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无妄之灾
正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呼唤:“师爷接绳!”
秦师爷抬头去看,但见一长绳犹如蛇躯,应声飞来自己这处。
秦师爷伸手接住,十丈之外,踏雪一跃而起,将秦师爷狠狠带出了虫群。
薛溢才翻身下马,赶来秦师爷跟旁,将他周身虫子掸落。
秦师爷绰棒在手,将坠落地面之噬骨虫一一击毙。
薛溢才道:“师爷,你身体怎样了?”
秦师爷缓了口气,拱手谢道:“公子大恩大德,秦莽恭谨谢过!”
薛溢才受宠若惊道:“师爷这是哪里话!”
忙上前扶起了秦师爷,二人回看沙滩方向,只见其上纵横斜倚,已横尸十余人众。
薛溢才负疚道:“哎,我对不起他们啊!”
秦师爷宽慰道:“公子不必内疚,此乃无妄之灾,公子何罪之有。”
薛溢才听闻此言,又是连连叹息。
远处,荣云相偕曦瑶奔离岸边,期间遭遇虫群围堵,好在荣云有前车之鉴,能防患于未然,才不致使中招,仅爬上衣襟的几只虫子,也被二人及时掸落。
曦瑶遥望沙滩,见那薛公子所带人马竟有一半折损其中,各个横尸血泊,被啃食得皮肉也凹陷进了身子。
曦瑶面有不忍,泪眼婆娑道:“他们……他们死得好惨!(哑语)”
荣云眼看那密密麻麻的虫群,亦感慨道:“谁让咱们偏偏在这虫穴处落了脚!”
远处,生还者陆续逃离岸边,再是过了一盏茶时长,众人神色渐有恢复。
薛溢才向大伙道:“今日之事乃无妄之灾,溢才亦痛心疾首,待回了龙门,我必将犒劳死者家属,此地不宜久,咱们尽早出发为好!”
众人听后对薛公子尤起钦敬之意,曦瑶也在想:此人体恤下属,真是位难得的头家。
荣云不禁在想:此人虽城府深重,然言谈举止却颇识大体。
众人痛定思痛,随秦师爷一声呼喝,齐齐上马,再向溪涧前方行了出去。
曦瑶不住回首沙滩那处,每每瞅上一眼,都忍不住心惊肉跳。
寻思:这场面如同人间地狱,只怕这一生我也不会忘却!
荣云左手紧抱曦瑶,右手一带,骏马也纵身驰向了前去。
马群首部,秦师爷与薛溢才并辔而行。
秦师爷道:“方才噬骨虫一劫,不知公子有何见解。”
薛溢才不解道:“师爷此话何意?”
秦师爷道:“方才虫群不有一万也有上千,如此之多的噬骨虫实属罕见,且聚沙汀而生,未免有些蹊跷。”
薛溢才道:“师爷见多识广,溢才愿闻其详。”
秦师爷道:“公子客气了,老儿以为,这噬骨虫之所以能如此嗣续不绝,多半受千年太岁灵气滋养。”
薛溢才恍然大悟,下一刻,却又显迷茫。
道:“可这里相距千年太岁生长之处尚有些距离,那虫群又如何可受灵气滋养?”
秦师爷伸手指向溪流,道:“是这溪水,我若没有猜错,这溪水便源自千峰洞中!”
薛溢才惊喜道:“师爷是说,咱们溯源而行,必然能到达千峰洞!”
秦师爷笃定道:“没错!”
薛溢才道:“师爷果然擘肌分理,溢才如受教益!”
秦师爷道:“公子谬赞,老儿实不敢当!”
薛溢才书空咄咄道:“仅是源流之水便能滋养万千虫群,这千年太岁俨然不似人间物种!”
秦师爷道:“公子莫要小瞧了它,这千年太岁乃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夭或寿,唯圣人能通其道,当真是世之罕见的天才地宝啊!”
听闻此言,薛溢才面生憧憬,道:“父亲得此仙株,武功修为必能再造新境,届时龙门也能于江湖重振声威!”
秦师爷道:“公子能处处为老爷着想,为龙门着想,此情难能可贵!”
薛溢才道:“父母舔犊情深,溢才反哺纤介,又何足道哉!”
两人边走边聊,骏马不觉已驰出半个时辰,此时夕阳向天,林鸟归晚。
荣云纵目远望,竟见溪水流彩,惶然之际,一座大山截断了去路。
荣云心道:依他二人吐属裁度,这座大山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吧!
薛溢才自也留意到了这座大山,但见他探手怀中,取出金耳银松,银松方始出袋,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薛溢才大喜道:“没错,是这里!必然就是这里!”
秦师爷亦有同喜,道:“公子一片孝心感动皇天,终是给咱们寻到了千峰洞!”
薛溢才道:“咱们快过去瞧瞧!”
