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李凤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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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以身犯险

    书香楼的韩妈妈,当年也是艳名响亮一城的花魁,这七八年来,随着名气的水涨船高,若非是贵客,已懒得抛头露面了。

    此刻却急匆匆盛装打扮一番,亲自出门迎接。

    三人翻身下马,缰绳交给早就候着的龟公,熟门熟路的程胖子便抽出一张百两银票,塞入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韩妈妈领口,轻笑一声,说道:

    “韩妈妈,韩大家,当年,程某年少未尝过你的味道,要不今日破个例?

    韩大家,可有从这里拿去,千万两银子的床上功夫?

    本将军可是知道的,你当年玉人吹箫可是一绝。”

    那韩大家伸出一根玉指戳了一下一脸邪笑的程胖子,娇媚笑道:

    “呦,将军这回好有雅致,只要不嫌弃我这身残花之躯,我可就要使出十八般武艺了,莫说玉人吹箫,观音倒坐莲……等都娴熟得很啊!”

    “哈哈哈”

    一阵笑声响起。

    虽然与程胖子放肆调笑,但那韩妈妈的眼神,却始终在李凤夷身上来回的打量。

    程胖子搂着韩大家,那依旧纤细的柳腰,进了书香楼,轻声坏笑,说道:

    “韩大家,你知道我口味,你做主安排就可以了。

    至于你,我建议你勾搭一下小呆子向左看,他是个雏,你知道的,把他折腾得腰酸背痛腿抽筋下不了床。

    身上银子全给你不说,在赊账千两,这生意可否?

    哈哈哈!

    当然别忘了,事后给小呆子一个六两六钱的小红包。”

    闻此言,向呆子都用手捂脸,脸皮还是太薄了。

    年过四十却未人老珠黄的柳大家妩媚道:“这怎么得了?

    可不中,州牧大人还不得把这书香楼给封喽。

    至于将军,刚好有几位马上要出道的清官儿,那皮肤嫩的,保证就跟丝绸一个手感,包你精神气爽,满意而归。”

    程胖子嘿嘿一笑,明言道:“那还是按老规矩来,世子殿下去杨花魁,杨师师那边,我就自己找乐子吧。

    韩大家再给向小呆子,找两位会笔墨诗词的清倌儿,就行了。”

    韩大家故作幽怨道:“将军就不想尝一尝美人舌卷枪的滋味了。”

    程胖子一巴掌拍在她丰臀上,接着再其耳朵旁,调戏般的说道:

    “下次下次,邀请韩大家进府,大战个八百回合,呵呵呵,定要好生体会一下美人的十八般武艺。”

    李凤夷与向呆子,二人对此见怪不怪,各自走开了。

    李凤夷直入后院,找到一处墙边种满了老竹的独门院子,推门而入。

    与兴高采烈的老鸨韩妈妈不一样,而坐在院内望着几株老竹怔怔出神的女子素颜相向,她只穿红色衣裳,今日也不例外,明显听见了动静,但依然一动不动。

    她与寻常花魁不同,不讲究排场,没有贴身婢女伺候,甚至连收拾房间、打扫庭院,都是亲力亲为。

    在青楼勾栏之中,可谓是特立独行,格外显眼。

    石桌上蹲着李风夷,所送的白猫,不肥不瘦,恰到好处。

    盯着人看时,眸子让人倍感荒诞诡异。

    李凤夷为此白猫取名为白兔。

    指猫为兔,月下美人伴玉兔,李凤夷那时灵机一动,想调戏一下那杨美人。

    寓意她为人清冷。

    最后也只成了个冷笑话。

    李凤夷随意坐在她身测,搂着那细腰,轻声细语,说道:“刚回静州城,一口气睡了个饱觉,马上就急匆匆的出来见你了。”

    杨美人伸出纤手抚摸着小白兔的脑袋,赌气般的轻柔声说出:

    “师师不过是个下贱的风尘女子,哪里敢奢望……,当初相识数月,年少不懂事,壮着胆子提了提,向那位世子殿下,要一个贱妾名分,那人便急匆匆的,转身离开了书香楼。

    还有一次,不过是因生气,舞剑一曲,那小气之人便不敢往这院子久呆了。

    之后不知,又会出什么幺蛾子,那人就去游历江湖,三年还不回来。”

    最难消受女子恩,还是美人恩更难受呐!

