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下午4点，天气阴，正在打雷。

    除了大概在3号门那边干架的两个帮派，基本没人会愿意待在室外。

    我去把拜托多林斯小姐刻字的两把剑拿了回来，青咏看上去挺满意的。

    说来惭愧，我第一时间质疑了青咏是否认识上面的字，但想到她写过日记（虽然字不好看）并且主动在看书（虽然跳读严重），我直接否定了自己的结论。

    这是这次委托的第四天，明天结束。如果还没弄到那台令人头疼的机器的话，也就是说我们几个的第一次都市恶疾委托正式宣告失败了。

    其实这很正常，整个都市当收尾人的第一次尝试以前没试过的难度是大概只有5％的人有能脱颖而出，成功处理掉这些新东西，失败反倒是正常情况。

    尽管我不能说我就甘心这么失败，但事情已经是定局了。能做的我们都已经做过一次了，没什么丢人的。

    这不像我会说的话，但我比较在乎细节，点一下也好。

    这次委托的难点在于人脉，想弄到一台有上位替代的机器并非难事，主要是得有途径，没有这一点全部白搭。

    我们只能去找那些有途径的买，或者偷那些有途径的。但让我们失败的点就在这里，偷的时候被抓住了。

    然后……不，是真的字面意思上的全程连要的机器的面都没见过。

    目前还有一个不算办法的机会，这么做一定会被他嘲笑的……

    阿溟，也就是里梵，他的运气向来很好——好到不讲道理的程度。

    明天可以去找她试试，毕竟我现在是真的想不出什么有用的建议，哪怕是去某个地方碰运气都提不出来了。

    说直白一点的话，其实这次委托已经没救了，除非能从天上调一台变压器下来。

    “哇～！你这些书都好无聊啊！没一点情节更刺激的吗？”

    青咏把手上的《拉拉·鲁克》和《飞鸟集》扔给了我，我隐约记得她才刚刚拿起书的样子。

    将《简·爱》、《母豺火烧云》、《死酷党人》交给青咏，我随手放下了另外两本书。

    她其实比较适合一些儿童读物而不是文学作品——没有贬低她的意思，但对于她这种识字但并未有什么阅读经验的人来说是这样。

    嗯，开始下雨了。

    雨总是让人联想到伤感的东西，令人深陷于负面的状态中。这会给人一个暗示，下意识的往思考的是的坏的一面去想。

    嗯，这大概就是我刚才这种消极的思考方式的源头，不过我不否认我正常状态的思考模式也是这样就是了。

    青咏先拿起的是《母豺火烧云》，没看几页就直接跳到了结局。然后，眼高手低的给上那么几句评价。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死酷党人》竟然让青咏静下心来一页一页慢慢阅读了，我记得那本书……主角的化名叫麦尔默多是吧？那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系列的一部中篇外传。

    这样的话，我大概明白青咏喜欢什么类型的小说了。

    将《简·爱》鸡另外几部书带回我的房间，然后我根据自己的记忆依次找到了《秃尾狮王》、《西游记（1～7回）》、《我的奋斗》、《维萨斯·斯塔弗罗斯特》、《破碎前传·终界内战》、《她不会死》和一本叫《高贵霸道的执握者不可能爱上青春自卑小透明》的轻小说。