驾马奔驰片刻,溪流变得既宽且急,再行不远,已然来到大山脚下。
薛溢才仰头观望,见这大山陡峭,横亘绵延,前方已然没了去路。
旁睐溪流源头,但见山体之上,兀地生出一宽近十丈,高近三丈的洞窟,其内漆黑,不见详细。
薛溢才伸手役使,众人同时立马。
他双腿一夹,踏雪循岸径走,独自一人来到洞窟跟前。
薛溢才翻下马背,伫立岸头,唯觉阴风恻恻,迎面吹拂不停。
举目望向洞中,却是五丈远外,已然看不清任何样状,倒是旮旯之处,竟有一人之宽的荒路,恰是可通向洞窟深处。
薛溢才低头望那水流,临近洞源,溪水闷轰流响,原本清澈的水面此刻竟深得隐隐泛黑而望不见底。
人群末尾,荣云眼见洞口之薛溢才不禁有些失落。
心道:这便到了千峰洞口,自己却没打探出任何信息,真不教人甘心啊!
一旁曦瑶神情委顿,所思所想仍是山涧噬骨虫一幕,此刻,哪里还有别的心情。
却是怀中小白,大眼圆睁,神情激昂,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千峰洞口。
人群之中,秦师爷驱马前进,来至薛溢才跟前下马。
道:“公子,这处洞窟便是千峰洞了,既已到了这里,庶免不便,也该遣那二人回去了吧。”
薛溢才仍目不转睛地望着洞窟,头也不回地道:“师爷叮嘱得极是,相烦师爷取些黄金将他俩打发了吧。”
秦师爷奉命而回,还未行出几步,却闻背后溪水大哗,不禁心生好奇。
薛溢才自也有所察觉,把细观望,只见原本湍急水面,此刻愈发杂乱无章。
薛溢才心道:这溪水无端而增躁动,又是何道理?
正思量间,水面搅动得更加剧烈,忽地斡旋成环,竟如盘龙般迂出了洞窟。
秦师爷心有不详,忙道:“公子,快快离开洞窟!”
水声原就聒噪,此刻更山响聩耳,饶是师爷放声高喊,薛溢才也毫无察觉。
然他此时已起警戒之心,缚住马缰绳,向着身后便退了出去。
踏雪躁动不安,鼻息嗤嗤喷吐,于原地六神无主,任薛溢才如何拖拽,也不肯移动半步。
薛溢才再望水面,此刻漩涡已波及整片溪潭,更将水面抬起一丈有高,冲起岸边不住拍打。
薛溢才心知不妙,这番磅礴力道必然是灵兽所为,当即向踏雪喝道:“好马儿,再不走可就迟了啊!”
声音甫歇,水面轰地一声炸响,无尽水势冲天而起,俨然塑就一两丈来宽的水柱。
其力刚猛无俦,犹如巨蟒一般咬合向了岸边的薛溢才。
薛溢才一惊非小,眼见水柱袭来,再也顾不得许多,双臂陡然发力,竟将踏雪硬生生拖出了两丈。
水柱贯在山体之上,碎石剥落,惊鸟乱飞。
水花零散如雪,瞬间打湿薛溢才全身,也将踏雪浇了个遍。
泉水冰凉,踏雪受激,蓦地一声嘶鸣,朝向远处便奔了出去。
事发突然,远处众人皆一脸茫然,荣云、曦瑶亦不胜骇异。
溪水这处,漩涡其力不减,雷霆之势直打得堤岸啪啪作响,惊起之水涛也有两人来高!
哗地又是一道水柱惊起,一记折转,自背心处直向薛溢才穿凿而去。
水岸狭窄,薛溢才躲闪无处,眼看巨浪便要打来,薛溢才忽地聚气凝神,双手蕴力,雷电瞬生双掌之间。
薛溢才不由分说,双掌化拳,齐齐排出,空中顿时潮鸣电掣,风起水卷,雷电倾泻之处,水柱顿时溃散于无形。
但见水雾之下,薛溢才双眼睥睨,拳面隐隐有电光疾走,真章好不威武。
荣云初见此状何其震撼,心道:这人出身名门,一身武功果真卓尔不群,却不知使得是何功法!
一旁秦师爷震而不惊,好似已司空见惯一般。
见薛溢才得脱险境,大声道:“公子快走!”
薛溢才一记扭身,腾空跃来秦师爷这处。
二人方始照面,身后洞窟呜地传来一声惊鸣,其音如泣如诉,如怨如慕,更震得山体微摇,碎石乱坠。
秦师爷愕然道:“公子不好,这洞中有灵兽!”
薛溢才更不打话,相偕秦师爷再向远处退了出去,呜地又是一声咆哮传来,山涧回音,空谷传响。
其声摄人心魂,惊马悲鸣乱窜。
曦瑶黛眉苦楚,心道:怎是又遇到了灵兽,这可如何是好!
只见溪涧漩涡之下,泉水轰地喷张四射,与此同时,一两丈巨物应声而出,一记弹跃,已是落于众人跟前。
薛溢才举目来看,见那灵兽一身棕毛,面生四耳,形如猿猴,立在地上捶胸顿足,嘭嘭之声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