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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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石仲德在那里和林美灵一起复习功课。当离开时,天已很晚了。雨停了,好几盏路灯都坏了,天色很黑。石仲德就这么走着,心里不免有些害怕。

    突然,树丛中窜出五个黑影,挡住了他的去路。石仲德、看不妙,转身要跑,却被身后两人拦住。

    “石仲德,你跑不掉了。”一个长发学生走上前说。

    石仲德一下子认出来的那人是薛同,真是冤家路窄,他举起手中的雨伞,准备拼死一搏。薛同冷笑着问:“还想打一架吗?”

    “打就打,你们有本事一个个地上。”他想吓唬薛同一下,举伞向薛同头上砸去。旁边一个黑影窜过来,抓住雨伞,石仲德奋力争夺,另一边又上来两个黑影,把石仲德抱住。伞被抢走了,石仲德挣了几下没挣开,看来洋画系派来了高手。

    石仲德骂道:“薛同,你到底想怎么样?””

    薛同说:“我不想怎么样,你们把手松开。”抱住石仲德的人把手松开了。

    石仲德见雨伞被抢走,看来他们想跟自己空手斗了。

    薛同道:“石仲德,我只想告诉你,这两天你先去医院定个医护床.位,过两天我们再来收拾你,别到时你没有医院住。我们走。”他手一扬,带着几个黑影向远处趾高气扬地走去。石仲德捡起雨伞,心里纳闷,难道他们不敢动自己?看样子不像,难道是正策划着更大的阴谋,到底是什么呢?等薛同他们走远,石仲德高声骂着:“想整我,没门儿。”回到宿舍,没见刘斯戎,屋中只有张钢辉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翻着小说。

    马濮论秘地说,“张钢辉,你猜林美灵有个小秘情是什么?”人物找你。”张钢辉道,“我管她什么秘密干哪?石仲德,刚才有个重要“什么叫重要人物,难道是校长?”

    “比校长还重要。”

    干嘛?”石仲德愣了愣,随即说,“知道了,梁青青对不对?她找我就走了。”“对呀!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她没说什么,见你不在,“那我得去找她。”

    张钢辉提醒着:“你可当心,她跟薛同是一伙的,别中埋伏,这么着,咱们再叫几个人一块儿去。”

    “谅薛同他也不敢,你们别去,省得当电灯泡。”石仲德说着就朝门外走去。

    来到女生宿舍搂,上了四层。“咚,咚,咚....石仲德轻轻敲门。

    门开了,一个美貌女人出现在门内。她圆圆的脸,短短的头发,嘴角微向上翘,笑眯眯的;身上穿着一件长长的薄睡裙,“你找谁?”短发女人的声音十分动听。

    “请问梁青青在吗?”

    “她不在。”

    石仲德心想,这么晚了,她肯定一会儿就会回来的。想到这儿接着说:“她不在,我找你也一样。”

    “找我?”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石仲德,“那就进来吧。”说着往屋里一让。

    石仲德走进屋中,只见床边还坐着一个女人,她扎着长辫子,也穿着长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人总悬情脉脉的。

    短发女人请石仲德坐好,然后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呢,“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石仲德,是国画系的学生,”长辫子女人说:“不用介绍了,我们早就领教过你了”石仲德笑嘻嘻地说:“那好,我们是不打不相识。你们也自报家门吧。

    短发女人说:“我叫何飞,她叫杜双。”

    石仲德赞道:“多好听的名字呀!真是名如其人。”何飞道:“你的名字也不赖呀!”

    “哪里哪里,石仲德石仲德,石头中有些品德,和我的人一点儿也不符,我德行就不怎么好,很一般的,对了,我这次来主要为上次的失礼道歉,俗话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希望女同学们能原谅我。”

    杜双摆摆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你们真的原谅我啦!”

    何飞眨眨眼睛,“那当然,没准我们还能交很好的朋友呢!你愿不愿意?”

    “太好了,这真是我一生最大的荣幸。”

    杜双问:“可是我们出身低微,对我们的职业,很多人都有非议,你会不会也嫌弃我们呢?”

    石仲德连连摇头,“不会,不会。”

    何飞严肃地说:“有的人嘴里说不会,但心中却觉得我们作人体.模特丢人现眼呢!”

