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的日子是枯燥孤独的，幸而有方时不时传信于她。

    这日小蝉再次收到来信。

    【有方谨奉友人小蝉：

    前夕新月，偶感怀想，咬笔写下，上月吾斗药理，两胜一败，成绩尚可，一扫澡堂淤泥之耻，挫门中往日他人盛气凌人，深有启发，静言庸违并非长久，虽了然，却未知所措。

    幸而遇凌然师姐，拜入素琼长老门下，已跟学半月，耕种苗圃，炼丹制药，去日苦多，颇为成就，研制新丹已略有小成。毒丹新成，虽有微瑕，相会之时或可尝。

    待来日，若蒙棹雪而来，则扫花以待。】

    信鹤之上还挂有一小瓶有方炼制的新丹，小蝉打开玉瓶，一股清新之感扑面而来，瓶中灵力四溢，一看便是佳品灵药，这便是有方在信中说的新丹药，旁边还附带使用方法。

    小蝉想都未想，便先吃了一颗，感觉体力灵力四处流窜，但身体中似有一团火焰燃烧，遂写信道：

    【有方惠鉴：

    新药很好，吃后灵力突感雄厚，若遇强敌服下可助生机再战，现在也可让我再到院中舞百次剑。也恭喜你拜入素琼长老门下。】

    最后在自己末尾处潦草画上自己练剑的瘫地，和吃药后练剑雄赳赳的对比图。

    不过一个时辰，小蝉便有方的回信。

    信上所画，是有方满头大汗努力炼丹的场景。

    看到此处，小蝉浅浅一笑，将信收好后，拿剑在院中练起来。

    回想《九霄云剑》剑诀，她突发奇想，她虽未见过龙，未见过象，但她见过山川湖泊，苍穹之景便已足够。

    她登高望远，身姿轻快，飞身踩着青竹，立于竹枝之上，看着远山袅袅，云雾环绕，高山直破云海，就似一把长剑割破，但云雾又能却绕山而行。

    她低头看着紫竹峰成片竹林随风而动，随风而动，却未折损。

    自从突破至凝气四层后，她眼中感受更为细微敏感，山中虫鸣，虽距离十里之内可辨其何种模样。

    这是小蝉第一次如此打开自己的五识，用心去体验眼前之景。

    或许所看之人所感皆不同，但在小蝉这里，这便是万象森罗之景。

    风使林动，林能挡风，山能穿云，云能绕山，水能破石，石能阻水，相生相克，自在变化。

    那一刻，小蝉仿佛觉得这世界正向她打开，她整个人似某个物体将她高高举起来，让她目光所及皆在眼前。

    小蝉猛然睁眼，她似懂得《九霄万剑》中所说“剑气有万象，可化龙具象，化山川湖泊于剑中”之境，更懂了万象诀第二层如何突破！

    她手中凝气，木剑随之飞于她手中，剑指青天，林中草木皆随她而动，她轻喝一声。

    剑招之下，重重浮影，凝聚一剑，这一剑似和风温柔，但比洪流凶猛，直接将紫竹峰整片竹林毁于一旦，但这仅是九霄云剑诀第二卷的第一剑招，随即剑气又化作漫天竹叶穿林而过。

    山间砰砰作响，不知晓的弟子皆是惊恐，以为是哪个不要命的来犯他们紫竹峰。

    随着平息，山中平静无波，更无警示，众人这才安心下来。

    好在紫竹峰只要灵力不破，山中之物即使被破坏，片刻的功夫便能恢复。

    小蝉又迅速投入到万象诀炼气之中，刚刚自己感悟之时，她分明感觉到自己看万象之景。

    但当她想去更远的地方，去看看柳家村，阿爹的坟头……不知为何，总有一道阻力相隔。

    她想突破这层桎梏。

    突然，小蝉的脑海中闪过柳家村，草屋、黄狗、成群的鸡鸭、菜园、燃烧芦苇、水中的鱼……有村民嫌弃、避让、可怜他们……一切的一切滑过，柳跛子笑着告诉他们不必在意，生死才是人最为在意的事。