    我是对这种一看简介就让人觉得是在意淫的厕纸不感兴趣的。这是我买的《海底两万里》（不然就是《神秘岛》）时店家给的赠品。

    顺带一提，令我惊讶的是这本轻小说的作者竟然用的本名。这真的吓到我了，叫‘弗朗茨·克罗默’而非笔名。

    我估计这人现在恐怕是已经被N社净化掉了，要知道那位执握者可是很出名的疯子。

    一次性将这些书带给青咏，我看了一眼她的进度。她读的比我预计的快，这才五分钟上下就已经到莫金蒂了。

    算了，我刚开始读书那会儿也是过于浮躁的样子，后面会好起来的。

    这雨越下越大了，令我惊讶的是我看到一批人拿着伞从隔壁的一家叫拼图事务所的同行那儿走出来。

    我和他们不熟，只知道那是一家帮派直属的四级事务所，名声较差。

    竟然还真有在往外走的人，令人感叹。想想什么时候才会主动有活送到我们事务所来呢？

    怎么维持现状下去？我们根本不可能有正收入的，太多地方都需要用钱了……这么下去得什么时候才……！

    冷静，冷静。那是做梦。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所有人都管她叫【堇紫泪滴】。

    在所有特色及收尾人中堇紫泪滴的实力都是名列前茅的，能与之相比的可能只有殷红迷雾。

    我不想这么说，但我现在的目标是杀了她（可能是此生唯一的目标）。

    是，我懂……听着就让人觉得不切实际、白日做梦，是吗？

    我只能说我也是这个想法，但就是这一目标在希瑞姐他们被堇紫泪滴击杀后成了我一直以来的动力。

    呼……变得压抑起来了，是因为雨的样子。

    “哈？怎么突然换视角了啊喂！这几个人又是谁呀？立格，别发呆了！快点过来赶紧干点正事的说。本小姐饿了，拿点零食来。”

    “橘子、饼干？”

    “……就没点儿好吃的嘛？”

    “月饼。”

    “你给我橘子好了……”

    青咏把书扣在了桌上，准备起身，然后就像预知到了什么一样提前望向了门。

    “叮咚～！”

    门铃响了，我十分确定青咏是在响之前看向门的，可就让我来说我完全没听到脚步声。

    是青咏的听力比我更优秀还是说又是她的直觉？

    我小跑过去看猫眼。谁会在这种时候来呢？

    米凯尔去一协会办一个什么手续，晚上才回来，难道是多林斯小姐的仿生机器人？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出乎意料的，就像现在。

    站在门外的是凝素浊小姐，难道我是出现幻觉了？

    打开门，凝素浊小姐走进了玄关，并顺手把正在滴水的雨伞挂上。

    她的右手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个长方形的大纸箱，沾了些水。而背上是一柄看上去就觉得笨重的长枪，看起来和凝素浊小姐的风格并不搭。

    “装修的不错呀，比一些二级事务所看着都顺眼。可你们是从什么途径弄到钱的？虽然所属四协会，但一家六级事务所能租这么好的房子？还真是有些……诡异？请原谅我这么说，我确实很长时间不是收尾人了，跟个土包子没两样。”

    “也许我真的有个特色的哥哥呢？”

    凝素浊小姐将长枪、纸箱以及一本小巧的笔记本放置在桌上，坐在了青咏旁边，毫无掩饰的打量着青咏。

    “暂停一下暂停一下！你谁啊？这不怀好意的眼神怎么回事？”

    青咏就像炸毛的猫一样往远离凝素浊小姐的方向挪了大概一个身位的距离，双手交叉抱住自己的身体。身体微微向后仰。

    这是害怕的表现，至于吗？

    “我很抱歉，小姐，你的美貌让我觉得惊叹。用我一个朋友的话说是

    ‘眉如翠羽，肌似羊脂，秋波湛湛妖娆态，春笋纤纤娇媚姿。月里嫦娥难到此，九天仙子怎如斯？’

    你觉得如何？我想他大概是见到了一个与你接近的美女。”

    在他们说话的时间里，我坐回了沙发上。离他们二人都有一段距离，这个位置能让我同时观察到他们两个。

    青咏明显处于弱势，她看起来完全不懂怎么用言语去反击，只有基础的招架。

    啊……当然了。

    “哼，不可能有和本小姐一样美的女人的。但是用词还算过关。”

    “那种事可说不准，尽管我自认是不能够与你相比的，小姐。但是这都市很大。

    我见过一位叫做玛恩纳的一阶收尾人……大概在一年前吧，她可是苏妲己那种程度的字面意思上的绝世美女，而且非常年轻。哦对，还有二协会的伊比利安，你应该没听说过。她以前……在我还年轻的时候，这位可是名气最出众的美女收尾人甚至一定程度上在向英魂迷雾争人们的关注度。

    还有就是……他前几天还遇到了这样的一个人。”

    凝素浊小姐的语速忽快忽慢的，很能勾起人的好奇心听她继续说下去。

    凝素浊小姐回头若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一点一点的引导着青咏。

    就像是在给我演示一样，而青咏则是她的演示器具。

    她是已经知道了我知道她在坑我还是怎样？就不怕我一次和上次我们见面时做对比吗？

    当时克鲁萨达先生、法西斯都知道我往回绕了，监控也拍到了我。如果凝素浊小姐有心的话肯定是会知道的，现在这情况是要摊牌吗？

    “哦，那你这朋友还挺有福气的，能见到接近本小姐这种级别的美少女。”

