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惊醒的李止行又睡下，天边刚刚看见泛白，第一只鸡便叫了起来。这是熬夜的鸡还是早起的鸡？谁知道呢，只是熬夜也熬的忒晚，早起也起的忒早了些。

    在这春日的凌晨，一辆马车从嘉州踏破早霜来到桐岭，在旭日初升的时候停在了李府的门前。

    李府安排在嘉州客栈的下人早就先一步骑快马回到府上，通报二位少爷回府的消息。此时虽已天明，但府内仍灯火通明，李府的二位主人以及亲眷围坐在堂内等待孩子从京城归来。

    堂内听得外门一阵躁动，想必是车驾已经抵达。李至朔挽着裹皮裘的妻子快步迎接，走出府门正好撞上两位少爷下车。

    两位皆是李至朔所出，长子学文，次子习武。学文的叫止言，习武的叫止武。按照李府的规矩，原本是希望长子习武，次子从文。只是二人的志向不巧地将父亲母亲的意愿颠倒了一下。

    从去年冬至一别，二人俱是数月不曾与父母相见。思乡恋家之情难以言表，李止武扑腾拜倒便喊“爹娘”。

    李止言也跟随着拜倒道：“爹娘，我们回来了。让爹娘等了这么久，是孩儿不孝。”

    李至朔笑着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扶起，对李止武道：“怎么跟你哥哥一起坐车回来？骑着高头大马星夜飞驰，才显我们武人风范。”

    李止武摇了摇头：“安安稳稳的马车不坐，那才是傻子。”

    李至朔骂一声好小子，抬起手给他来一式“仙人抚顶”，李止武连忙闪到兄长的身后。

    李至朔道：“对了，我记得文苑与铜武阁的休假日并不是同一天，怎么二人一块儿回来了？”

    李止言道：“父亲所记无误。小武的铜武阁应该早五日便回来才是。”

    李止武挠了挠头：“往年是如此，今年阁内有许多事情，便耽搁了。听高一辈的师叔们讲，社日结束后几日会有大人物来访铜武阁，我们这些年轻子弟便被拉去做了些跑腿工作。再者前几日，钧天神宫有圣者代行来访京城，联络了几个门派。具体是干什么的，就不是我知道的了。”

    李止言也道：“前几日，我跟随先生学理时也瞧见了神宫的使者，只不过当时也没有在意。这些圣者与皇帝之间的来往，我等小人还是不知道为好。”

    李至朔笑着点头道：“那便不提这些，回房。爹早早就叫下人切了涮肉，咱们围炉吃了赶紧休息，正好赶着午后和大家一块儿前往巨木。”

    李止武搓了搓手道：“小叔父呢？今年我武艺精进，定要和小叔父好好切磋一番。”

    “阿晦外出云游尚未归来，管他呢。”李至朔道，“想要切磋，爹爹陪你切磋。要是爹爹打不过你，就请丰之先生调教调教你。”

    李止武忙不迭地摇头说不。

    众人皆哈哈大笑起来。

    下人们簇拥着李至朔与两位公子入府。踏入院门时，正巧碰上了例行出府巡视的震离，与跟随的李止行。

    李止言远远看见走来的震离与李止行。他心思缜密，看见这一陌生的少年穿着与兄弟们相同的衣服，腰间别着家主赐下代表李府的玉佩，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李止言道：“拜见丰之先生。”

    围簇的众人看见震离，也纷纷停步施礼致意。

    李至朔道：“犬子刚刚回府，还未上丰之先生门前请安。”

    止武止言道了一声“恕罪”，震离摇摇头说无妨。

    李止武看见了身后的李止行，取下了自己的铜武护腕道：“想必这就是丰之先生所说的沉睡少年吧。这回来的太过仓促，也没有带甚么礼物，这个护腕权当做见面礼，不嫌弃的话就请收下吧。嘿嘿。”

    李止行双手接过说了声感谢，并没有多言。

    震离微笑道：“他生来胆小腼腆，可别刁难他了。”

    “我还要例行今日的巡视，就不与各位闲聊了。家主，二位公子，再见。”震离带着李止行挤出人圈，和家主道了声别。

    别过了二位公子，李止行跟随着震离踏着晨霜出了府门。

    冷风吹得早行人打了个哆嗦，李止行忍不住收拢了衣襟和衣袖。

    李止行边走边鼓捣道：“这是什么新奇的小玩意。”

    他将李止武赠予的铜护腕戴在手腕上，仔细地打量了一下。

    震离挑了挑眉，将一指搭在铜护腕上。

    灵气运转，一把铜刀凭空出现在了李止行手中。

    震离另一只手虚空一握，空中析出闪烁着紫色光芒的琉璃水晶，凝聚成一柄短剑。

    这是震离的佩剑“幻尘”。从虚中之井的乱流中攫取，凝聚成一团纯净的能量体。从这能量体中分离出的一丝，便是一柄可以随意变幻形态、削金断玉的神兵利器。

    震离看了一眼李止行，握住琉璃短剑向他刺去。

    李止行握住铜刀招架，兵刃相撞，铜刀挡住了震离的一击后瞬破碎，只剩激起的火星漂浮在空中。

    震离笑道：“虽然是华而不实的小玩意，但又不得不佩服发明出这种物件的人。”

    李止行挠了挠头道：“将灵力注入其中，形成一把小刀。停止灵力注入或脱手后顷刻便会消失，只能挡住堪堪一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幻尘很像。”

    震离将手中的幻尘短剑捏碎，紫色琉璃化作碎屑，随着晨风逸散。

    震离点了点头道：“这小玩意的用处可比幻尘大多了。”

    李止行不解道：“何以见得？幻尘的锋锐、坚韧都是世间少有，你也看见了，和这小铜刀一碰一下就击碎了它。”

    震离道：“虽然这铜刀脆而易折，灵气停止运转后即刻便会消失。但只要有能够调动灵气的人便可使用。而幻尘此物，是我的师傅烁流赐下，集整族数十年之力才铸成的兵刃。”

    李止行点了点头。

    震离道：“把这铜刀当个小玩具，万一哪一天流落到荒岛，拿来剥耗子皮都是极好的。”

    言毕震离便大笑着加快了脚步。

    李止行也跟着笑了起来。

    旭日东升下，这一长一少的笑声随着晨风自由自在地飘向巨树，飘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