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

    贺新凉似笑非笑，看向陆华。

    陆华强忍着怒气，说道：“自然是误会。我兄弟二人受乐无思蒙骗，因此犯了这等错误。”

    陆卷耳气极，质问：“那之后陆追意图杀害乐无思灭口，也跟你无关咯？若只是受人蒙骗，有必要犯下这等罪过。”

    “都说了不是杀人灭口……”

    贺新凉打断他道：“是与不是，自有人见证。”

    陆卷耳接着道：“弟子请白行露师姐作证。”

    白行露走入律堂，目光在陆卷耳等人身上扫过，眼神似乎有些不屑。

    你们怎么这么废，还是得让我出手。

    白行露先朝着荀白秋见了礼，随即从眉心抽出一缕清丝，当空化作一副光屏。当中便是陆追刺杀乐无思，被白行露当场擒下的场景。

    方才金钏儿以搜魂大法分割神魂，展示记忆，众人还看得分明。可白行露这一手，倒让他们看不明白了。

    “万象剑经，竟如此精妙。”却是王若柏解释：“万象剑经号称解化万象，以剑意模拟万象运行，不想还有这等用处。”

    荀白秋也道：“你修为又精进不少。”

    众人这才知道，这幅光屏，竟是完全用剑意按照白行露记忆演化。

    陆卷耳率先反应过来：“陆华，事情就在眼前，你还要狡辩吗？”

    陆华不言，看向陆追。

    陆追心中茫然，至今还不明白，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但有一件事他明白，也必须这么做。

    陆追运用全力，情急之下，竟然冲破白行露设下的封嘴法术。尽管他一张嘴，血痕斑驳，却仍是开口：“师尊在上，此事都是我一人之过，是我和乐无思勾结，陷害贺新凉。一切跟兄长无关，他只是受我和乐无思蒙骗。”

    “贺新凉下狱之后，我害怕陆卷耳他们查明真相。便意图杀人灭口，也是我一意孤行。兄长他并不知晓。”

    陆卷耳气极反笑：“如果跟他无关，那么帮你调虎离山，给你创造杀人机会的是谁？”

    陆追心一横，说道：“那是我从九酝宗外请来的魔修，是我偷偷放进山来，也是我偷偷放走的。”

    “可是，当时迎仙居掌柜亲眼所见，乐无思在迎仙居宴请的，可不止你一人。”

    “陆追，你还不实话实说吗？”陆卷耳厉声喝道。

    “陆师弟！”陆华冷冷开口：“你说迎仙居掌柜亲眼所见，他的证言就真的可信？”

    陆卷耳愣了一下，接着道：“自然。”

    陆华笑了，笑的很冷：“你说的迎仙居掌柜是不是这位？”

    陆华施展剑诀，剑意交织，逐渐变成一副画像。正是迎仙居掌柜，年纪颇大，勾背娄腰，一副老实本分的模样。

    “迎仙居掌柜，门中有许多人认得。我也曾见过，记得是长成这样。”

    陆华又道：“敢问陆师弟，先前潜入九酝宗的魔修，长什么模样？”

    陆卷耳愣住，支支吾吾。

    “那魔修被众人追杀，不少人亲眼见得他的样貌，随便问一下便知。”

    陆华再度用剑诀画出一副画像。

    黑衣持剑，眉目阴冷，浑身魔气，只是那样貌，和迎仙居掌柜一模一样。

    陆华追问道：“他二人实则一人，迎仙居掌柜的证言，真的可信？”

    陆卷耳不再回答。

    旁观的王若柏忽然出声：“魔道当中，有以生人面皮炼制画皮的秘法，你们这些小子自然辨认不出来。这个魔修跟迎仙居掌柜，未必就是同一人。”

    一直沉默的公羊行，也出声道：“迎仙居掌柜于前日失踪，只于二楼包厢中发现些许血液，应该已经遇害了。”

    陆华暗自心惊，他是什么时候去查的，竟然连这都查到了。

    幸好他在临走时，将自己的一切痕迹抹除，即便是掌律亲自去查，也查不到自己身上。

    陆华继续道：“但我们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遇害，也许在陆卷耳查证时，就已经是魔修顶替了。”

    疑罪从无，自然不好继续追究下去。

    贺新凉拍了拍手，说道：“佩服。魔修出现至今不过许久，陆师兄却能知道魔修样貌，分毫不差，并能与迎仙居掌柜比较。可见，陆师兄和迎仙居掌柜，不止是一面之缘。”

    陆华皱起眉头：“贺新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在怀疑我？方才陆卷耳已经试探过，我身上并没有如魔修那样的伤势。更何况昨日魔修潜入时，我于碑林中修炼，不少师兄弟都曾看见，一问便知。”

    “确实如此，有数人可以作证。”公羊行又说话了。

    贺新郎眉头微蹙，不知道公羊行究竟是什么意思？

    贺新凉转向乐无思：“你是所有事件的源头，你来说个清楚。”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先前被金钏儿指认，已经吓破了他的胆气，如今更是懦弱。

    陆追冷冷道：“你可想好了再说。”