    凝素浊小姐主动把手搭在了青咏的手背上，脸上挂着温柔却又莫名让人心惊胆战的笑容，我能在青咏的脸上读出明显的不自在。

    但是，没有向我求助的意思，这点我非常确定。

    “这样说会唐突吗？啊……你知道宗教很喜欢命运这个词吗？将一切的苦痛欺压全部归咎于命运……不不不，我可不是推销赎罪券的，别用刻板印象定义我好吗？我是想说我虽然没有见过我的朋友说的那名美女，但通过我的朋友的画知道了大致长相。

    ……她叫米那迦美美，真的和你很像啊。物以类而分，你认不认识这个人呢？”

    明明是很轻柔的语气，并不急促，但却莫名给了我一种正在审问的既视感。

    给我这种感觉的原因之一，肯定得把青咏她本人算上。提到那个叫‘米那迦美美’的人时，青咏将目光投向了我，目光中是惊讶和恐惧。

    “行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凝素浊小姐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先是与我对视，然后再次看向了青咏，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雨声好像变大了。

    “好吧，立格～虽然不明白你干嘛要在开玩笑时叫醒我，但我想你们这反应估计也笑不出来的样子。

    不给我介绍介绍这位小姐吗？看来是个纯真又年轻的姑娘。眼神中还有着若有若无的……你很介意吗？好～不说了不说了，我只是想夸你可爱欸。”

    在青咏几乎没有威慑力的目光下，凝素浊小姐做出了请的手势。

    为了表明立场，我放弃了这个能同时观察他们两个的优秀位置，坐在了青咏旁边。

    老实说我并不认为凝素浊小姐是带有直接的恶意的，更像是在试探青咏的……性格吗？

    我不是很确定。

    “本英雄是叫做青咏，青涩的……”

    凝素浊小姐没有在听，她显然是将注意力放在了桌上的情人草上，那盆青咏种的情人草……

    只是按一按叶片，就会开始跃动。

    “喂！你*龙门粗口*干什么？！谁允许你碰小草草了？！”

    对于突然生气的青咏，我想我和凝素浊小姐都是始料未及的，几秒钟前青咏她还处在一个压抑的状态中。

    她这又是怎么了？是什么刺激了她？

    “你是说这株跳舞草吗？”

    “我＊龙门粗口＊叫你放下！”

    凝素浊小姐气场……我不知道用这个词是否准确，反正就是突然感受到了压力。她与青咏对视着，手也放开了青咏的情人草。

    ……她们在僵持。

    压力在一点一点的扩大而非上来就用全力，就像凝素浊小姐在找青咏的阈值。

    虽然大概还不如堇紫泪滴的1/10，但对于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低阶收尾人来说就很难抵抗了。比喻一下就是承受1G的重力保持行动。

    就这么维持了几秒钟，青咏的眼神反射性的躲闪了一下，压力也随之消失了。

    “我瞎猜的，不一定准确，这位青咏小姐……曾经至少有一段时间住在23号巷是吗？我想确认一下。”

    23号巷，疯子最多的巷，几乎大半的时间都在流血争斗中，非常混乱。

    “我不清楚。”

    “关你屁事。”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虽然青咏不愿说，但我知道凝素浊小姐的推测是对的。青咏的眼睛告诉我她在恐惧，尽管原因不明，但可以确认这话对她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冲击。

    23号巷吗……

    “凝素浊，你的品味真是不符合我的想象，我原以为你会是如同夜空的星星一样——是真正闪耀的星星，但现在我只觉得你庸俗，你觉得原因是什么？”

    “知道吗？我们刚见面时我就已经知道你的幽默感很烂，立格。也罢，闲聊到此结束，现在开始让我们把注意力放在正事上吧。”

    那股莫名的压迫感又回来了，但很微弱，应该是为了表示认真的态度。

    凝素浊小姐拿起了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翻了几页，然后指了指她带来的纸箱。

    “X-17，基本只是用来收藏的型号，但反而因此被炒作涨值了……跟那些美人鱼精油做的香水一样。我花了好大的劲才让赛缺斯松口的，应该不比我当年考二阶收尾人的晋升考核简单多少。他太固执了——我说句真心的题外话，固执的人实在不适合当朋友，真的。”

    变压器？我们需要的那个型号？

    我用指甲扎了自己的掌心一下，有痛觉没错。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她说不是轻松弄到的，明显是要开价了，还有进到这里时对我们的装修的评价。至于她那所谓的真心话，大概是他又想到她的过去了吧……

