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白昼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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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会哭

    数里之内都是朦胧雾状的小颗粒,飘浮在空中,隐藏在雾中的是一座类似钟楼的建筑,正方形的墙体,外表是用跟城墙一样的灰色砖块砌成的,四面有四个像波浪一样的小屋顶,中间有一个像金字塔的大屋顶,看起来像用一顶金色帽子戴上去一样。

    而在最顶端,悬挂着一口大钟,钟上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美少年,一身血红色的战袍,黑色恶魔的翅膀在他背后飞舞,眉目邪气,手拿一柄银色长剑。

    “时代馆。”陆昼低声道,他手里捏着从尸体上搜下来的地图,所有撒旦之城的地点一览无余,这个地方用粗粗的红笔标注了一个三角。

    时代馆位于撒旦之城的郊区,灾难来临前是著名景点,每天会有成千上万的游客慕名前来,只为聆听旧时代的声音,体验过去。

    几百年过去了,世事变迁,唯有时代馆屹立不倒,几乎成了撒旦之城的标志。

    很神奇,无论你想体验什么样的过去,哪怕人类还不存在,都可以实现。

    可季星辰对这不感兴趣,时间本就是长长的一条线,不会停滞,不会倒流,过去就过去了,又何必回头张望呢?往前看不好吗?

    钟楼前两三米有一条地下隧道,潮湿阴暗,不少霉菌滋生环绕,堵住了路。

    走了没几步,“哒哒哒”的脚步声突然从隧道一头传来,伴随金属碰撞的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越来越急,越来越近。

    在安静的环境下冒出一个不知来源的声音,可能还是怪物,任谁心里都会十分慌乱。

    季星辰心头突突跳着,在脚步声接近他们时,血液瞬间逆流,他对危险的感知能力很强,但比起陆昼还差了一点,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一只手扼住手腕,带着往后飞退着,与此同时三声枪响接连响起,都擦身而过,划破了袖口。

    他一抹额头,手心上全是汗,被吓的,要是他晚了一秒,一定会被黑暗中的子弹射中,有没有命还未知。

    季星辰舒口气,那只抓住他的手松了松,陆昼额角青筋一动,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声音凉薄得不像话:“是时代馆的看守者。”

    “呵,他们还真是尽职尽责,这种时候还按时看守,不准外人接近,就是不知,他们到底和动物变异有没有关系了。”

    那几个看守者的影子举起长枪,从隧道旁的灯塔下冲出来,身体高大还很瘦,手臂和腿部都很长,八分像古早时期传说中的瘦长鬼影。

    看守者朝他们开了几枪,枪声入耳,强烈的次声波袭击大脑,令人头痛欲裂。

    季星辰来不及掏出赤焰鸟,陆昼牵着他一直跑,时不时朝后用银刃崩几枪,可惜被看守者迅速地躲过了。

    跑了将近二十分钟,灰雾不但没有散去,反而越来越浓郁,黎雪有些累了,腿脚发软想要休息,又差点被枪击中。

    “怎么还没有出去......”季星辰也发现了不对劲,他们好像一直在原地绕圈子,像极了鬼打墙,但实际上不是,他们只是迷路了。

    “操。”季星辰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意识渐渐有些模糊,体力也迅速透支,他觉得自己二十年从没跑得这么快过,那几个看守者不是普通人,光从他们接近瞬移的速度就可以看出来。

    “疼......”他皱起好看的眉毛,豆大的汗珠浸湿黑色的短发,顺着精致的锁骨往下淌,身上的裙子被黎雪改过了,变短了几寸,跑步没有问题,但他忘了,自己腿部的伤还没有好,之前只是简单固定了一下。

    右腿一阵阵剧烈的抽搐让他的灵魂几乎要从身体里脱离出去,刺骨的疼痛让他的神经都麻木了,好难受,很想停下来。

    金属支架大概不起作用了,剧烈运动又撕裂了伤口,一摸大腿,满手的鲜血,走一路淌一路。

    季星辰有些后悔今天出来了,他应该缩在房间里的,这样也不会再次受伤性命不保,想起小九今早的欲言又止,和含糊不清的话,他心头一跳。

    莫非小九早就知道了今天会有危险?所以想要阻止他前来?

