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问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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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狼鬼

    白帝城,南域。

    曹门密室。

    眼睛狭长,长着鹰钩鼻、络腮胡之人便是当代曹门门主,人称狼鬼的曹懿。

    灯火跃动,室内明暗不定。

    与他对坐之人,一身白袍,容光焕发,与曹懿略有几分相像,正是白马将军——曹驰。

    密室的角落里,躺在一男一女,若是陈述在这儿,定然能一眼认出这两人,即是钵盂山附近客栈的老板与老板娘,又是六欲天的小夜叉,更是岳复道的父母。

    曹懿满脸络腮胡抖动,缓缓道:“二弟,我知道你重感情,可是这样下去,篓子可就太大了。”

    白马将军激动道:“大哥,他们为我们在那破地方待了二十年!二十年啊!现在出了事,您让我抛弃他们,我做不到。”

    “大哥帮你。”曹懿在中间的桌子上,摆上一盘棋。

    曹驰抢起黑子,率先落子道:“不行。”

    曹懿落下白子,仍在劝说:“太多天了,时间越久,留下的问题便越大,更何况已经有人知晓了他们的身份。

    有朝一日,若是查到曹门头上,不止这么多年的辛苦布置全都功亏一篑,你觉得紫阳书院会放过我们吗?

    你觉得公孙一族,不会趁机反噬我们吗?”

    曹驰吃掉大哥的一些棋子:“您放心,大哥,我的屁股我自己擦,不会有事的。”

    曹懿继续行着棋,对于那些只是被吃掉的棋子,只是笑笑道:“他们跟踪那小孩,从溪风镇来,且不说他师父是何等人物,光是他的爷爷陈明顺,就不是省油的灯。”

    “陈明顺不是省油的灯,但他的儿子是。”曹驰觉得自己抓住了破绽。

    “白业是个教训。”曹懿的棋子越来越少。

    “但我们还是赢了。”曹驰继续围追堵截。

    “没人能一直赢。”曹懿利用一个不起眼的白色棋子,吃掉了曹驰将近一半多的黑色棋子。

    曹驰看着局势,已经不稳,却还是强撑着落子,他叹口气道:“大哥,你还想困在这里多久?我不想我的后代,再生长在这破地方。”

    “外面不一定会更好,但是我,确实也想出去走走了。”曹懿投子笑笑,目光旋即冰冷,“但是你想出去,就不能有妇人之仁。”

    曹驰输棋,不仅仅是因为一颗不起眼的棋子,更是因为他为保全一些棋子越陷越深,从而一步步踏入曹懿一开始为他设下的陷阱。

    至于那枚棋子,并非是因为它真的不起眼,而是因为它隐藏的够深。

    “怎么处置随你吧,一些漏洞,我替你补上了。”

    曹驰不解道:“大哥,您的计划是从何时开始的?”

    “若是说这盘棋,便是从你夺过黑子时开始,若是说溪风镇,便是从曹元庆去钵盂山开始。”

    曹懿行出密室。

    “藏能胜,诱能快。”

    在曹门中央大堂里等着他的是,白帝第一楼,藏凤楼楼主,白佩芝。

    与此同时的溪风镇。

    一行人听着书生不掺杂丝毫感情的冰冷叙述,若有所思。

    陈述与杨修禅离开众人。

    他已与顾师兄说过,自己回溪风镇最主要的目的是看望爷爷。

    上一次走过这条长街,是与师父一同离去,前往白帝城。

    在紫阳飞舟上,他曾远远地看过一眼溪风镇,只是远远地看着,没注意这里已经稀少了人烟。

    踩过落叶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回响。

    青砖墙后,是他的家。

    爷爷拎着一柄刀,坐在门口。

    “爷爷……”

    陈明顺看见他身后跟着一个光头少年,悄悄收起刀,惊讶道:“小述……你……你怎么也来了?这位是你朋友?”

    “爷爷!他是我五师弟,叫杨修禅!”陈述开心地笑着,搀起爷爷,走回木屋。

    他知道爷爷想面对什么,他心里的那块石头,压的他透不过气。他觉得自己的心,快被这块巨石压破了。

    二伯参没参与,爷爷的行动就是答案,他终于明白爷爷病倒在床塌上时,自己带回灵药,爷爷问过那些话后,所流下的眼泪。

    陈述的记忆中,爷爷从未哭过,打他记事儿起,爷爷总是挺着一张和蔼可亲的笑脸。

    眼里含泪算不算哭泣呢?如果是,爷爷也曾“哭”过一次。

    那时陈述的记忆还很模糊,但是他记得,在院里的这棵树还是一棵树苗时,爷爷与大伯二伯说了一些话。

    大伯二伯点头,便离开了家。

    爷爷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

    是不是这世上的一切,都能在逝去的时光中找到答案?

    弹指间刹那变为永恒。

    过去的时光,又将用什么来偿还?

    捡到小述前,大伯叫陈吉,二伯叫陈祥,如果他们有个妹妹,想来会是叫如意吧……

    不对,他未曾见过的奶奶,似乎叫做如意。

    吉祥如意。

    那一天,陈明顺亲手废去了两个儿子的灵根。

    真灵被废,几乎是断绝了所有修行之路,再无修行之可能。

    陈明顺后悔吗?

    在他看见正幽花的那一刻,他是后悔的。

    在察觉到自己的暗疾,竟是被儿子下毒引发时,他惭愧,恨不得就此死去。

    两个儿子成家立业,但是他还有小述需要抚养。

    陈述走后,父子和睦。

    明顺堂,再次操办的风风火火。

    他相信过去的都能过去。

    可是许多日前,封锁镇子的那些人让他明白,该来的总会来,他逃避了半辈子,有些事迟早要面对。

    他不想让陈述掺和进来,可还是那句话——该来的总会来。

    “爷爷。”

    陈述借着燃烧的火炉烧了一壶水,翻来茶叶,泡了三杯茶。

    爷爷喜爱喝茶。

    “怎么了,小述,回家来还不开心啊?”陈明顺吹吹茶水,茶叶浮沉,水色清绿。

    “二伯他……”

    陈述不知所言。

    “啊,你都知道了啊。”陈明顺并未隐瞒,从见到正幽花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的孩子,无论有意无意,都已走上一条不归路。

    “我……”

    陈述暗自神伤。

    “小述,不必纠结。”陈明顺看出自己这小孙子的挣扎与拧巴,为他开解道,“在这个世上,我们不能决定自己对得起谁,但是我们能明白,是否对的起自己。”

    “问本心,行所欲。”

    “当然了,最好是善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