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喜欢月亮吗？”

    “喜欢。”虽然神情并没有好转多少，但他语气里的负面色彩明显少了很多。

    “比月亮更远的地方，还有很多东西。”

    “老师说过，还有海王星，还有金星土星。”

    “更远一点呢？”

    “emmm......我不知道了。”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有这些不知道的东西，就会有想看看的想法。”

    “嗯，我也想去看看星星，可我体育很差，做不了宇航员。”

    “不一定非要做宇航员，我们只需要一个......能看很远的眼镜就行。很多人都当不了宇航员的，但这样他们也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们也能。”等他长大的那会，进入太空应该会简单一点吧。

    “而且地球也很大的，有很多地方可以去的，对吧？”

    “我想去夏夷威，玛尔代夫。同学们说那里天很蓝，海也很蓝，还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汇音大厦最顶层的餐厅，我好多同学都去过。还有格陵蓝，雪岛，南极，电视上的那里好漂亮........emm.....还有还有，其它地方的卡夫卡塔乐园我也想去，还有........”

    一个孩子想要的东西，想去的地方，自然有很多很多，而且他们还不会去在意现实的阻碍，只是单纯的向往。查尔斯一直说了很久，感觉全世界他都想去看看——

    我不知道从哪听闻的理论，只要人还对世界有着依恋，就不会真的一了百了，查尔斯这种对世界还有着诸多好奇的孩子，他那种“一跳解千愁”的想法决计来自于别的地方。

    “等你长大，就能自己去看看那些地方了。”

    “我知道，可是...可是长大好难呀，日子感觉过得好慢好慢，我每年才只能长高那么一点点。”

    “的确，我也这么觉得。但是呢，是需要这很长的过程，让你...额，变强壮，变勇敢，变得...啊，总之成为一个很好的人。“完全忘记自己怎么长大的我，完全不适合去和孩子探讨关于长大的问题，只能这样笼统地画饼。

    “我也会像哥哥一样好的，对吗？”

    啊，我吗？听到查尔斯说这样的话，我高兴的同时还有尴尬。可能对于他而言，能陪着他慢慢聊天的人，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了。

    “当然了。所以，嗯，即便很难，你也要好好的，一点一点变成一个很好的大人。也许...额，说不定哪一天，你也会像我一样，陪着孩子在晚上说话。”

    “嗯，我也会告诉他比月亮更远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东西，有........”

    虽然不知道他听进去了什么，但起码他的脸色好了很多，至少我将他的注意力从悲伤的过往转向了比宇宙更远的地方。我倒并不觉得是自己善于安慰，这完全是因为查尔斯很好说话，不过他这般年岁，太过懂事不知道算不算是件好事。

    “你要不要吃点什么，什么好吃的我应该都能帮你弄到。”我得找个借口看场外有没有什么新进展，查尔斯的故事里也没啥异常，不过是我不愿见证的，家庭伦理剧里孩子的无奈。而且，午饭没吃的我早就饿了，就算外面的人不管我的饭，也总要顾虑一下“收容物”的饥饿感吧。

    “我不饿，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睡了好久都不饿。”

    “啊...这个吃东西不一定是因为饥饿，吃到好吃的，本身就很值得高兴。”当然，我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那...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嗯。”我当时是有些心虚的，但想来这个有专车，专机，私人部队的组织，不至于一顿饭都请不了。

    “那我想....”他从兜里掏出一堆单子翻找起来，“哎，汇音餐厅的宣传单不见了，我留了好久的。”

    “额，找不到就算了，吃别的也行呀.......”

    查尔斯不是那种“我今天一定要吃这个”的捣蛋鬼，很快便拿出一张宣传单，指向上面的最新单品。“这个可以吗？”

    “当然。”我没仔细看查尔斯要吃的那个单品有啥特别，因为宣传单周边的花纹，像极了X170，也就是那个水晶匕首事件里出现的暗黄色花纹。

    “这个，能给我看下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事情的转机总是藏在那些不引人注目的小地方。

    “哥哥也来找找自己想吃什么吧。”他直接把手里那一摞宣传单全塞给我了。

    仔细翻看了一下，有五张宣传单都有那种花纹，那种没有艺术美感的花纹，出现在问题地区，问题人物手上，显而易见得存在隐秘。

    “这些，都是你自己找的吗？”

