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憩苑内。

    “悦悦，我觉得，李茉莉可能真的只是普通人类。”赵丝丝回忆起刚才推落李茉莉时，她看起来毫无自保能力，径直坠落而下，不禁有些心有余悸。

    “怎么，你后悔了？”余悦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原本以为盘丝洞声名在外，里面的人多少有两把刷子，没想到赵丝丝这人又蠢又傻，上不得台面。

    赵丝丝一直低着头，将双手放在水龙头的水流下冲洗，没看到余悦的神情。她想到自己莫名其妙杀了一个人，心里确实有点异样。她从来没想过杀人，本来只想逼李茉莉露出真身来。幼时围炉夜话，姥姥给他们这一众孩子讲了好多故事，讲述很久很久以前，妖怪以吃人或害人为生，最后每个吃人或害人的妖怪都没什么好下场。

    赵丝丝心里打鼓，她也不是故意的。

    “做之前你就该想到的。那道悬崖何其陡峭，就算是小妖，道行不高的也得摔成肉泥。反正你也讨厌她，她死了不是正好吗？”

    赵丝丝听了心里更加不爽，但当着余悦的面，还是勉强点了点头。这时她又想到孙睿和朱启安，隔了那么久，跳下去恐怕也只能找得到摔成肉饼的李茉莉吧？

    唉。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有些不知所措。

    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没把这件事跟余悦说出来。

    ··········

    朱启安怔怔地往李茉莉走去。

    “启安，别轻举妄动。”孙睿看他样子不太对，虽一步一步走得不快，可是每一步却走得那么沉那么重，孙睿拉都拉不住，只得好言劝道，“如果她跌落悬崖，乃因受重创而昏迷，如果你动了她的躯体，反倒容易加重伤势，弄巧成拙。”

    如此一说，倒是滞住了朱启安的脚步。

    “那我该怎么办？”朱启安那壮硕高大的身躯微颤，脸上写满无助，泫然欲泣道，“如果她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孙睿无言：“……”

    又道，“就算你追到了她，如果她是人类，生命短暂，譬如朝露。迟早也是有这样一天。”

    “我不管！”朱启安嘶吼道，“总之我不要她现在死！”

    朱启安快步冲了过去，跪到李茉莉身旁，伸手为爪，往自己腹部抓去。

    “你疯了！”

    孙睿又惊又怒，“她死了，你把妖丹剖给她，只会把她变成一个活死人！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朱启安不为所动。

    孙睿只能考虑来硬的，飞身而去，试图将朱启安拉开。

    于是两人便拉扯起来，一时间不分伯仲，妖力乱飞。

    ··········

    “哪里来的两个小妖，竟敢在本山神的地盘上放肆！”

    朱启安和孙睿闻言停了手，只见一个留着蘑菇头的胖男人正扶着膝盖呼哧喘着大气，也难为他刚才能讲出这么长的一句完整的话来。

    蘑菇头身穿一整套的家居服，衣服上也缀满蘑菇图案。蘑菇头心想，该死的，早知道刚才该换件衣服出来的。

    方才他察觉到有人坠崖，急急从家里跑出来，施展法术将人接住。接完了才想到忘了拿包，没带干活的东西出来。幸好那女孩摔下来的时候已经晕得七七八八，于是他又顺手点了她的晕穴，想来一时半会应该是不会醒来，扛人太费劲，他把人放在这就折回去拿家伙了。

    像这么大的女孩子从悬崖上掉下来，确实罕见。他在这守了几十年了，也还是第一次。

    但天下之大，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呢。反正他管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按章程办事办完了就行，也就没有细想。

    如今这样一看，这女孩莫不是被这两个小妖使了计策从崖上丢下来的？

    不由得心中大惊，对女孩也有了几分怜惜，怕这两个妖怪把她给吃了，急急赶过来阻止。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什么狗屁山神！”孙睿掏出金箍棒，飞身而起，举棒向对方砸去。眨眼间那金箍棒就落在蘑菇头脑门上一公分处。孙睿也没打算将他一棒子打死，生生这么停住了。

    山神一见金箍棒，马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原来是齐天大圣的高徒！是小的有眼无珠！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望大仙不要怪罪，饶了我一条小命！”

    “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山神抱着脑袋哆哆嗦嗦道，“我是青山无涯的人，负责守在这里，若有调皮捣蛋的娃娃不幸坠崖，我负责将他们安全送回原处。”

    说着，山神将背上的双肩包卸下一侧肩头，在里面摸索半天，掏出一个文件夹。然后他打开文件夹，小心翼翼从里面抽出一张纸，展示在他们面前：

    “喏，这是行政处给的失忆符，你看看，这下边还有学校的公章呢！童叟无欺呀！”说着山神瞅了一眼昏睡的李茉莉，又琢磨了一下两位大仙脸上的神色，眼珠转了转，心里有了主意，

    “不过她都晕过去了，我想这回应该用不着。”

    山神嘿嘿一笑，麻溜儿地把符咒塞回包里。

    朱启安和孙睿一言不发。

    山神讪讪笑了笑，欲盖弥彰地道，“小仙学识浅薄，据我所知，人类大脑会在面临巨大惊吓或不可承受之痛时启动保护机制，也就是陷入昏迷状态。让机体各部位休眠，减少致命刺激带来的伤害。以我多年来的经验看，这时候是不会有什么记忆的，用失忆符咒实属多此一举。

    再者，现在的失忆符咒虽然几经迭代优化，但也不完美，有小概率触发副作用。譬如把记忆抹多了，导致长期的失忆无法恢复。还有罕见的案例用后变成痴呆。所以嘛，绝不是我小气舍不得或者想黑下这张符咒，我也是为了她好啊。”

    山神重新背好双肩包，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那要不，我现在送诸位回去？”

    谷底山风来袭，蘑菇头山神的齐刘海如钢铁般坚固不移，纹丝不动。

    ··········

    回到崖顶，李茉莉还没醒。

    朱启安又急得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啊？”

    孙睿被他问得心烦：“凉拌。”

    说着孙睿站在原地，足尖一动，调转了方向。他凭空朝着一个方向，气沉丹田，冷静地说道：“师妹，李茉莉在幻溪崖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