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觉睡到世纪后
午后刮着微凉的风,太阳晒在脸上略有一点点暖意。整片大地刚刚从严冬中苏醒,泛着若有若无的春绿。桐州的巨树顶上仍有薄薄的积雪覆盖,底部却已经抽枝发芽,派生春意。
初春的风吹过桐岭李府的宅门,站岗的甲士微微打颤,更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一个穿着灰色轻甲的男人负着钝剑,领着四个披甲的家丁从府中踏门而出。
“见过李丰之大人。”守门的甲士执矛敬礼。
李丰之点了点头道:“今日守门时间已过,接下来由他们两人接替。我现在出门例行巡视,可不要出差池。”
李丰之身后的两名家丁接替了守门的位置,持矛站在广梁大门的两侧。李丰之步下台阶,看了看后便领着两名随从离开。
守门人目送着李丰之远去,正松了一口气,却听到府内有人边跑边喊着“丰之大人”飞奔而来。还未走远的李府武人皱了皱眉头回头问何事,而寥寥数字却令他震惊。
“您房里的少年苏醒了!”
李丰之到桐州李府上已十数年,期间经历大大小小百十场搏杀与恶战,古井不波的内心从未起丝毫的波澜,而这一句话却如当头棒喝,让他一时半会都没有回过神。
“去请李至朔大人来代替我巡视。”李丰之匆匆交代了一番后便向着府内飞奔回去。
李府偏院。
李丰之夺门而入,只听声音从屋檐上传来。
“好久不见,震离。”刚苏醒不久的少年看见了李丰之,笑眯眯地说。
李丰之将院门关上,说不出话,只是盯着他。
李丰之已经带着眼前的少年行走了数百年,因为容颜不受时间的侵蚀,所以每几年就要重新挑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安身。
从初临这片广袤大地至今,他已经从西方的连绵山脉、南方的密林河地走到北方的冰雪平原、东方的丘陵平地。
他已带着沉睡的少年辗转于参天的巨树、常燃的岩山、无波的澄海、蒸雾的水泽、覆雪的深渊之间。
坐在屋檐上的少年呵呵笑道:”我这一睡了几百年,怎么震离和换了个人一样。”
李丰之道:“只有你一个人能安心睡过这几百年。”
李丰之纵身跃上屋檐,在少年身边就近坐下。
/*《时古秘辛.逐龙》:逐龙之役,平温帝崩,守台人震离护佑幼子,落入虚中之井。守台人有九,其七逃生至井下,首位仍不知其人。*/
“七人之中,我已经确定了五位藏身的地方。”李丰之,也就是守台人震离的化名,平静地说。
“让我猜猜。那颗树就是小青儿的地方。而更远处的火山,不出意外就是衔烛。”少年手搭凉棚看向远处郁青的巨树,和巨树遥相对望的则是一座黢黑的陡峭岩山。
震离点了点头,补充道:“此地向西南行是灵海,皇似在那里沉眠,偶尔能听见渔民说海神娘娘显灵。”
少年嘿嘿笑了两声,“这几百年来,你们可曾有过会面?”
“不曾。只要你不苏醒,他们的意识永远都是沉睡的状态。我修习特殊术法,但这具躯体也要去安身之地汲取行动的必要能量。闲着的时候,也会心血来潮去灵海边看看。”
震离枕着双手,倚在房檐上看着浮云,“这里是日下国,再往西南方向,过了大天界线进入北户国的境地,那里有一座巨大的水草丰美的云梦泽,便是皇晞栖身的地方。同时南天有朱雀神的庇佑之人,那些则是我们必须要杀死,或者结交的人。”
“朱雀神?”少年挠了挠头。
“四方之神的信物,是打开虚中之井的必须之物。目前我只探查到了朱雀神庇佑的所在之地。大概知道白虎神栖居在西方西王国的山峦之中,玄武神盘踞在北方孤竹国的冰城里,而青龙神却是半点影子都没见到。”震离叹了口气道。
“那先放下这些所谓的‘神’。小青儿,衔烛,皇似,皇晞前辈,还有谁呢?”
震离犹豫道:“皇阴。他的灵魂落入冰城的深渊,被钧天宫的几位‘圣者’封印在了剑中,扶持了北天帝国的建立。”
震离道:“那一战追来的乌合之众,以武力手段建立了钧天宫,扶持了北天帝国,后来成为四方国度名义上共同尊崇的神宫。”
“你说’名义上’。”少年道。
震离哼了一声道:“孤竹鼎力支持钧天宫,北户与钧天宫互不干涉,西王国小国寡民,与钧天宫没有什么往来,日下国暗中与钧天宫不和。”
少年抻了个懒腰道:“那我们何时动身?”
震离道:“暂且不急。再过几天即是巨木的木生门开放的日子,我们以李家的名义进入木生门治下的土地,方便很多。”
“笃——笃——”
院外传来了一阵敲门的声音,打断了初醒少年与震离的谈话。
震离跃下房檐前去开门。院门打开,眼前是一位佩刀玉的青壮男子,正是李氏当代的家主,李至望。
“丰之先生,情况怎么样了?”李至望打量着院内的情况,远远看见了房梁上的少年。
震离点了点头道:“我记得,家主给他所赐之名为止行。”
震离让开道,转身请李至望进入院中。
李至望诚惶诚恐道:“在下斗胆替您起了个名,先生要是不喜欢,可自行决断。”
震离摇了摇头道:“快来,李止行。见过家主。”
少年李止行轻轻落地,向着李至望敬了个礼。李至望则连忙扶起少年,嘴里念叨着”不敢当不敢当”。
震离也向李至望郑重行礼道:“多年承蒙您的照顾,丰之感激不尽。”
李至望愣了一下,小心翼翼道:“丰之先生这是要离开李家了么?”
震离点头道:“我曾说过,当李止行苏醒的时候,便要带他回到故乡。只不过,还要在李府耽搁一阵子,还望家主见谅。”
李至望摆了摆手,叮嘱了几句“有需要随时来找我”之类的话,便自己退出了别院。
“对了,丰之先生。”李至望又回头道:“未时的祭祀,是按照原定计划,还是也让兄长替您主持了?”
“不了,还是由我主持吧。待至朔回来后烦请您差人来唤我。”
震离简单交代了一番,短暂道别后合上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