    “都爸爸带回来放桌子上的。我还以为他会带我去那家店的...”查尔斯刚刚好转的情绪又蒙上了一点阴霾。

    “没事，你在这里等着，现在我就去买给你。”这次事件与这些宣传单有联系，那查尔斯的父亲也就有人嫌疑。虽然无法确定，但只要有新的讯息，场外的人就能更快地解决问题，查尔斯也就能更早的离开，也就不用在黑暗里，被回忆侵扰了。

    我赶紧起身，可因为坐的有些久了，血压没跟上来，眼前顿时一黑。我下意识地把右手撑住墙檐，但好巧不巧，久经风吹日晒的墙皮早已失去了和砖块的连结——接下来的故事告诉我们不要轻易地接近天台边。

    右手撑着的那块墙皮突然剥落，我瞬间就失去了重心，向下跌去。查尔斯大惊失色，急忙伸手来拉我，但他即便拉到了我的衣角，不大的力气连一块布料也没撕下。当天台边缘迅速远离，我才意识到，查尔斯跳不下来，不代表我掉不下去。

    各种传单被气流冲得四散而开，像是漫天纷飞的纸钱，给我这如此短暂的第二次人生送葬。我的记忆里，有着“走马灯”之类的说法，但我当时的脑海里，空空如也。也正常嘛，毕竟我只算是活了不到一星期，写小说都凑不到20章，哪有什么恋恋不舍，可供怀念的东西。

    当我直接闭上眼，准备迎接那落地时极其短暂的疼痛，事情又发生了转折。先是我的后背触碰到某种柔软的东西，然后上面也有了拉力，下坠的速度很快就降了下来，当然不是场外那群人想的周全，四周都铺了弹簧垫子，而是那些蹦蹦跳跳的小家伙们，又来救我小命了。

    白团们。他们的出现的确出人意料，毕竟又坐飞机又坐车的，他们那电瓶车一般的速度，实在是让我难以想象他们能跟得过来。不过他们本来就是不科学的生物，再不合理的出现，都不影响我被拯救的事实。

    数百只白团，有的在后面推，有的在前面拉，很快我就在查尔斯惊讶，高兴，羡慕的眼神中，一点一点上升，回到了他面前。

    “哥哥，哥哥，这是你的守护精灵吗？”还没等我站稳，查尔斯就激动地说。

    “啊？嗯......对，他们是.....是吧。”虽然我不想撒谎，但该怎么和查尔斯解释这些可爱生物都是不该出现的怪异呢？所以还是干脆顺着他的想象来吧。

    查尔斯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些还在空中的，夹着传单的白团们，“我能摸摸他们吗？”

    “我......不太确定，你可以试一试。”我倒是几乎天天能见到他们，但它们除我之外，一般都避着人。可是看查尔斯那种期待的模样，我还是觉得可以让他试一试，想着或许白团们能更亲近孩子一点。

    查尔斯在得到我的允许后，蹲下身子，慢慢地伸手摸向一只调整宣传单落点的白团，可惜不像一般故事里演的那样，当他的手距离白团还有10厘米左右的时候，白团身体颤动一下，忽然就消失了。

    “他们.....额，应该还是有点害羞。”虽然这是我预料之内的事，但看到查尔斯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觉得还是要安慰他一下。

    “没事，没事，可能因为我没养过宠物，所以他们不喜欢我。”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把二者联系起来的，总之他没那么在意就好。

    “哥哥，我也会有自己的守护精灵吗？”他接着向我提了一个极其天真，符合年龄的问题。

    这个问题真是一时令人难以回答，要是电视上演的就算了，这亲眼所见的生物我该怎么忽悠呢？“额......”，我自然不能很无情的地说“不，你不会有的”，但一时也编不出什么瑰丽的童话，只能把现实加工一下。

    “我也不确定，因为哥哥的...嗯，精灵，就是突然出现的。也许你慢慢长大的过程中，他们就会在某天突然出现。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你毕业那天，也许是你有孩子那天，也许是你老了的那天（也许直到你离去那天都不出现）都有可能的。”

    “嗯，我知道了。”查尔斯露出坚定的眼神，似乎是确定了某种长远的目标。

    要是有一个几十米高的皮套人，在我像他这般年岁时切实出现在我眼前，我也会毫无理由地相信，他说的那句“你也能成为光。”

    “好了，该去买东西了。”白团们在查尔斯不舍的目光中全部消失，我则拿起地上基本摆放整齐的那叠单子，向门外走去。

    我的任务大抵结束，该让场外的人去头疼了。

    “哥哥，你会很快回来的吧？”他真的很害怕自己再被丢下。

    “那当然，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