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界同学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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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苍天啊大地,这届学生太难带了

    孙睿回到幻溪乡时,最后一丝暮色正好消失在地平线上。坐大巴往返各要一个多钟头,孙睿的筋斗云可比大巴快多了,也是他还未练得足够精进,据说他师父年轻的时候,一个跟头能翻到十万八千里。

    第一个落脚地,当然是悠憩苑。

    他们最后一次见到赵丝丝其人,便是在悠憩苑的大厅里。他想起赵丝丝浑身是刺,对谁都是一副剑张弩拔的样子,心想她不如别叫赵丝丝,改名赵刺刺算了。

    赵丝丝开学第一天便毫无理由地针对师妹孙倩,孙睿其实心里也是非常不爽的。在孙睿心里,这世上有两个顶重要的人,一个就是自幼传师授业的师父老孙,另一个就是当年他自己亲手捡回来的小师妹倩倩。话说回来,小师妹这名字,还是他给起的呢。

    谁要是得罪他师父或他师妹,跟得罪他本人是没什么两样的。

    后来孙睿在师父的威逼利诱下离开花果山,来了青山无涯书院,认识了朱启安和沙小闲,自此他又多了这两个相当重要的人。凡是他罩着的人,谁也欺负不得。

    他对朱启安和沙小闲什么都好,但从来不给他们传考试答案。这是孙睿的原则。知识是学给自己的,考试是检验学习的重要方式,别人可以骗自己,自己却不能骗自己。

    好在朱启安和沙小闲对考试成绩不那么看重,差不多混个及格便可以了。他们深知自家大哥这个脾性,因此就算抄答案也不抄他的,转而去找其他同学的考卷抄。答案抄得对不对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别惹大哥生气。

    三个人看似粗人,却又都粗中有细,看似没头脑和不高兴,却了解彼此的界限和喜恶,三人组这个三角形的结构日益稳固。

    幻溪乡的规矩,尤其是沽街,与青山无涯书院相当类似。秉持的一个重要原则便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一黑,沽街一整条街的商铺全部大门紧闭,街上一个溜达的人影都看不见。

    虽然无人,两侧路灯还是亮着。暖黄色光晕点点,照不着人,照不着妖,照的只是一条冷冷清清光秃秃的石板路。

    孙睿蹲在悠憩苑门口的一盏路灯上。

    此时悠憩苑内看不到什么灯火。根据白天在苑内了解到的信息,老人们在日落前就已上床睡觉,剩下几个值班的护士应对紧急的突发状况。

    孙睿凝神一睇,双眸闪过一道精光,敏锐地发现有一处窗户缝里透出一星亮光。他纵身一跃,敏捷地扒住窗户沿,向内探去。然而窗户后面挂着厚重的遮光窗帘——也正因此,打悠憩苑外面看,看不到什么光亮,现在只有一线灯光从没能完美交叠窗帘缝里漏出来,里面什么也看不到。

    这倒难不倒孙睿。

    他从耳朵里掏出金箍棒,变细变长变弯变直,然后在窗户锁扣处一阵捣鼓,微不可闻的咔哒一声,锁扣开了。

    窗户一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涌了出来,熏得他锁住了眉头。

    但他手上动作没有停,轻而快地推开窗户。孙睿想了想,跃上房梁,来了个倒挂金钩,这才将金箍棒变幻成另一种巧妙的形状,从高处轻而迅速将厚窗帘勾出一个洞,凑近去看。

    藏在窗帘后的场景便从那一丝缝隙里挤了出来,跃入眼帘。

    这是一个单人间,房间的格局普普通通,跟其他老人住的一式一样。小小一间陋室,不过放着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套桌椅罢了,所有的家具都是单人的,因此都小,要再大点也放不下了。

    床上的被子拱起一个小山包,枕头上有个挂着稀稀拉拉白头发的后脑勺,可以想象得出这个人侧躺着睡觉的姿势。小山包伴随呼噜声此起彼伏。

    亮着的灯是书桌上的那盏小台灯。

    奇怪的地方就出在这里。

    这是一个单人间,可是房间里除了那个睡着的,却还另有一个人,正坐在书桌前,台灯下。

    书桌是靠窗摆的,好在里面开着灯,沽街的路灯又昏暗,光线透进来便如泥石入海。再是孙睿有先见之明,从高处开了个口子,否则他刚撩开窗帘,就该跟里面的人面面相觑了。

    书桌上放着一个淡棕色的葫芦,葫芦肚子上好像刻着什么花纹。书桌前的这个人正低头摆弄着葫芦。从孙睿的角度,能看到他头顶花白的发旋,看起来发型和发色都跟躺在床上那个几乎如出一辙。

    但这人的声音却远比他的头发要年轻,绝对不是老年人,应是正当壮年才对:“谁让你心肠如此歹毒,竟妄图害人性命?那便留不得你了。现在求饶也没用,死不足惜的孽畜,这本是你该受的,看你还敢不敢再出来害人!”