    “我觉得人体模特这个职业非常高尚,艺术离不开人.体,因为人.体是最美的。”

    杜双问:“你认为人体是最美的,是发自内心的,还是只想说说让我们高兴而已?”

    “绝对是发自内心的,而且我还要向学校呼吁,要大力提倡和宣扬人.体美,对那些敌视人.体美的封建势力给以无情的打击。”这时门突然开了,梁青青出现在门口,看样子她已经听见了他们刚才的对话。她问道:“你说我们的职业高尚不高尚?”

    石仲德一本正经地说:“当然高尚。

    梁青青又问道:“那让你来当模特,你愿不愿意?”“我怕我的体型不够资格。”

    何飞反对道:“我看你挺美的。”

    杜双却说:“照他画出来,非得说是污绘图画不成。”石仲德被这话说的满脸通红。

    梁青青接着说:“也许你开始不适应,其实干什么都有个适应的过程,关键是你得对自己有信心。”

    杜双道:“对,石仲德,我看你对自己信心不够。”

    梁青青道:“人体艺术源远流长,你听说过古希腊神话吗?听说过特洛伊木马吗?”

    石仲德道:“当然听说过,人体艺术早在古希腊时期就非常盛行,到文艺复兴时期,发展到了顶峰。”

    何飞道:“喂,石仲德,人家几千年前思想就那么解放,可看你,一脸害羞的样子,或许还认为这个职业不够高尚。”

    石仲德连忙摇头说:“没有,没有,我脸红是因为房间里太热,喂,对了,梁青青,你刚才到宿舍找我有什么事吗?”

    梁青青说:“我想和你谈谈,石仲德,屋里热,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行,那咱们就出去走走。”

    石仲德站起身向另两位少女道别。

    石仲德和梁青青双双走出了女生宿舍楼。

    夜空中一轮明月高悬,大雨过后,空气格外凉爽,一阵晚风吹过,路旁的小树沙沙作响。

    石仲德看了看身旁的梁青青,夜色下她的面容显得更加娇美。

    梁青青道:“石仲德,今天我在教学楼前看到了你,你似乎心事重重,会不会有话要跟我说?”

    石仲德道:“还是你目光犀利,我还以为你没看到我呢!”“自从上次在废墟见到你,我就有一种直觉,就是你有话要对我说。”

    “青青,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梁青青抿嘴一笑,“朋友们都这样叫我,你当我是朋友,当然可以这样叫。”

    “青青,你说的对,我的确有很多话要对你说,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也是使我感到迷惑的女人。”

    “你为什么感到迷感呢?”

    “青青,我是一个孤儿,或许更能体会别人的悲伤。我想问,你是不是有许多悲伤的往事?能不能告诉我。”

    梁青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说道:“我也是一个孤儿,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母就相继去逝了,我当时太小了,都无法记住父母的模样,我甚至连他们的照片都没有”“那以后是谁抚养你呢?”

    “是我的祖父,他能写诗,会作画,但我很少见他写过诗,作过画。”

    “为什么?”

    “我的祖父是世界上最正直最善良的人,但他生活的年代却到处充满着邪恶。”

    梁青青的话语清晰而坦然,她像是在说给至亲至爱的人,石仲德静静地听着,此时此刻,他已被梁青青对自己的信赖深深地打动,渐渐的石仲德仿佛进入了她的世界,以她的悲伤而悲伤,以她的感慨而感慨。

    梁青青接着说道:“那时候,祖父被打成那什么,他带着我来到大西北,那时候,我还很小很小,本应该是孩子天真烂漫、顽皮撒娇的年龄,我却在饱尝人间的苦难和凄凉。我和祖父都生活在一个冰冷的世界中,没有人敢同情我们,没有人敢帮助我们,有的只是仇视,有的只是凌辱,那些日子我们受的苦真是人们无法想象的。”