    可转念就把这想法抛之脑后,小九才五六岁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肯定是他想多了。

    “快跑!”眼看着看守者离他们越来越近,陆昼撕扯着嗓子,费力的拖住季星辰往前走,往后一连射了几发子弹,都没入黑暗中没了动静,旁边传来黎雪的抽泣声。

    “我不行了,你们别管我了,你们走吧。”

    季星辰疼得嘴唇苍白,被风吹得快要晕过去,血已经把他的裙摆打湿,染红一片。

    他的右腿彻底废了,半搭在地上使不上劲,脸色更是惨白如纸,舌尖被他咬破,口中涌入一股腥甜,手心滑得快要抓不住陆昼的手臂。

    但如果就这么死了,心中多多少少会有些不甘,季星辰苦笑,向来灿烂的星眸此时一片黯淡,满是沉沉的死气。

    “季星辰!你给我清醒点!”陆昼几乎失去了理智,疯狂喊着他的名字,冷静荡然无存,他眸中一片猩红,比变异动物还要恐怖。

    恍惚间季星辰只觉得陆昼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天边传来,忽远忽近,连他的容貌也要化在这狂风里了。

    熟悉的,陌生的,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曾经发生过。

    季星辰费力地张口想问,我是不是曾经和你认识。

    这个认识不止在星启的时候,而是更远的少年时期。

    可一张嘴,就猛烈地咳嗽起来,似乎要把肝脏全吐出来,他眼眶全湿了,看着陆昼渐渐模糊的面容笑了。

    心底还未发芽的悸动被扼杀在摇篮里,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却早把彼此当做最亲近的人,季星辰的手颤抖着摸上陆昼的眼睛,却感到一阵潮湿。

    他愣住了,陆昼这是哭了吗?怎么会,他这么坚强,从来不会轻易流泪的,星启时面对队友的离开也从没有哭过。

    他是在为自己流泪吗?

    原来他也会哭啊。

    “呜呜,小星星,求求你了,你不走我和老大也不走.......我们不能没有你......”黎雪跪在地上痛哭,看守者的枪声已经恐吓不住她了,死亡也不再可怕,她想活,但更想和队友一起活。

    季星辰想安慰这个孤独的女孩,嗓子却不听使唤。看守者冰冷的枪声在背后响起,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早已不分彼此。

    陆昼突然抱住他一个急转弯,躲过了那枪,然后急速向前狂奔,看守者的距离和他们又开始拉大,季星辰摸着赤焰鸟的枪身,闻着混合烟味的薄荷香,垂眸不语。

    他被人抱在怀里,紧紧圈住身子,他能感受到陆昼强有力却慌乱的心跳,一路奔跑的速度并不快,汗不要钱似的流,一个人力气都快枯竭,更何况两个人,但他抱得很用力,想要把季星辰融入骨子里。

    那种惶恐,是害怕失去。

    季星辰呼吸的每一口气都是陆昼的味道,安心却又让人眷恋,他又想起了昨晚的冲动,眼睛酸酸的,勉强抬头盯住陆昼紧崩的下巴,眼神迷离。

    浓浓的雾像是怎么也没有尽头,他们迷失了方向,只能凭来时的感觉不停逃。

    “麻麻,跟我走~”一道奶声奶气的小甜音在耳边出现,季星辰睁大了眼,是小九么?会是她吗?

    从捡到小九开始,季星辰就觉得这孩子不同寻常,失去了记忆,在草丛里待了那么久,又躲过变异动物的攻击,不是一个普通孩子能做到的。

    或许,她身上有什么秘密。

    一阵天旋地转,眼皮渐渐沉重,耳边嗡鸣声不断,混杂在一起的是陆昼惊慌失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