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唐门:寒鸟惊龙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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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灵眸进化孟听凡

    刻完最后一个核心法阵时,天色已经接近日落。灵山山脉内比外界气候更温和许多,春色席卷大地,这几日山顶的风已经渐渐有些温热。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天衍门已经半年有余的时间。从那个严寒刺骨的深冬渐渐走过新年,迎来春日,如今又窥探到夏天的到来。

    男孩哈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活动着关节。这几个月来他开始正式跟着秦老师学习魂导相关知识——秦为山看着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却出奇的好打交道,在答应教霍雨浩后还忍不住感慨自己的衣钵终于有人能够继承。

    他本来只是个喜欢打铁的厨子,在原来那个世界,他这种职业被称为“锻造师”。来到斗罗大陆之后,在漫长的游历生涯里,他了解到正在兴起发展的魂导技术,这个本就对金属格外迷恋的“锻造师”很快被这种魂力与金属上铭刻的法阵会产生共鸣的神奇现象吸引,数十年如一日地陶醉在两个世界不同体系碰撞时的奇妙反应中。

    “在我的故乡,这种魔法也叫做‘炼金术’。”秦为山解释道,在谈到这一方面时他总是显得兴致盎然,但很快惋惜地叹口气:“只可惜斗罗大陆的元素秩序不允许这种存在形式,否则我一定得给你露两手,这可是我的招牌。”

    “既然你们在这里的生活已经很幸福了,为什么还要追求回家的路呢?这可是‘不可能达成的目标’啊。”霍雨浩有些好奇。

    “就算在这里收获再多又如何?我们的根不在斗罗大陆,无论过来多久,都找不到那种‘归属’的感觉。”秦为山却摇摇头,他的略显沧桑的脸上浮现出几分霍雨浩看不懂的神情:“什么是追求?是无与伦比的力量,是尊贵的地位和无穷无尽的天地至宝?是你每日每夜都刻骨铭心的血海深仇?”

    “如果这一切都做到了,回头却满眼空空,就连走上这条路的初心都忘得一干二净……那么现在的自己,哪怕多么受人敬仰,活得也就是个傀儡一样。”

    “我在斗罗大陆固然知足,可在我的家,在我的故乡,还有着我深爱的一切,我的家人、我的爱人、我的回忆和过往。那是我的根,雨浩,你知道什么是你的根吗?”

    “深爱的一切吗……”霍雨浩喃喃重复道。他的母亲早早在去年冬天撒手人世,破烂的小家只剩下自己一人,唯一的血亲:戴浩,还是母亲死亡的罪魁祸首,那个贯彻童年的柴房和无数次带来噩耗的噩梦,值得他珍惜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格外荒芜可笑。

    “看来,你还没有找到。”秦为山看他一眼,手下的力道蹂着那块金属缓缓形变、压缩,最终慢慢拼成了一个粗劣简单的‘环’。

    他的魂力在指尖凝聚出一道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刀,手指微动雕刻出繁杂的纹路,铭刻完成时依旧一言不发,只是将金属环推到霍雨浩的身前,缓慢注入魂力,激发了这几个看不出来用途的核心法阵。

    细碎的金蓝色光芒顺着纹路亮起,金属环上方逐渐浮现出与光芒对应的点点光雾,其随着一定的规律凝聚、变幻成不同模样的虚影,从一个人形、变成两个人形,再到背后浮现出七个奇形怪状看不出来样貌的庞大身影,最后一切消散,变成一道金蓝色的光环。

    “有的人一辈子也找不到根,有的游子纵然一生也回不到故乡,有人的人生就是一个‘环’。”秦为山的声音沉了下来:“拥有再多力量、背负再多仇恨,最终都带着遗憾回到起点。他们这些可怜人被规划好的人生里,没有‘根’的存在。”

    “雨浩,你要打破这个环。”

    ……

    “我都说了,以你现在的能力,得按照我的办法,先锻造金属再画核心法阵——”脑海中少年懒洋洋的嗓音把他的思绪拉回现在,霍雨浩紧接着听到那声音吐槽道:“那大叔教你边锻造边画有点太超前了,以你现在这点魂力,一条线都刻不完。”

    “我还没试试看呢。”霍雨浩小声反驳。“再说了,你这个老前辈都是多少年前的人物了,能认识魂导技术吗。”

    “我?老前辈?”唐五气笑了,半天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没有组织出语言,最终只是告诫一样重复道:

    “从锻造的基础,到塑型、铸模、淬火、打磨种种工序,最后进入魂导器至关重要的‘核心法阵’的铭刻,这几个月来哪样不是我一一教你的?那大叔的办法一点也不正统。”

    “别尝试了,听我的。等你突破三环的时候,我再教你这种方法。”

    “好~”

    霍雨浩笑眯眯地应道。

    他现在算是摸清楚了,虽然不知道“唐五”生前是什么模样什么性格的人,在这个碎片里,他顶多就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的少年,装着一副话多脾气大的样子,实际上还是很好说话的。

    每次虽然吹毛求疵地挑他各种小毛病,但是之后都给出了相应的指导,其余大多时间都保持沉默,安静地蜷缩在精神之海的角落。

    有的时候,霍雨浩还觉得,他们挺像的。

    ……

    “雨浩?”

