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这梦好真实
“阿义,村里的地真没我们的了?”
“村长说地少村里人都不够分,下次有多的再分给我们。”
“那老舅公走的时候就这么说,现在还这么说?”
……
听着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睡梦中的林文海眼皮抽动几下。
真的是假酒喝多了,居然又梦到几十年前的事情。
印象中,当年自家跑到港东村帮舅爷料理后事,继承他的宅基地,却一直没有拿到耕地,只能靠阿爸出海打鱼维持生计。
后来自己生病没钱治,阿爸便去远海搏大货,结果遇到风浪没了消息。
自己辍学扛起家里的担子,却因为没及时治病落下病根,做不了重活累活,就这么跌跌撞撞过了一辈子。
细说起来,一切苦难都是因为没钱。
只是……
林文海还是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阿爸阿妈的声音有点清晰的过头,好像就在隔壁一样。
难不成是要托梦?
林文海艰难睁眼,翻身坐起,下一秒愣在原地。
没刷白漆的红砖房,只剩半扇的木框窗,墙角瘸腿的旧木柜,屋里的一切都似曾相似。
这不是老舅公留下的那间破房子吗?
没等他细想,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一位短发中年女人走进屋,看到林文海坐在床上,面露喜色大喊。
“阿义,快来,阿海醒了!”
说完不等话音落下扑到床边抱住林文海。
“阿海,你可算醒了,妈差点让你吓死。”
林文海还没反应过来,怔怔感受着母亲身上传来的体温。
这梦,好真实!
见林文海没回话,宋凤琴一下慌了,伸手摸上林文海额头。
“阿海,你没事吧,别吓妈!”
林学义听到动静快步走到床边,“阿海怎么了?”
宋凤琴轻拍林文海的手臂,一脸着急。
“阿义你看,阿海醒了都不说话,眼睛直勾勾的也不转,不会是掉海里丢了魂吧?”
林学义探手盖住林文海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没烧啊。”
停顿几秒,又不太确定小声道,“要不,我去找人过来看看?”
熟悉的声音、关怀、几十年的记忆和当年落海的画面缓缓在眼前重合。
林文海动了动嘴巴,脑海中浮现出一抹不真实的想法。
“我……居然重生了?”
喉头滚动,干涸的嘴唇微张。
“阿爸、阿妈……”
“诶!阿海!你没事!你没事就好啊!”
宋凤琴听着声音激动地流出泪水。
边上,林学义跟着松了口气,转瞬又想到什么,带着怒气抄起墙角的扫帚朝林文海招呼过去。
“搞堆嘎(猴崽子)!浪这么大你竟然跟人去出海,要不是妈祖保佑,早都死在海里了!我打断你的腿,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扫帚重重砸在被子上,林文海不躲不闪挨了这一下。
被子底下的肉疼,心却是暖的。
前世阿爸出意外后,自己就成了没爹的孩子。
阿妈一个人操劳家里很是辛苦,五十多岁就离他而去。
没能为他们尽孝是林文海一辈子的痛。
对他来说,现在阿爸打下来的不是扫帚,是几十年没有感受到的爱。
林文海顿了顿,看向林学义,“阿爸,别生气,我记下了。”
林学义看着一脸委屈的儿子,微微叹气。
他也知道林文海不是调皮,只是想出海挣钱帮衬家里,说起来倒是他这个当爹的没本事,但却说不出道歉的话,抿了抿唇。
“醒了就起来吃饭,正好你大哥寄信回来,待会你给念下。”
说完,林学义收回扫帚放回原处,背手走出门。
等林学义走后,宋凤琴轻揉林文海的腿,心疼道:“阿海,你爸也是急了才动手,你别怪他。”
林文海摇摇头,露出一个傻笑。
“阿妈,没事,是我让你们担心了。”
见儿子没事还理解他们的苦心,宋凤琴笑着扶起林文海。
“走,先去吃饭,你躺了两天,该饿坏了!”
在床上躺了两天,林文海下床时感觉腿脚有些不利索,在宋凤琴的搀扶下起身出门。
刚出屋,一阵海风迎面吹来,紧接着一股咸湿的味道强势钻进鼻子,冲得他的脑子瞬间清明。
望着百米之外漫长的海岸线,林文海心情很是复杂。
上辈子因为这片海没能好好活一场。
现在八十黄金年代,凭前世积累的丰富经验,一定能闯出一番名堂,赚大钱买房买地,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三轰题组嗲,气昏扣趴边……”
想到这,林文海心情一松哼着熟悉的调子,收回目光跟宋凤琴走进侧院的小房。
一进屋里光线立马降了几度,但还能看清屋内陈设。
靠门立着一个半米高的大水缸,装着平时做饭喝水用的淡水,顶上盖着大木板和一把红色塑料水瓢。
紧挨的是装碗筷的木柜,左边正对灶台。
正中间是他家的饭桌,比锅盖大不了多少的小圆桌愣是摆了五张凳子,全家人坐在一起膝盖都能在下面打架。
此刻林学义已经坐好,等林文海坐稳,当即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过来。
“你大哥写了什么,是不是要回来了?”
“阿嫲、阿爸阿妈、文海、小文竹,家里还好么……”
林文海小心撕开封口,取出里面的信逐字逐句念出来。
正好做饭的宋凤琴放慢手里的活,侧身听着。
信里内容跟之前的差不多,依旧是问候每一个人。
至于大哥林文山的情况则是有了些改变。
“我在一次任务中意外受伤,上级让我提前退伍,三个月后应该就能回家……”
“这个月依旧有六元津贴,我在部队用不上,阿爸阿妈你们留着花,多注意身体。”
信不长,林文海很快念完,叠好后打算重新塞回信封,却感觉有些阻塞。
伸手一掏发现几张纸币,转手交给宋凤琴。
宋凤琴接过钱,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反而多了几分愁苦。
“不知道阿山受什么伤,严不严重,这么远我们也去不了看他……”
宋凤琴说着眼睛湿润开始流泪。
林文海的心情也有些沉重。
上辈子大哥十八岁去当义务兵,也是二十岁受伤提前退伍。
但因为没钱治疗腿落下残疾,不仅找工作遭人嫌弃,找老婆也是熬到中年才勉强娶到一个寡妇。
不料新婚一个月寡妇就卷走家里所有积蓄逃走。
之后大哥一蹶不振,刚过五十就结束潦倒的一生。
要是自己能回来的再早一点就好了,说不定可以提醒大哥小心,他就不会受伤。
可惜现在已经这样了,只能等大哥回来去医院看看是什么情况。
林文海想着,嘴上不忘安慰宋凤琴。
“阿妈,大哥说没事应该没问题,你别太担心,等他回来,我们带他去医院看看。”
林学义拍了拍宋凤琴的背。
“行了,有什么事等阿山回来再说,钱收好,先做饭。”
“嗯,我先做饭,阿海还饿着。”
宋凤琴把钱塞到兜里,胡乱在脸上擦两下蹭到衣角边,拿起菜刀接着切红薯块。
不多时,饭菜上桌。
宋凤琴放下碗筷冲着后窗喊:“阿竹,回来吃饭。”
没一会,林文海感觉一股力量扑到他的背上。
随之,一道奶音响起。
“二哥,你终于活了,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