    李凤夷愤恨不平道:“那小子委实不是个东西,胆小如鼠,气量狭小。

    姑娘,你切莫为此人动怒,待下次再见着他,狠狠地给他点颜色瞧瞧!”

    杨师师嘴角微翘,却故意板着脸问道:“哦,是吗?

    那敢问公子你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

    李凤夷厚颜无耻拉起玉手吻了吻,说道:“不凑巧了,姓李名无耻,与那混蛋同姓,但却比他胆大许多,气量也强过其五尺有余,哪怕姑娘你说要做妻,二话不说,立马锣鼓喧天八抬大轿给抬回府。”

    杨师师终于转头正视李凤夷,只是双眸中并无太多惊喜,又继续望向墙边老竹,“晚了,过几天就要回去宋州了,那里才是我的故乡,去了就不再回来了。”

    “哦!”

    李凤夷惊呼出声。

    杨师师收回视线,转头凝望着石桌上的小白兔,苦涩道:“后悔了吧,可人世间,哪有后悔药,能给我们吃。”

    李凤夷默不作声,看向墙头上竹叶。

    随风而落下,身不由己。

    李凤夷揉了揉脸颊,喃喃自语道:“墙外行人虽听墙内秋千上的佳人笑,却只能无可奈何。

    而我已经走进墙内,你却偷偷溜走,岂不是让人更加无奈?”

    “活该。”

    杨师师掩嘴轻笑。

    李凤夷未见过她这般姿态,一时间有些失神了。

    她双手从石桌上捧起着小白兔,垂首问道:“还要不要,看我舞剑一曲,这次可以是最后一回了。”

    李凤夷回过神来,随意说道:“有何不敢?”

    杨师师轻柔道:“世上可真没后悔药。”

    李凤夷笑道:“做鬼也风流,死也值得了。”

    几刻钟后,杨师师从闺房出来,英姿飒爽,风华绝美。吟唱诗曲,人随曲动,人剑合一,翩翩起舞,走了至极的偏锋,红绫缠手,尾端系剑。

    刹那间满院剑气凌人。

    上回舞剑请了一位歌姬,吟晿《铁骑镇四方》,这次由她亲自吟唱了一曲《杨门女将》,这首诗词是大宋亡国后从百家学宫流传出来。

    大宋有女杨八妹,英姿勃发压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气象为之久低昂。

    杨家女军三千人,八妹文武初第一。

    三千女子护城门,人魔铁骑不敢前。

    睢阳城上竖降旗,唯有残身立墙头。

    十万将士齐解甲,举城无一是男儿!

    方才郎君看墙头。

    那当年是何人在看那立于亡国城头上的女子军?

    曲终。

    红衣,长剑挟带一股决断之气,直刺李凤夷的头颅。

    她似乎听到了将死之人的那句“临终别言”:纤纤十指似剥葱,若是不拎剑,只与我对弈该多好。

    那一瞬间,身负亡国血仇的杨师师手中长剑微微颤抖,可剑却已刺出,再难收回。

    这世上,真没后悔药啊。

    这首《杨门女将》,乃是杨师师之父为悼念亡妻所作。彼时父女二人被迫裹挟于逃难平民潮流之中,回望睢阳城,城头上只余一道纤瘦的身影。

    父亲到百家学宫未久便于世长辞,真名为杨月如的她长途跋涉来到静州城,先学会了地道的方言,然后当了九流中最卑贱的妓女。

    所幸有出众的姿容加持,一开始便被人有意无意地培养成花魁,倒也无需做那种令她作呕的皮肉生意。

    后来,杨月如顺理成章地结识了寻花问柳的世子殿下,大多数也只是对弈手谈,这人魔的儿子很奇怪,行为举止,异于常人,真不像他父亲,还不会半点武功,好色却不贪色。

    杨月如年幼时,只与其母学了世人熟知的杨家枪,以剑为枪,只得皮毛,但自信足以杀死李凤夷,前提是没西北王府的随从护卫在旁,整整一年时间,她都没能等到机会。

    然而,听闻李凤夷外出游历,如今已三年之久,再过不久就是破城之日,杨月如准备什么都不管,去陪伴父母之墓度过余生,可他却回来了,而且此时没贴身护卫在旁虎视眈眈,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吗?

