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烛光
荆河想睁开眼睛,但是身体的酸痛告诉他此时最应该做的就是闭眼休息。
他感觉背部酸麻,想翻个身换个舒适一些的睡姿,但是他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身体酸麻,口干舌燥,仿佛无数只蚂蚁在他身上啃噬。右手仿佛时不时有利剑刺入,剧烈的阵痛让他想嘶吼又喊不出。他想就此死去。
他听见有脚步声靠近,有熟悉的芬芳,他想求救,却是什么也做不了。随后感觉到来人扶起他的身体,轻轻掰开他的嘴,倒入了一股清凉的苦涩液体。随后那人让他半靠着,背上枕着一个柔软的事物,似乎是枕头。
背部的酸麻渐渐消失,那股清凉开始从喉间遍布全身,右手也被清凉的感觉覆盖,再没有一丝痛楚。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许久未见的光明让他有些眩晕。映入眼中的是熟悉的场景,这是烛光城国家医疗院的高级病房,赤曜国拥有最高医疗资源的地方。之所以熟悉一是因为他经常来慰问绿树那些执行任务身受重伤的佣兵团队员,这是他事务官的职责,二来是因为荆淼在这工作。
“你醒了?河河?”
这声音,这称呼,似乎是来自少年时代的动听声音。
荆河缓缓转过头,看到那张熟悉的美丽的脸庞,这脸似乎从少年时代就没变过。他有些恍惚,现在是不是在梦中,回到了少儿时代。
“荆河?弟弟?能说话吗?”
荆河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左手被荆淼握着,右臂布满绷带。
“我的手?”荆河吃力地问。
“万幸,保住了,正好那位少昊的医师在这里,现在只需要好好休息就行。”
记忆开始苏醒,汾水镇、火术士、凶犁、断手、砍手、蓝色波涛、火焰和闪电、狂风、龙啸、红色光芒、剧痛、降落、话语。他看着空荡的房间,只有荆淼那双闪光的眼睛看着他,他恢复了些气力,扑进她的怀里,感受那温暖芬芳和平静。
“很疼,非常疼,疼。”他颤抖地说着,泪水浸湿荆淼的衣衫。她只是抱着他,手轻轻地拂着他背。
“那伤口,不知道是什么咬的。是的,欧阳断了一只手。还有,还有,封先生把自己的手砍了。这,这,这,还有,”他断断续续地说道,那声音传到自己的耳朵里让他自己都分不清是什么意思。
“我差点死了,这次是真的差点死了,天哪,天哪,我差点什么都没有和你还有爸妈说就死了。”
“我以前都能有绝佳的藏身之所和保护,这次什么都没有,我差点被烧死。”
“我该怎么和欧阳的父母说,天哪,他少了一只手,我都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该怎么办,怎么办。”
“封先生,他在流血,还有云旗,姐,他们怎样了?”荆河抬起头,看着那张美丽温柔的脸,希望能听到安心的答案。
荆淼摇摇头:“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云旗姑娘没事,在旁边病房疗伤,其他人还没有消息,我只知道救援队已经出发前往凶犁了。”
“万一他们都死了怎么办?他们这些人不该死的。”他又开始剧烈地颤抖,荆淼用温暖的胸口贴着他。
“这不是你的责任,河河,这次事件已经超越了国界,不需要你来负责,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做到了很重要的事情。我为你自豪。”那轻声细语犹如绵绵春雨落入荆河的心里。
“没我差点没和你告别就死了,我差点没和爸妈告别就死了。”他渐渐平复,只是还有些许恐惧还在萦绕。
“可是你还在,我还在你身边,爸妈也会在你身边。好好睡吧。河河。”
那种声音似乎有沁人心脾的魔力,让他沉沉睡去,再无疼痛,再无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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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病床前站着一名穿着白色制服的老人,那制服上纹着红色的群星。那老人身体挺拔,一头白发,却看上去精神十足,没有丝毫衰老的气息。
房间里没有荆淼,那也是一场梦吗?
“自我介绍下,我叫林炎云。你现在可以说话吗,荆淼同志。”那老人看荆河醒了,慢慢说道,充满慈祥。
林炎云,这个名字很熟悉,荆河知道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而且经常听到,只是现在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是赤曜国的军事部长。”看见荆河的神态,那老人微笑地说道。
“啊,部长,我,我叫荆河,请,请坐。”荆河想起身,指着旁边的椅子。
林炎云朝荆淼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躺着,微笑地说道:“我们赤曜没这么多繁文缛节,你注意身体,方便说话吗?”
