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口子同居，磕磕绊绊吵架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尤其是在同居的时间够长之后。

    在最开始的时候，林子舟对宫野志保还说的上是百依百顺：毕竟在生活资金上确实是宫野志保出了大头。但当生活习惯完全不一样的两人从蜜月期中走出来，开始面对不同的生活习惯的硬磨合的时候，冲突便产生了。而当林子舟从最开始的不利地位中试探着走出来的时候，矛盾便爆发了。

    …………

    “站住！”当林子舟换上鞋子，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宫野志保从自己的房间里快步走了出来。“你是不是又没有洗洗衣机？”

    林子舟只觉得自己的头有两个大。

    林子舟在国内的时候，没怎么使用过美国这边这类滚筒洗衣机。而且家里人也从来不考虑所谓的“卫生问题”，从来都是加洗衣粉进去便了事。但宫野志保在这方面有着相当苛刻的要求——不但执着地追求要手洗自己的内衣内裤和袜子，更是要求一贯混洗的林子舟必须在使用完洗衣机之后，再加入足够的消毒液，让洗衣机多空转运行一次。

    事实上，这都已经是林子舟和她吵过一次之后，她做出的让步了——最开始的时候，她的诉求是林子舟要不然自己将内裤和袜子送到外面的洗衣房去洗，要不然就他自己手洗。

    “如果你担心这些地方还是有细菌的话，那我们到底是为什么才会在洗衣机里加消毒液？”这是当时林子舟的质问。

    “你的脑海里有丰富的知识储备，为什么考试之前还要复习？”这是宫野志保的回击。“消毒液是最后一道屏障，你不可能指望它为你永远保驾护航。”

    同住在一间公寓里，大家的距离太近了——近到彼此之间根本没有隐藏任何事情的可能，导致任何最细小的不一致，都将演化为直接冲突。

    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这样的争吵几乎可以说是数不胜数，让两个人都感觉相当勉强。

    但是，没有办法——组织在9月的时候通知他们，林子舟可以在1992年毕业之后留在当地一年，但必须由他自己解决生活费问题。而在宫野志保毕业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再一起回国。

    这意味着他们两个人要在这里生活整整两年，想绕也绕不开。更何况，虽然摩擦很多，但总体来说，两人之间还是喜欢大于讨厌的——至少目前还是这样。

    总之，按照之前的商议结果，确实是林子舟应该再让洗衣机空转一次的，是他疏忽了。

    但他今天有急事，没有时间再去鼓捣这些了。

    “不好意思，志保，你弄一下吧——我今天有急事要出门，教授要找我！”

    “你……”宫野志保正想要发作，却发现林子舟已经关上了门，离开了家。

    只留下她一个人，独自在家里生闷气。

    凭心而论，过去的那些冲突里，也不完全都是林子舟有错的场合，她自己做得不对的场合也有两三成……好吧，或许会再多一些？

    但无论如何，她还是觉得生气，但却不知道为什么。

    犹豫再三之后，她还是拿起了电话。

    “喂，宁子姐吗？”

    …………

    今天，找林子舟的是那位日本教授。

    “林君。”他坐在椅子上，指了指旁边的沙发，示意林子舟坐下。而随后，他一开口便是日语，这吓了林子舟一跳——按照正常的学校纪律，教授们在和学生交流的时候，都会偏好采取官方工作语言英语，哪怕他们两个事实上都掌握了另一种语言，而且熟悉程度更高。“你是这个学年结束之后就会毕业，没错吧？”

    毫无疑问，教授这次是想要和他套近乎。

    “是的，”他连忙点头，用日语回应。“我会在明年5月份准时毕业。”

    “那么，你在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吗？”教授的表情很热情洋溢，但因为还没有摸到教授的门路，所以林子舟仍然显得战战兢兢。

    “那个，”想了想，林子舟实话实说。“目前还没有计划，因为您也直到，根据目前的现行规定，我在毕业之后不需要回到中国，而是可以继续留在美国……一年之后，我在日本那边的资助方会让我回到日本工作。”

    “嗯，是这样啊，”教授满意地点头——这个答案或许早就在他的意料之内，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那林子舟就不得而知了。“那么，未来的一年，你考虑留在学校里吗？”

    “啊？”林子舟没理解。“您的意思是……可我要怎么留在学校里？我也没有钱支付额外一年的学费。”

    “不不不，不用你付学费，因为不是让你再多上一年学。”教授摆了摆手。“我的意思是，考不考虑做我的RA（科研助理）？每周工作40小时，我会按照入门级全职RA的价格来聘用你一年。春秋两个学期6000美元，夏季学期4000美元。”

    “那，我需要做什么？”林子舟只觉得仿佛一份大礼包被送到了自己的头上。“我只是一个本科生，您希望我……”

    “虽然你是本科生，但该有的技巧你都已经具备了。”教授对此显得并不担心。“过段时间我会带你去实验室，你这几天里也复习一下操作守则。然后，你主要负责做那些劳动密集型的工作，然后再帮团队里的大家提升一下工作效率——你理解的，没错吧？你是很优秀的本科生，但还不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所以你在团队里的主要作用就是提升大家的工作效率。”

    林子舟的心里立刻有了一个略显模糊的答案——他雇佣自己，并不是真的觉得自己有什么科研能力，而是因为觉得自己是一个合格的跑腿员工，可以帮助他和他的学生们跑腿。

    不过，也挺好的，毕竟发了那么大一笔钱。有这么多的钱，他不在乎这份工作是否实现了他的个人抱负。

    “非常感谢您的厚爱，”从沙发上站起身，林子舟对教授90度鞠躬。“我想，如果我不能发自内心地理解到您对我的爱护和栽培之意，那么我便是一点良心都没有的人了。能为您工作，是我的荣幸。”

    “好了好了，”看着林子舟识趣的模样，教授显得很满意。“既然是这样，那就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打印一份合同，你签署一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