    她问过他的,敢不敢在看剑舞。

    他也说了,死也值得。

    刺杀世子殿下,人魔李静的长子,她是必死无疑的,天下没谁做了此事,能活下去的。也好,黄泉路上两人作伴,到时候他要打要骂,随他了。

    此刻,也不忍再看。

    铿锵一声。

    剑锋离额头只差数寸,利剑突然断为两截,杨月如睁开双眸,茫然恍惚,不知何时,身旁多出了一位青袍女子,连她都忍不住赞叹一声,绝色佳人。

    刺杀失败……

    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手上还握有一剑,此刻正好用作自刎以逃过屈辱,抬手准备一抹脖子,一了百了,死个干净,可惜小白兔要成为野猫了,一样的流浪野猫。

    眼前的男人说过冬至大雪铺地的时候,站在王府的望鹤楼上,能看见最美天权山,最美是有多美?

    无须李凤夷出声。

    此刻一心求死的杨月如就被那青袍女子单手捏住剑刃,一拈就夺了过去,随手一抛,就斜砍掉几株老竹。

    这还不够,一膝盖撞在杨月如腹部,接着一掌打出,让美人弓身如虾倒退数步。

    李凤夷本想嘀咕一句“美人何苦为难美人”,但了解花今朝的狠辣手段,识趣闭上了嘴。

    继而看到,摔倒在尘土中,如今失魂落魄的杨师师,此刻笃定已无危险,李凤夷恨不得怒骂几声“臭娘们,贱货”,然后耍上七八个大嘴巴子。

    但又念想着一日夫妻百日恩,同床共枕过,呼出一口浊气,出了西北三州,他是死是活难料,可在静州城内,死比活着就要难太多了,他们这帮刺客,亡国奴,真当西北王李静是绣花枕头啊。

    游历江湖三年饱尝底层辛酸,李凤夷心智更加成熟了,也懂的人心之险恶。

    还没回到静州城,就在十里外被土匪埋伏。

    心中怒气不已。

    府内密探经过多方查探,几日时间最终确定了一份名单,杨师师的名字赫然在列。

    当年只是费解杨师师莫名其妙杀气凛然的剑舞,他作为一个穿越者又天天跟一帮沙场上走下来的头等武夫杀神厮混,他是没武功不假,但也察觉到危险的逼近。

    李凤夷就打定主意,以身犯险,确定一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春药还好,直接扛回家,卖毒药,对不住了,也是扛回去,但下场嘛,一个憋了三年一肚子邪火的男人对付一个自家女人,还能做啥?

    唯一出呼意外的,出手的是花今朝,而非事先与老头子说好的府上武功高绝者,当然,看情况,美人兄即便没那么高,也很高了。

    李凤夷厚着脸皮,说道:“今朝兄,有没有让她暂时失去抵抗的手段,点穴啊之类的?”

    花今朝点了点头,说道:“有更简单的法子。”

    直接走过去,一记手刀砍在杨美人白皙脖子上,敲晕了。

    李凤夷脸色微变,僵硬着脸庞,连忙跑过去探了探鼻息,不是香消玉殒后,得意冷笑“哼”一声。抬头一望,美人兄已经了没踪迹,不愧是高手风范。

    李凤夷将娇躯扛在肩上,就这样扛着,走出了书香楼。

    这一天,静州城便以惊雷般的速度传扬着“世子殿下不知何缘故,直接从书香楼扛走了“杨花魁”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