荆河想想也是,那些繁文缛节时代早就过去了,但还是不失礼貌地说道:“可以的,您请坐。”
林炎云没有再推辞,走到病床旁边的椅子旁坐下,看着荆河说道:“欧阳长海和封阳同志我们已经救回来了,还在抢救,目前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荆河有些欣慰,至少人已经救回来了,问道:“江远呢?”
林炎云摇摇头,真诚地说道:“还没有发现,黑林国边境已成了一片焦土,但是我们派出了最好的搜寻队,没有任何尸骨的痕迹,我们会继续寻找的,你放心。”
“部长,关于我带回来的东西,我要和你说。”
“你到达烛光的时候已经和我说了,红晶石和羊皮纸,你不记得了吗?”
荆河一震,他确实忘记了,这段时间的身体剧痛让他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那就好。部长,我可以问一些问题吗?”
“可以,但是有些我会回答,有些不能。”
“那请问,我们这次任务是国家指派的吗?”
“是的,由国家军事部指派,并秘密知会国家佣兵管理处此次为特殊事务,不违法。”
“那么我们的委托真正目的是什么,是那块石头和一卷羊皮纸吗,我们的目的是研发天龙吗?”
林炎云笑道:“荆河同志,研发天龙是赤曜国一直在做的事情,整个大荒都知道,你们的具体任务目标可以说是其中一部分,但是,我不想说谎话,你们这一部分只是在整个这次行动里面的一小部分,希望你不要失望,毕竟你们这次损失巨大。”
荆河笑着,他没有丝毫失望,反而很高兴,郑重地说道:“部长,你可能知道我们这些普通人私下经常抱怨国家军事软弱、民生经济发展慢,经常说收入低没有提升,但是如果真的有机会直接为国家贡献一份力量,不说大部分人,至少我绝不会推辞一句,反而会很荣幸,我们这些普通人也很想让自己的人生有一些价值。”
“我作为军事部对经济不好发表意见,不是我的领域,但是军事软弱这方面,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军事实力仅次于西炎了。赤曜不会去争霸大荒,我们只想保护好自己和谐发展,毕竟我们经历的伤痛太多了。还有荆同志,我觉得你很特别。”
荆河不解地看着林炎云。
“你这种所谓的延迟恐惧症状如果在战场上那将是一种天赋,还有你那临场的卓越记忆能力,你还有优秀的御龙技术,我很奇怪你为什么没有报考战争学院?”
“这个,年少时贪玩只爱看不爱练,错过了黄金学习时间,我还有严重的眩晕症状,这次能飞过来算是侥幸。”
“说到眩晕症,我给你带来一些东西,算是这次委托奖励的一部分,这个已经申请过了。”说着老人站起身,掏出一个木盒交到荆河手中。
荆河打开木盒,看见里面是一粒粒的蓝色的药丸之类的事物,疑惑道:“这是什么?”
“可以治疗眩晕症状的药物,军医部门三年前研制出来的,内部已经通过试验了,没有副作用,等你的手伤完全恢复才能吃这种药物,每日一粒,三十天天之内你的眩晕症就会彻底治愈。”
“谢谢!”心中只有万分惊喜,他以后可以骑龙了,也可以买自己的龙了。
“这是你应得的,至于金钱奖励,你伤好后找绿树领取即可,具体数额你们内部会有分配,还有这种药物暂时还不会面向大众,在面向大众之前请你保密。”
“没问题,谢谢部长!”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荆同志?”
“封阳先生,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父母是我们赤曜国人,武器学专家,只不过他们很早就放弃我们国家移居西炎了,那时候西炎刚刚起势,随后封阳出生在那里,他参与了第一条天龙的研发。他后来...”
“我明白了,他是个好人,他是我们赤曜国人。”荆河打断了部长的话,他已经猜到了后续,因为赤曜国这样的英雄不止一位。他担心的问道:“我们能治好他吗?”
“我们会尽力。荆同志,希望我们今天的谈话还有羊皮纸上的内容可以成为秘密。”林炎云的神情严肃起来,看着荆河。
“我明白的,部长!”