    孙睿一惊,窗帘颤动,惊起波澜。

    那人猛地抬头道:“谁?!”

    窗帘唰啦一下被拉开,这人手脚功夫倒是快得很,幸好孙睿躲的位置有些刁钻,借力翻上房顶,躲了过去。

    里面的人拉开窗帘,才发现窗户不知何时被人撬开了一道缝,立刻用双手将窗户整个推开,从里面跳了出来:“是谁?”

    孙睿正要跳下去,前方某处树丛却不知道为何发出哗啦啦一阵声响,引得那人往那个方向直奔而去。孙睿怕人跑了,急急要赶过去准备大战一场,没成想才奔出去半步,整个身体就滞住了。衣领卡住了他的脖子,一回头,才看到自己的后领被人拎在半空中。

    “唉,你们这群小屁孩呐,真是不叫人省心。”

    白龚一只手捏住孙睿后领,另一只手推了推眼镜,如水的月色从他镜片上滑过,“每天不是给我添堵,就是给我添乱。”

    孙睿气急:“放开我!”

    “别追了。”白龚心想,若我只身一人,追也就追了,但现在带一个小的,也不知道对方底细,万一对方是团伙作案,或设了什么陷阱在后头,再出了什么事,自己可负担不起。

    于是仍旧提溜着孙睿的领子,“跟我回去。”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抓不到罪犯,白龚心中也烦躁得很,不耐烦道,“我知道你仗着自己有筋斗云,觉得自己什么都追得上。可是不好意思,我是你的老师,你得听我的。”

    孙睿还在挣扎,想挣脱白龚。

    “别说你现在才多大一点,道行浅得都看不见多少。就当年你师父孙悟空护送唐僧去西天取经,也不知道一路吃了多少亏。你能有你师父厉害?”

    孙睿闻言,泄了一半气。

    “这就对了。半桶水最爱晃,小朋友,你可得警惕啊。别什么事都以为自己搞得定,往自己身上揽。到时候出了事,哭都来不及。”

    孙睿怒瞪白龚:“……”

    “有事记得找大人,知道吗?”白龚伸出手把他脑袋往另一边一别,将他那充满不甘和恨意的眼神也从自身转到别处,“别这么看我啊,看得我瘆得慌。找靠谱的大人帮忙,没坏处。”

    怕眼前这孩子再闹出什么幺蛾子,白龚只好又说,“救人是第一要务,你不就是来救人的吗?”

    所言确是,孙睿的另一半气也都泄了,十分能屈能伸地谦逊问道:“怎么救?人都跑了,你又不追,你知道赵丝丝在哪?”

    “还在屋里呢。”

    说着白龚从房顶跳到窗台,一脚踏进房间,正踩在书桌上。孙睿也跟了进去,室内那味道更冲了,令他不由自主地捏住了鼻子。

    “是狗血混着朱砂。”白龚见孙睿的脸都变了形,有点好笑,给他解释道,“很多道士身上会带这个。”至于有什么效果,他倒也不好说,总之至少能把各路妖魔鬼怪熏得直皱眉头。

    白龚说着,拿起桌上那只葫芦,脸上瞬间大惊失色,“糟糕!”

    难得在白老师脸上看到惊惶失色的神情,孙睿好奇又着急地凑过来问道:“怎么了?”

    他这才看清,葫芦肚子上并不是什么花纹,而是歪七扭八地写着四个字:“捉妖葫芦”。不知怎么的,这字迹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朱启安收到的那个纸条!

    白龚三下五除二用最快的速度拔去葫芦塞子,将葫芦倒转过来,拼命摇晃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

    “噗嗒”一声,一只小小的黑白花纹的蜘蛛,从小小的葫芦口里被倒了出来,奄奄一息。

    “还是来晚了。”白龚无比痛惜地扼腕道。

    孙睿早些时候抓过赵丝丝派出来干坏事的蜘蛛,眼见面前这只跟他抓过那些有些相似,却又有些不同。可以感受到有微弱的妖力此时萦绕在蜘蛛周围,才堪堪维持住它的生命。

    孙睿:“这不会是……”

    “这就是她,赵丝丝同学。”确切地说,是赵丝丝的真身。

    白龚痛苦地抱头道,“这事该咋整啊?!”

    还是赶紧回去找老傅吧。

    孙睿迟疑了一会儿,终于问出口:“呃,她该不会是被你刚刚那样摇死的吧?”

    白龚抬头仰天:“……”

    苍天啊,大地啊,这届学生可太难带了!

    白龚从房间里随便找了一只纸盒子,把赵丝丝装了回去。他又检查了一下床上躺着的老头,确认他安然无恙,只是在睡觉而已。与此同时,孙睿已按照白老师的吩咐,擦干净窗台和书桌上的脚印,关了书桌上的台灯。两个人跳出窗户,孙睿又回身将窗帘重新拉好,关好窗帘,又用金箍棒反向锁住窗户。

    确保再没有破绽,师生二人这才结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