瞬间，他的刺翎就贯穿了它的胸口。

    那只若神抬眼看着林珑，眼中没有恐惧，也没有悲伤，反而像是一种解脱，然后眼神逐渐开朗起来。

    它怪物般的模样逐渐消散，露出他死前的模样。一个带着光芒的婴儿躺在地面。他蠕动着嘴唇，像是肚子饿了，也像是在梦中呓语。

    ……

    一切的美好在那一天就结束了。

    “你早产了，孩子没保住。”

    医生冰冷的话刺痛了她。

    他不会抱着奶嘴向她撒娇。

    不会叫她妈妈。

    不会背着书包从学校里飞奔出来扑到她怀里。

    不会哭着说童话里的英雄死了。

    ……

    有的只是躺在台上血肉模糊的团块。

    她以为自己只是运气不好，命运不总是会作弄人么。

    可后来她才知道，一切都是医院不规范操作的结果。这种事故在那家医院已经发生了好多起了。

    她不想再继续在漫长的诉讼中行尸走肉。

    她抱着满满的汽油桶走进医院……

    ……

    白衣女子的速度很快。

    她将项莺莺扶到墙边后，示意苏璎照顾好她，然后就提起刺翎冲了过去。

    像天女散花般，她手中的刺翎如跳舞的精灵，在空中滑动。那只犬形的若神一下被她切碎了手臂。不过那只若神像是失去的战意，没有丝毫抵抗。

    白衣女子跳在空中，然后对准若神的心脏俯冲下去。

    她的身子和刺翎融为一体，像离弦的箭矢贯穿了它的心脏。

    那只若神的样貌也开始崩塌，消逝，恢复回她死前的模样。

    她浑身带着光，一步一步走向躺在地上的婴儿。

    她跪坐下去，躺在婴儿旁边，用脸靠着他的脑袋，脸上的表情满足幸福。

    两个身体逐渐朦胧，最后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