随后林炎云敬了个军礼,缓步走出了病房,轻轻地关上门。
没有邀请他参加什么秘密组织,没有赠与他神奇的武器装备,没有教他可以突破年龄限制学习战斗技巧的方法,只是这样结束了。荆河内心有些失落,但更多的还是幸福和劫后余生的庆幸。欧阳应该也和他一样。他看了看手中的装满蓝色药丸的木盒,又开心起来,这或许已经很神奇了,虽然国家将此药面向大众后将不再神奇,但对于他个人来说已经是非常大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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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的阳光撒在脸上,温暖而舒适,让本来接近腐朽的身体有了些许生气。
花园里人群来来往往,有医师,有病人,有家属,人人神色各异,有严肃的,有喜悦的,有痛苦担忧的。荆河坐在这医疗院中花园的长椅上,深深地呼吸着自然的空气。
“刚才扶着你手臂过来的是你的姐姐?”云旗坐在长椅的另一侧,眼光落在那个远去的背影上。
“是的,她叫荆淼,我想你和她应该见过面了,你的恢复方案就是她制定的。”
“她是一名很厉害的医师,我感觉我恢复的差不多了,比我预想的快很多。”
“我以为你们这些术法可以随意施展的。”
“这和跑步或者其他运动一样的,对了,想问问你,那是不是很痛?”
荆河有点不想回忆,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当时为什么不发出声音或者拉我一下让我知道?”
“说实话,当时我狂吼了一阵子,因为实在太疼了,只不过你的术法太强,我自己都听不见我的声音,连我的手被烧烤的味道都闻不到呢?”荆河笑笑地把包满绷带的手扬了扬。
“他们竟然擅自进入我们的领土,还有到现在国家都没做出什么反制,真让人生气。”云旗没理会荆河的玩笑,脸色暗沉下来。
“很简单,没有任何目击证人,我们自己都看不到。天龙可以一直隐藏在云层里,估计还有特殊装甲保护,我们的国家还没能力观测到他们。这种情况国家又能做什么呢?只有哪天我们国家有了自己的天空力量,他们才不敢随便闯入。”
“你为什么会这么热衷于国家大事,你的收入我也知道,你的职业经历我大概也知道,我认为你可以得到更好的一些机会和待遇。佣兵团里的人天天抱怨国家经济发展,大家收入提不上去。”
“说出来不怕你肉麻笑话,我热爱国家,这个时代,热爱国家好像成了虚伪的事情了。我确实是一个普通人,工作三十多年成家的钱都没存到,这里可能有国家发展的原因,也可能有我自身的原因。只是我确实很热爱这个国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希望有生之年看到他逐步富强,如果有机会为此做出一部分直接贡献,我是很乐意的。当然我也不会忘记我的生活,我依旧需要工作赚钱成家。怎么样,是不是有点恶心肉麻?”荆河看着云旗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那你为何不去参军或者进入国家机构工作呢?”云旗也看着他的眼睛。
“这又是一个矛盾的事情,年少贪玩考不上战争学院,身体素质也一般,和参军就无缘了;后面也报考了国家机构,因为部分知识真的欠缺也没考上。再后面,人是要生活的,找了个万金油的事务官工作,不需要特殊本领的。欧阳和我一样,只不过他本来参军是没问题的,只是他早年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没有经过审查,最后参军失败了。但他和我是同路人。”
“你真的很特别,也很真诚,虽然你的有些观点我不认同,但是每个人的思想追求是自由的。”云旗坐了过来,就在他身边,依旧闻不到她身上任何气息。
“谢谢,我觉得你也很好说话,要是我们能早点搭档就好了,哈哈哈。”
云旗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眼光看着地面出神,过了会,喃喃道:“这次飞行是我经历过最平稳的一次,你很擅长御龙。”
“只能短程,我有眩晕症。”
“可当时你只有一只手,还有剧痛。”
“可以理解为潜力爆发吧,很多人都可以,我自己当时都不觉得自己能做到。”
云旗又不说话了,头还是低着看着地面。
“江远还有可能活着吗?”荆河问她。
“不用担心他,他死不了。”只是简短的一句,不知为何荆河觉得就很有说服力,让他对江远的担心降低了许多。
“可以问你一件事吗,你和江远是怎么来到绿树的,并且长时间没人发现,后面又为何主动投诉林天直到后面你们主动暴露身份,毕竟没人知道你们的真名。”
“我可以不回答吗?这中间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也不会对你有害。”云旗抬起头看着他,眼中有些闪光,没有不屑,没有嘲讽,只有真诚。
荆河淡淡地点点头,不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