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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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废寝忘食

    曦瑶始料未及,如此说来自己仅剩不到两日时长。

    诧异道:“你才刚刚回来,为何不多盘桓几日。(哑语)”

    斗金无奈道:“俺何尝不想啊,可这段时间生意不错,爹就想提前几日出发。”

    曦瑶心中一横,道:“好,后天辰时我将刺绣送去你家门前便是。(哑语)”

    斗金道:“好,时候不早了,俺这就回去了!”

    说完转身便走,孱弱之背影眨眼便消失在了村巷之中。

    少顷,巷尾歌声悠悠,欢快愉悦,想必斗金此时心情定是极佳。

    待曦瑶回至家中已是申时,爷爷晾晒好草药,正在屋中翻看《神农本草经》。

    曦瑶先给那男子温热药汤,侍他服下再去厨房生火做饭。

    饭后,天色近乎昏黑,西天晚霞彤红,归鸟点点,山风微凉,空气清新。

    曦瑶走入内屋,自床下托出一块木箱,但见那木箱箱体朱红,灰尘遍染,铜锁暗淡,锈迹斑斑。

    曦瑶掸去灰尘打开铜锁,内中事物俱数呈现眼前。

    这木箱原是曦瑶娘亲婚时奁妆,后来,也便是在她临走那天,将其与发簪一并送给了曦瑶。

    箱中之物自然都是曦瑶娘亲的陪嫁品,其实,也不过是一匹丝绸,几枚针线罢了。

    但自那天之后,曦瑶便再也没有见到过自己娘亲,她如同这木箱一般,在曦瑶记忆中尘封。

    时至今日,曦瑶甚至不知她身在何处,是生是死。

    娘若还活着,该过的很快乐吧,曦瑶如是想道。

    却是她睹物生情,双眼酸涩,只得及时收回思绪。

    虽是曦瑶偶有记恨娘亲狠心抛弃自己,可仍会不自觉地念想起她。

    曦瑶取出丝绸,丈量过后,拿起剪刀便拟裁下。

    刚要起手,忽又停了下来,她一双玉手缓缓抚过布面,就仿佛,在抚摸脑海中的那个女子。

    几年时间,这匹布已被自己用去大半,同娘亲的记忆也仿佛在与日消减。

    如这布匹一般,待罄尽之时,娘也就从自己生命中完全消失了吧,想到此处曦瑶何其不舍。

    黯然良久,曦瑶心中一横,操起剪刀咯吱吱裁了下去,眼角,却有泪痕悄然滑落。

    收回木箱,来至床头,但见曦瑶纤手弄巧,顷刻间已在布面画好了轮廓。

    而后穿针引线,细细琢磨,这一绣便再没停下,深夜,更是借助窗外月光继续做活。

    外屋床榻之上,那男子默默睁张着双眼。

    整日瘫躺浑噩,此时并无太大困意,黑暗袭来之际,反而令他大脑更加清醒了几分。

    他侧眼旁睐地上老人,四下并无月光,漆黑之中只能看到一模糊身影。

    男子心想:自己身下床榻多半是他的住处,现在鹊巢鸠占,他竟只能睡在了地上。

    如此来看,这家中只有爷孙二人相依为命,不知究竟发生过什么。

    还有那位姑娘,明明生得俏丽无双,风华绝貌,却偏偏是个哑巴,好似那晶莹玉石之上多了块瑕斑,不禁令人叹惋。

    但她涉世未深,心地善良,当真如璞玉一般纯洁。

    男子转眼望向木门,心中淡淡感伤。

    现下他无法动弹,甚至不知这道门外天地是何模样,只是闭目倾听之余,隐隐能听到山风、流水、鸟鸣、竹语。

    老人家今日有言,此处方圆几十里杳无人迹,自己究竟从何而来,又怎会浮在这山涧河流之中呢?

    从自己一身伤势推断,先前必同人有过一场恶斗,如此说来,自己也是武林中人?那自己又修为几何,是恶是善呢?对方下手如此狠辣无道,所为又是何事呢?

    夜深人静,男子仍对此事念念不忘,满心疑窦如雨后春笋一般直往外冒。

    乃至后来,颅脑涨痛,神烦意乱,这才打消想法,反复呼吸吐纳,涨痛之感渐渐消散。

    我究竟有无亲属家眷惨活在世,而他们此时又是否仍遭受着苦难折磨呢?

    人败至此,如我这般,当真可怜,可笑!想到这处男子又是自嘲一番。

    “啊!”

    内屋忽然传来一声轻吟,男子听后立时警醒。

    他神识无比机敏,竟觉得四下黑暗之中,事物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甚至能听到村中微弱之人语,山林低沉之鸟鸣。

    男子不胜骇异,殊不知自己还有这等敏锐嗅觉。

    夜月深沉,万物静寂,想必此时已是夤夜,为何内屋仍有动静传出。

    且从声色听去,分明是白天那女子所发出的,这么晚了,她不睡觉却在干什么?男子越想越是好奇。

    这本就是她的家院,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己操那份闲心做甚!

    言念及此,男子闭上双眼,摒弃杂念,也不再理会内屋动静,不消片刻,竟也沉睡了过去。

    月光透过木窗打在内屋床头,如同霜雪一般皓洁。

    月色下,曦瑶一针一线细细镌刻,刚才一时犯困,竟是不小心扎破了手指,好在她极力忍耐,这才没有喊出大声。

    不过被扎上一下,困意倒是散去不少,只是右手被碗片划破,包扎布条多有不便。

    想来后天一早便要交付斗金,曦瑶心中一横,索性扯去手心布条。

    一边暗自忍痛,一边把细刺绣,如此一来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再是绣上几刻,曦瑶伸了伸懒腰,长长喘出一口大气。

    低头瞧过膝前丈许长绸,只见原本单调布匹,此时已被绣得密密麻麻。

    曦瑶心想:今日一晚,已完成十停有二,后天早上必然来得及送去斗金家中。

    曦瑶嘴角微抿,笑意盈盈,揉了揉酸涩双眼,又继续忙作了起来。

    浑噩之际,也不知绣了多久,直至后来,曦瑶困得双眼难开,头颅不起,终是禁受不得,倒在床榻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依然右手捏针,左手执布,嘴角还挂有一抹浅笑。

    第二天,曦瑶困顿无神,哈欠连连。

    吃过早饭,侍那男子服下汤药,急又将自己埋入内屋,认真做起了刺绣。

    只见此时布匹之上,一朵朵牡丹相簇相拥、栩栩如生。

    红色浓艳,炙热如火,粉色含羞,淡雅如霞,黄色婉约,恬淡合性,似偷得山林芳华一抹,悄然镌入布板之间。

    曦瑶神情万分专注,只觉眨眼功夫,天色又已暗淡下来,草草吃过晚饭,再次回入了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