    她停下来,象是回忆从前的日子,好久好久。

    石仲德静静地等待着,他的脑海中似乎浮现出大西北的荒原,一棵娇嫩的小花生长在干涸的荒原中,饱受漫天风沙的侵蚀。

    梁青青又接着说道:“我们住的那个村子很穷,寒冷和饥饿一直伴随着每家每户,更别说是我祖父。每天祖父要干很重很重的活儿,我们的生命价值抵不上一根野草,野草有阳光的抚射的骤们没有。肉体和心灵上的屈辱伴随着我们的每日每夜。我不理解为什么,同样是人,命运为什么有这么的不同。你能想象吗,每当过年过节,我饿着肚子看着别人家的孩子穿新吃饺子,我和祖父依偎在四面透风的茅草棚中。我没有哭,有向祖父要吃的穿的,可是我多想也能象别人家的孩子一也过年呀,但是没有新衣,没有饺子。或许是生活所逼,我从小就过早地懂得了人世间的悲凉。”

    石仲德明白了许多,但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他想要进入梁青青心灵的深处,但是他又无法想象,无法接受,过了十几年,对他来说却是个遥远而陌生的时代,他无法体会那种疯狂那种痛苦,但是他却清楚地看到了那个年代给梁青青心灵上留下的深深烙印。

    梁青青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我没有幸福快乐的童年,但值得欣慰的是,祖父很疼爱我,我们相依为命,即使在那样艰难的日子里,我也尝过了人间本该有的温暖和爱。”。石仲德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她不是也又当爹又当妈吗!不由从心底产生无限的感慨。

    “记得有一次,我病了,身体十分虚弱,祖父到队里偷粮食给我吃,被人抓起来打得皮开肉绽,终于使刚强的祖父病倒了。”梁青青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石仲德望着梁青青,她的泪珠在夜色下泛着晶莹的光。真是一种圣洁的美。

    过了好一会,梁青青抬起头,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接着道。“多美的夜晚,多美的月色,如果祖父还在人间,那该有多好!他是带者遗憾和怨恨高去的。”说到这里,她哽咽住了。石仲德把手扶在梁青青的肩上,这个动作与其说是在抚慰她,不如说是在平抑自己内心的感动,他真是不能想象这样一个娇弱的女人如何承受如此巨大的悲哀。

    许久许久,梁青青止住泪,问道:“石仲德,你现在还有什么迷惑吗?”

    如今这个时代,得到别人的诚恳比得金子还难,石仲德得到了,他如何能不珍惜呢!他不知道梁青青为什么要对自己倾诉,但是他的内心中确实盼望着别人的信赖,石仲德诚恳地说:“青青,我愿意分担你的忧伤。”

    “石仲德,我之所以告诉你我的身世,并不是要你怜悯我,我只是想以坦诚的心对你。”

    “青青,以前,我总觉得我在这个世界上非常孤独,但是现在,我发现我有了最珍贵的朋友。”石仲德望着梁青青,她的目光是那么的明亮,此时此刻,石仲德似乎觉得除了她,世界上的一切都渺小了。眼前的女人,莫非就是自己值得用一生追求的人吗?

    梁青青问:“石仲德,你不会笑我容易伤感吧?”石仲德摇摇头,“不,我也容易伤感。”

    “你真的相信我?可是你的眼神中还有许多迷感。””“的确,我还有个问题。

    “你说吧。”

    “青青,你是不是在寻找‘琅琊佳人图’?”

    梁青青惊奇地说:“你的目光很敏锐。”

    石仲德立刻警觉起来,“你为什么要找‘琅琊佳人图’呢“从小我的祖父就教育我,要作有作为的人,要做对社么有意义的事,你说,找到‘琅琊佳人图’,让千古名画重放光彩这不是很有意义的事吗!”

    这个理由似乎有些牵强,但是石仲德没再追问,“‘琅琊佳人图’已经失踪十几年了,找起来不容易呀!”

    “有志者,事竟成,我有一种感觉,‘琅琊佳人图’就在咱们的学院里。”

    “我听说有人出五千万美元要买‘琅琊佳人图’。”

    “你相信吗?”

    石仲德摇摇头,“我觉得这有可能是个圈套。

    梁青青感叹道:“你猜得不错,这个谣言是我编的,我想诓出‘琅琊佳人图’的去向,但事实并不简单。”

    石仲德安慰着:“别恢心,青青,我会帮助你的。”“谢谢你。”

    “青青,如果我帮你找到‘琅琊佳人图’,你怎么报答我呢?”

    “寻找‘琅琊佳人图’是我一生的志向,如果你能帮助我,我会用一生来报答你的。”

    梁青青深情地望着石仲德,她的目光很深,深过那繁星闪烁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