    前方传来呼唤,霍雨浩抬头看过去,发现正是宋时一在冲自己招手。

    明光柔和地笼罩这一小片地域,黑发的少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我正好在找你呢,果然在秦大叔这里。”

    “跟我来。我记得右长老说你体内有暗疾,武魂觉醒并不完美。正好孟长老这段时间有空,让她帮你调养调养。”

    在路上宋时一也差不多解释了七七八八,那位神秘的“孟长老”住在天衍门最高的那处山崖边,占地不小但屋子却格外简陋,除了一大片空地外就只有两间低矮的房。

    霍雨浩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正准备跟着进去却见宋时一站在原地没有继续前进,他刚想发问就听到远处矮房里传来一道悦耳的女声。

    “你一个人进来便好,霍雨浩。”

    一时间仿佛春日阳光拂面,动听的嗓音甚至抚慰了刚刚长时间锻造的疲惫,柔和的光芒随着声音的响起包裹住两人,浑身变得分外轻松,就连体力也慢慢回复不少。

    男孩这时候并不清楚气息的转变,只能分辨出纯粹的光明属性,似乎温暖的水流般笼罩他的身躯,双腿不由自主迈出一步,脚掌触及分明和泥土质感不同的地面,青草地的清香扑面而来,霍雨浩在后知后觉间回头看去,只见到宋时一微笑停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自己前进的方向。

    这时再转身看过来,山崖边空旷苍凉的场景赫然被充满生机的嫩绿色代替,湿润的露水掺杂着泥土的味道,厚重的水汽混杂着满地植被覆盖,浓浓树荫后是一间青苔攀上墙壁的简陋小屋。

    碎石铺成小路,门扉半掩,屋内缭绕着奇异的熏香,霍雨浩顺利进门没有受到阻拦,直到走进里间看到重重轻纱后模糊的身影后,他这才感觉到四肢重新回归自己的掌控。

    “晚辈霍雨浩,见过孟长老。”震惊的话语都被吞入腹中,霍雨浩下意识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地鞠躬行礼。

    “不必多礼。”女子淡淡道,徐徐微风代替她的双手将男孩扶起,紧接着纱幔向两旁展开,露出一张过分年轻的柔和面庞。

    相较于温柔的嗓音,她却著一身配饰繁复的长裙,头上腰间端端正正点缀着神圣复杂的古老图腾,柔顺的金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只有蓝水晶般清润的双眸隐隐闪烁光辉,让她多了几分平易近人的气质。

    女子微微一笑:“上前来,让我看看你的武魂。”

    白皙冰凉的手掌贴合在男孩的额头上,金光柔和地包裹著他的身躯,紫金色的图腾自然而然随着呼吸的节奏改变而蔓延出来。

    水池般大小的精神之海一瞬间被灌入庞大的能量,隐隐散发蓝金色光芒的双眼因为尖锐的疼痛而瞪大、流出鲜红色血液,眼前的世界从直达眼底变成虚无的梦幻,霍雨浩紧接着听到女子冗长的、繁复的吟唱声,这声音几乎称得上是催眠,可是他却因此发出痛苦的呻吟。

    双耳被听不懂的陌生吟唱占据,而双眼所见从模糊到清晰,最后被逐一解构,湮灭成无数的元素碎片,幻象停停顿顿宛如走马灯。

    “你凭什么认为,我们在培养你的时候会倾尽全力?”

    熟悉的嗓音划过耳畔,左期冷淡的面孔浮现脑海,这是他在刚来天衍门不久时与左长老的对话。

    “我的命运却已至此,但已经活了太多时间。”秦为山在沉默中回答自己的提问:“回家难以实现吗?”

    “如果有奇迹发生,那么人类便是最贪婪的物种。”

    “你要学会做一个纯粹的人,”青年的嗓音一贯不算正经,此刻折右却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这一辈子,你得为了自己而活。”

    “妈妈只希望,将来无论妈妈怎样,你都能坚守初心,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母亲温暖的面庞紧贴着自己,亲切的话语似乎仍犹在耳。

    “贱人生的贱种,果然也是一副下贱模样。”高高在上的叱骂后又是无穷无尽的拳打脚踢,深冬夜晚落入水里的刺骨寒冷。

    “我想接您的孩子离开这里。”是七年前公爵府内误会牵连,母亲被波及受伤,自己出生先天不足险些早夭。

    无穷无尽的画面,无论是自己经历过的,亦或是有所耳闻,此刻都如同做梦般一重重光幕闪烁而过。

    念诵的吟唱穿透所有画面的声音直直抵达脑海深处,宛如刀割般无形划分开脆弱的精神之海,夺目的金光占据整片汪洋。

    而在光芒到达鼎盛的时候,霍雨浩看见了天使。

    “圣-净化。”唇瓣微动,一道嗓音便落入他的脑海。蓝水晶般的双眸此刻完全变成纯金色,神圣的辉光笼罩在孟听凡身旁,三对纯净洁白的羽翼在她的背后展开,庞大的天使虚影恍若神明矗立,一瞬间纯正浓烈的光明气息汹涌占据整个房间。

    魂力生生不息,天地间能量的浓度完全超过霍雨浩可以承受的极限,浑身经脉几乎在一阵阵淬炼中不堪重负地溃败,肌肤表面渗透出丝丝血线,可是孟听凡的治愈更快、更彻底,这种一边打碎重组、一边快速修复的折磨简直让男孩痛到呼吸都变得颤抖。

    这双眼的颜色已经完全被剥夺了,灰白的眼眸看不清任何事物,汩汩热流却绵绵不绝冲刷着他的精神之海,漫长的无光取代疼痛占据了他的主观情绪。

    炼狱不知何时才到尽头。

    等到霍雨浩终于累到昏睡过去的时候,他的额间才缓缓阖上一只竖眼,呼吸间消失不见。

    孟听凡垂下眼睫,不知思虑什么,门外传来声响,宋时一快步走进,担忧地察看霍雨浩的状况。

    “孟长老一直不打算出来吗?”少年沉默片刻才发问。

    “他需要我的时候,我自会出山。”女子只是摇头,嗓音掩饰不住疲惫。

    “这是你的承诺?”

    少年似乎不解。

    “不。”孟听凡抬头,直视宋时一漆黑的双眼:“这是一个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