    画面闪过，小蝉猛然惊醒，她以往见惯了生死，但修行之后他们超脱生死，这或许便是其言“万物由道生，循道生长，归于万物”。

    若是如此，心中突然冒出个想法，若凌驾于上呢？

    此时的她手指翻动，稳稳端坐，再借助小幡一遍一遍将周围灵力在身体中流转。

    这一次，她凌驾于空，似窥探到身体中的灵力走向似一团乱麻，不知是自己心境所致，还是说自己以往灵力吸纳过于混杂，如线团越来越凌乱。

    其实，万象诀修炼之法，她曾向有方寻问过，听闻《三千道功》乃创宗祖师灵衍真君所创立，后期改良且融汇了很多，此法太过古老，鲜少有弟子去修炼，并未经验借鉴，突破仅能靠自己摸索。

    但小蝉下定决心，若自己目前阻隔，难以向前，身体中有一百支灵脉，那她便整理一百条，若是有一千，她就整理一千。

    第一日她窥探到自己身体灵脉具体流向，顺着方向，她找到源头。

    第二日她开始窥探身体中每条灵脉支线，挑出简单的放在一起。

    第三日她身体中的灵脉她将每条灵脉抽丝剥茧。

    第四日梳理每条灵脉慢慢将打结处舒缓开。

    第五日、第六日、第七日……三十日、四十日、五十日……

    这是份需要细心且耐心的活儿，但小蝉看来这却是一次机会，以前自己仅是看了学，学了练，将灵力一股脑的吸纳入体，堆积在一处，但通过此次梳理，她好像知晓相生相克之理。

    她不断审视自己，身体、经络、骨骼、每条灵脉，融于天地之间。

    这样枯燥的日子重复一日又日。

    终于有一天，小蝉突然看到百里之外仙乐峰小石头的身影，随后意念移动，她看到有方正端坐在屋中满头大汗的炼丹，转念一过又看到胡舒舒正朝着自己的院子走来。

    ……

    她已懒得理会胡舒舒为何事而来，她此时正处于突破大关。

    天地间每个事物似在眼前，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她的五识越开越开，呼吸也越来越急促，额头布满汗水，全身湿透，整个人如同坠入沸腾的湖泊之中，窒息感涌上心头，她捏紧了拳头，她知晓此时不能放弃。

    恍惚间，有一层薄薄的轻纱被她猛然抓住，她抓牢了，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其扯断。

    喀嚓！

    她穿透束缚，万象一体，心脏怦怦跳动，吸纳天地灵力。

    这次突破后身体越发轻松且有酣畅淋漓的快感。

    远处，朝着小蝉院子而来的胡舒舒，感受到四周灵力正以极快的速度流失，她看着灵脉流向，竟朝着同一个方向，“不会是柳小蝉吧。”

    几个跃身，便轻巧落至小蝉院外。

    “砰！”

    似有重物倒地，滚落在地的声音。

    胡舒舒听此，先是谨慎敲了敲门，见无人应答，再直接一脚踹开。

    推开门一看，瘦成皮包骨的小蝉整个人正趴在地上，朝着桌上的白面馒头爬去。

    胡舒舒看到这一幕，除了震惊便觉得搞笑。

    但还是从怀中掏出一枚辟谷丹，喂于她嘴里。

    不过片刻，小蝉感受到身体中有股暖流而过，四肢百骸渐渐充满力量，身体随之恢复活力。

    “你平日里修行，便是吃白面馒头。”胡舒舒好奇她修行时如何挺过来的，又感慨道，“竟如此节省！”

    他们练气阶段的弟子，若闭关都需提前吃一枚辟谷丹，再修炼，她倒好，生生挨饿。

    “嗯！”小蝉点头。

    “难怪你比入山后虽长高不少，却反而饥瘦如柴。”

    “……”

    小蝉觉得世上谁都可以说她瘦，就是面前之人不能说，反驳道，“但你更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