    贺新凉步步紧逼：“你确实应该好好想想，你的罪行已经辩无可辩，可其他人呢？是谁在事情败露后想要杀你灭口？是谁要你陷害于我？说出幕后黑手，或可从轻处罚。”

    乐无思越发惊恐，可突然想到什么，疯了一般道：“是我，一切都是我。是我见你入门之后不来拜见我，是我见你夜入白师妹洞府。你凭什么故作姿态，更能得到白师妹青睐。所以我恨啊，就联合了陆追给你下套。跟其他人无关，跟陆华无关。一切都是我和陆追做的。”

    说完这些，乐无思便疯了。

    “一切都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做的……”

    乐无思只会说这一句话。

    众人目光落在白行露跟贺新凉两人身上，神情古怪。

    贺新凉语气如降冰点，说道：“装疯扮傻，还不忘往我和师姐身上泼脏水。我们二人清清白白，唯有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龌龊的。”

    众人连忙收回目光，表示自己没有多想。

    公羊行上前给乐无思检查，很快便有了结果。

    “经脉逆行，走过入魔，伤及神识，确实是疯了。”

    被告都疯了，还能查出什么来？

    陆追也是一口咬死都是他和乐无思干的，将陆华摘了出去。

    荀白秋便做结案陈词：“乐无思、陆追暗中勾结，陷害同门，居心不良，品性有缺，实不足为仙门弟子。故削去修为，逐出九酝宗去。”

    “陆华识人不明，不辨真相是非。身为律堂执律弟子，却罔顾门规，是为渎职。罚千风崖面壁六年。”

    宣判之后，荀白秋将剩余事情交由公羊行，自己先行离开。随着公羊行将三人带走，整件事情终于落幕。

    陆卷耳冲上来，一手搭在贺新凉的肩膀上：“还不快谢谢陆师兄？”

    “是是是，多谢陆师兄。”

    贺新凉寒暄两句，随即走向王若柏。

    王若柏此行正是为了金钏儿来，正主现身，他自然要将其拿下。然而金钏儿也没有反抗的意图，双手直接被伏魔索捆住。

    “左使大人，可否让我跟她说几句话？”

    王若柏挑眉道：“你关在狱中，怎知我是左使？”

    贺新凉呵呵笑道：“若不是左使大人来访九酝宗，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我也少受一场无妄之灾。”

    “你小子，是想找茬？”

    “岂敢？晚辈说了，只是想和这位魔女说几句话罢了。”

    “王伯伯。”陆卷耳蹦跶过来，说道：“你便答应他吧。若不是他，你也抓不到这个魔女。让他们说几句话又怎么了。反正他不会将人放了。”

    “你不会这么做的，对吧？”

    这一句话，是对贺新凉说的。

    贺新凉点点头：“我还没那个胆子。”

    王若柏受不了陆卷耳闹腾，便答应下来。

    “你可以跟她说话，但我必须在场。”

    贺新凉有些犹豫，看向金钏儿。金钏儿盈盈一笑：“公子想问什么，便问吧。”

    看来对方不怕被王若柏听去，贺新凉便直接问道：“谁让你来的？”

    金钏儿张了张嘴，贺新凉打断道：“别说你是为了什么恩情。那一点恩情，不足以让你以身犯险。当着左使大人的面，劝你据实以告。”

    金钏儿很想反驳，最后却只问：“为什么不可以呢？”

    “我不相信。”贺新凉一字一句道：“尤其是魔修。”

    连莫玄这样的仙门大拿，都能坑他。更别说臭名昭著的魔修了。

    金钏儿叹了口气，说道：“是主人命我来的。他很欣赏你，不希望你折损在这无须有的仙门内斗当中。”

    “你主人是谁？”

    金钏儿摇摇头，不肯透露他的真实身份。只提示道：“主人说跟你一见投缘，若想要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日后自有再次相见的时机。”

    随后，无论贺新凉问什么，金钏儿都不肯开口了。

    王若柏将金钏儿押了出去，回头看向贺新凉：“你很聪明，但聪明的人一般活不长。”

    贺新凉在最后弄这么一出，必然会落在九酝宗高层眼中。

    金钏儿出面作证，是因为贺新凉对他的情义。若贺新凉什么都不做，默默受了这份情义，即便陆华指控他勾结魔修的罪名是莫须有，也会留下芥蒂。

    所以贺新凉要证明金钏儿此举，必有图谋，不是为了所谓的情义。

    他对金钏儿说的话，实则是说给九酝宗听的。

    所以王若柏才会说他聪明。

    然而无论他怎么撇清关系，在金钏儿说出主人的时候，就已经埋下怀疑的种子。能御使魔修的人，身份又岂能简单？

    贺新凉同这样的人结识，难保不堕入魔道。

    若真有一天，贺新凉堕入魔道，丢的可是九酝宗的脸。

    更别说，还有贺新凉那个未曾坐实的身份，本身跟魔道就不清不楚。

    贺新凉远远道：“多谢前辈提醒，晚辈会尽力活下去。”

    王若柏哈哈一笑，带着金钏儿离开九酝宗去了。

    能活不能活，且看造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