    她似乎真的就希望自己活在过去的样子呢。

    “很感谢您的好意，但我想我们实在没有什么能拿来回报您，这是不是太贵重了？”

    凝素浊小姐歪着头冲我笑了笑，很难理解的表情，甚至说是诡异也没有问题。

    莫名开始有压力了，她想做什么啊？

    凝素浊小姐将笔记本递给了我，我看了一下。

    是灯塔事务所的那几位，实话实说，除了悠树其他几人我都差不多忘了，毕竟他们实在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印象，我记得的也只有名字了。

    悠树、欣星芷、觊殓、涅皿，还有一个……椋鸠翼，是个小孩儿？

    这本子上是他们的照片和资料，姓名、年龄、评级并不是特别详细，只是最基础的部分。

    或许，接下来这几天会更累的样子……

    “您要杀了他们？”

    凝素浊小姐的笑容如同夹了根头发的齿轮组卡了一下，难道我又推错了？

    “你凭什么直接得出这个结论？我还真想听听你的逻辑线……很多东西都并非按照逻辑来的，但我想你是那种事事都要求一个‘合理’的逻辑怪，请吧？”

    “那难不成您是要相亲？来找媒人？”

    收尾人能干的事儿很多，但如果进行归类的话就会发现无非也就那些。

    收集情报、暗杀枭首、给某人一点教训、进行交涉、护卫工作、运送、‘清理’、寻找遗失之物等，只要通过排除法一个一个推就是了。

    凝素浊小姐显然对我的回答感到十分惊愕。我觉得她也许预先猜想过我会如何回答，但现在情况失控了。

    “您就只需要回答，我的猜想正确与否？”

    “正确，只是没能想到你这么一本正经的人会说这种玩笑话。毕竟，你一直都绷着脸和神经啊。”

    “……我确实是很认真在说的，并不是开玩笑。”

    青咏用胳膊肘顶了一下我的背，同时十分不是时候的向我问问题。

    “你是不是太极端了？或许只是给点儿颜色看看就好。”

    青咏或许对帮派有一定了解，但一定不懂收尾人——即使她已经干了这么久的收尾人，

    “你是不是太高看帮派的道德了？只是给个教训反而是请求对方报复的意思。收尾人是完美的黑手套，找收尾人就是因为他们不方便，或者不能做这件事。哪怕是在后巷深宵期间也会留风险。

    照这份资料，我敢说绝对不能是熟人，那么击杀自然也就是摆到了眼前的答案。”

    “那……”

    “可能性我能一点一点给你列半个小时，拜托你现在让我集中注意力好吗？

    ……凝素浊，我确认一下。您是要找我们处理委托是吗？暗杀类的委托。”

    青咏‘哼’了一声，双手抱胸的同时扭过了头，算是接受了我的请求。

    “关于这点……暗杀也好，交锋也罢。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啦～我何必在意是用左手分数还是右手分数这种事呢？”

    总有些被害妄想症和强迫症会要求的，这点我有预感。

    “十分感谢您的宽容，那么您杀他们几个是为了什么？”

    “重要吗？”

    “对我很重要。”

    凝素浊小姐思考了一下。

    “为了我心爱的年终奖。”

    ……啥？

    我确认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听错，这个回答还真是令人意想不到但又很合理。

    只是，我的主观意识不太能接受这个回答。

    好吧，那接下来……

    “这是我私人方面的问题，谢谢您愿意回答。实际上我要确认的事还挺多的……”

    “你不妨一次性全说了吧，我感觉你这种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能耗半个小时，我的注意力不可能一直集中的～”

    她在讽刺什么？

    “……您是要把这机器作为委托的报酬吗？”

    “不不不～机器算我送你们的。委托会另外付钱。”

    “您要给多少？”

    “看我发了多少年终奖吧？”

    “难度。”

    “这个看他们的评级就知道啰？也就恶疾的样子，中规中矩吧？”

    除了风险，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又来一次恶疾的话……

    “最后一个问题，期限。”

    “四天——从明天开始算的话。我得承认是挺赶的，不过我能给予一些补偿——他们的信息。这样四舍五入一下也就是帮你们跳过了侦查阶段。”

    我无法从凝素浊小姐的眼神或是她的表情里观察出信息，看到的只是真诚的回应。

    “成交。”

    “啊～立格，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性子慢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