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殿下，您怎么来了？！”

    看清来人，邱季庆当即站起身来，再也不复先前的不可一世，满脸堆笑。

    刑部侍郎曲程光也是站了起来，一脸的讨好。

    唯有坐在主案右侧的白袍人没有动，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以皇子身份出现场中的长妤长公主。

    “我听说有人通敌，所以过来看看。”

    瞥了眼一旁低着头的白袍人，长妤收起手中白玉扇淡淡出声。

    “殿下上座！”

    心中一沉，知道可能要坏事，但邱季庆只得陪着笑脸，恭敬让出主位。

    “与法不合。”摆了摆手，长妤淡淡道：“给我搬张椅子即可。”

    按照规制，除非是皇帝亲自下旨，否则就算是皇子也不得干涉六部事务。

    长妤将位置摆的很正，但这却让邱季庆汗流浃背。

    皇子当是如此，那他这执金吾该当如何。

    “还不搬把椅子过来！”强压着心中的慌乱，邱季庆喝令出声。

    声落几名衙役当即抬了张太师椅出来。

    “邱大人，我想知道这通敌的罪名是如何定下的？”

    手中玉扇指了指，示意衙役们将椅子放下后，长妤款款落座，声音平淡。

    闻言邱季庆赶忙敛起地上散落开来的账本，恭恭敬敬地捧到长妤近前：“回殿下，这是殷家通敌的罪证。”

    “哦？”

    接过账本，长妤仔仔细细将每条账目都是看了一遍，一扬手中账本：“我只看出了贸易往来频繁，何来通敌一说？”

    “正是因为这殷家与域外贸易太过频繁，所以下官才断定他们通敌。”

    抹了抹额上渗出的汗渍，邱季庆解释出声：

    “殿下您想，什么正经商贾会如此频繁的与域外沟通？而且多数是以销售物品为主，从各种用具到谷物稻种，涵盖之广令人咋舌。而这不正是在变相资敌吗？！”

    “说的好像是有几分道理。”

    点了点头，长妤看着面前的四品大员，不等他笑容完全绽放，一句话就让他脸上的神色再次凝固：

    “可说到底，这依旧只是商业行为。”

    “啊这…”被长妤一句话噎的不知该如何作答，邱季庆只能张着嘴一脸的尴尬。

    见状长妤淡淡一笑，摆了摆手，示意其不用太过紧张。

    而后从怀中掏出另一个账本，轻笑出声：“既然邱大人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不如先看看我的账本，再做定夺。”

    “啊，啊好！”

    愣了愣邱季庆伸手就要去接，但长妤却是将手挪移了开来：“曲大人，你来。”

    “是！”

    身体一震，曲程光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长妤近前，弯腰弓身，两手前伸。

    然而随着展开手中账本，曲程光脸色却是瞬间一僵，偷偷瞄了眼身旁站着的邱季庆。

    “念。”

    看着欲言又止的刑部侍郎，长妤声音中不带一丝情感。

    闻言曲程光身体再度一颤，结结巴巴地道：

    “昌，昌武一十七年三月，收银五百五十两。”

    “昌武一十七年八月，收银两千两，改，改判依云商行败诉。依云商行撤出京都。”

    “昌武一十八年正月，收银五千……”

    “昌武一十八年二月，收金一千…”

    随着曲程光的声音不断在堂中回响，邱季庆一张脸再无一丝血色。

    虽然账本中并没有指名道姓，但所指的皆是负责徼循京师，禁备治狱的执金卫。

    如此他这执金吾焉能脱得了干系。

    僵硬地扭转过头看了眼直视着自己，脸上无悲无喜的‘李典’。

    邱季庆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这和自己共事了十多年的搭档，为何会出卖自己。

    更不明白他出卖自己能得到什么？

    不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吗！

    少顷，随着曲程光声音落下。

    整个大堂死寂一片。

    邱季庆跪倒在地，体若筛糠。看都不敢看一眼面前的华服青年。

    见状，长妤一抖衣袖，冷冷道：“曲大人，邱季庆身为京都父母官，贪赃枉法，徇私舞弊，该当何处？！”

    闻言曲程光‘啊’了一声，没有说话。

    而看着默不作声的刑部侍郎，长妤当即甩出一张牒文，冷哼出声：“再念！”

    “经，经查，执金吾邱季庆任职期间，懈怠职责，以权谋私，中饱私囊，错判冤判大小案件数百起，招致民怨滔天，其行径之恶劣，实属罕见。现处邱季庆抄没家产，与其亲眷流放北地。钤印，刑，刑部…”

    看着碟文最后的钤印，曲程光手掌忍不住抖了抖。

    而听到钤印处竟然是刑部后，邱季庆眼中再无一丝光芒。

    原本还想着靠着那位，救自己一命的念头彻底破灭。

    不过该挣扎的还是要挣扎一下。

    在懵了一懵后，邱季庆连滚带爬地伏至长妤脚前。

    圆滚滚的脑袋将地面撞得咚咚作响。

    “殿下！下官没有！下官没有贪赃枉法！！

    “没有？”突然一声冷笑传来，‘李典’缓步来到堂中：“大人昨日抄了殷家，你可私藏了足足五十万两白银啊！”

    “你放屁！”

    看着背后再捅自己一刀的好同僚，邱季庆双眼血红恨不得生撕了面前之人：“明明只有三十万两！”

    声落，邱季庆身体剧烈一颤，僵硬转头间，对上的正是皇长子冰冷的双眸。

    “哼，还不拿下！”

    “殿下我冤枉！我冤枉啊！”

    “李典！你个王八蛋！老子死了你也跑不了！！…”

    邱季庆哭着，喊着，骂着很快就被两名衙役带离了这里。

    长妤瞥了眼使劲吞咽着口水的曲程光，淡淡道：“曲大人，这殷家到底何罪。”

    “非法经商罪！”

    额间冷汗直流，曲程光咧嘴笑着，只是那笑容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哦？不是通敌？”抬了抬眼眸，长妤唇角勾起一抹难明的弧度。

    “不是不是！想必是那邱季庆眼红人殷家财产，这才故意乱扣罪名！”

    “那就写具结书吧。”

    “是是，下官这就写，这就写。”

    快速跑到案几后面，曲程光这才敢抬手擦拭额上的汗渍。飞速研墨，提笔结案。

    其实今日他被派来，就是为了配合邱季庆以最快速度了结殷家‘通敌案’的。

    毕竟有刑部在场直接出具文书的话，便可省却诸多麻烦。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局面会突然演变成这个样子。

    皇长子能拿出有刑部钤印的碟文，就已经证明刑部那位是要舍弃邱季庆了。

    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其他什么。

    终归是不能再拿殷家做文章了。

    如此，他曲程光哪敢还有半分迟疑，这要是搞不好，邱季庆就是他的下场。

    “殿，殿下，具结书写好了。”

    颤颤巍巍地将文书捧到长妤面前，曲程光依旧无法平复如惊涛般的心绪。

    不是他胆子小，关键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别说是正面战场，哪怕就是刮着蹭着，也不是他这小小的刑部侍郎能承受起的。

    “嗯。”

    看了一眼呈于面前的文书，长妤摆摆手：“既然结案了，那就尽快放了殷家众人吧。”

    说罢站起身来，也不管连连点头的曲程光，看向坐在主案旁边，一直未曾说话的白袍人。

    “先生，可有异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