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汉朝当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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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寻人

    过道上残存的光线消失了,牢房内漆黑一片。狱卒过来点亮了过道墙壁上的数盏油灯,灯影幢幢,比白天的自然光线还更亮堂些。

    众昌邑人喝得醉醺醺的,东倒西歪在牢房里,嘴里胡言乱语。

    刘病已虽已吃饱喝足,但内心烦躁之极,沿墙边来回踱步。

    他心想:“明早卯时,就是凌晨四五点。现在天色已黑,就差几个时辰了,怎么还没任何动静?”

    “难不成自己竟然要与这帮昌邑人陪葬?”

    方才点灯的狱卒好像是聋子,不管自己如何叫嚷,就是不理会。

    这古代的牢狱更黑啊,现代起码还有个律师可以会见一下,通报一下讯息。

    在古代被抓进来了,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现代还有一个很长的司法程序,这古代,说明天卯时处斩,就明天卯时处斩,根本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

    难道自己就要这样冤死在汉代的狱中?

    难道史书记载有误?

    是不是后来有人代替了自己的名字,被霍光推举为帝?

    还是有两个叫刘病已的人?

    刘病已使劲抓着自己的头发,急躁地来回走动着,脸色发黑发青,身子颤抖不已,实在是想不明白。

    他使劲捶击着墙壁,墙砖非常厚实,发出低闷的声响,震得他手阵阵发麻。

    他走到牢房门前,使劲摇撼着生铁铸就的牢门门柱,大喊:“来人!来人!”声音通过过道远远传出去,声音渐弱,没人回答。传回来的声音是自己的回声。

    粗大的铁门纹丝不动,只有和门柱一般粗的锁链发出咣咣的响声。

    刘病已知道再喊也是徒劳,回到墙角边坐下来。

    没心没肺的昌邑人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熟睡,发出此起彼伏的鼾声。

    除了这鼾声四周一片死寂。偶尔有只老鼠从过道边溜过,发出轻微的声响。

    狱卒会不会是吓唬人的?明早卯时就处斩,这也太草率了吧?

    史书上记载,霍光的确将刘贺带来的二百属下全部处死了,但是没说时间。

    会这么快?

    刘病已胡思乱想着,由于身体忙乎这两天,十分疲倦,眼一闭,也睡着了。

    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

    过道和牢房内一片火光。过道中站着一队身披轻甲头戴盔甲手持刀剑的军士,手举着火把,照得牢房内如同白昼。

    “该上路了!”一个监狱长模样的中年文官身着一件半旧的官袍,大声宣布道。

    一个狱卒掏出一把黑乎乎的钥匙,往锁孔里捣鼓了几下,解开锁链。两个狱卒上前将牢房门拉开。

    一个百夫长模样的军官挥了挥手。

    进来两个健硕的军士,手拿粗麻绳,麻利地捆绑住一个人犯,绳索绕过人犯的脖颈,捆绑得十分结实。

    两个军士负责一个人犯,捆住一个带出去一个。又进来另外两个军士,捆绑下一个。依次进行,动作利索,井然有序。

    人犯们已接受了现实,没有任何抗拒和反抗。

    个个面上表情麻木,动作如僵尸,俨然已是一个活死人。

    这就是古代,一人身死,不祸及家人,已是万幸!

    这也是为什么古代被赐死还要谢恩的原因。

    因为死法也有许多种,没被五馬分尸也要谢恩的。

    没有夷九族更是谢天谢地了。

    “我是冤枉的!我和他们不是一起的!”刘病已叫道。

    百夫长眼神颇为惊异地瞄着他,心想:“死到临头了,还叫喊什么,不懂规矩吗?按大汉律法,人犯临刑前如果有任何抗拒行为,惹怒了监斩官,监斩官可以直接更改处死的方式。还可以上报延尉,增加其他处罚比如将家属没籍为奴,甚至直接夷族。”

    文官模样的中年男子盯住刘病已:“只给你一次警告,如果你胆敢再嚷一句。斩首改为五马分尸。嚷两句,夷族。”

    刘病已一窒,心想:“这他妈的也太野蛮了吧!喊冤都不能喊?”

    百夫长见刘病已不说话了,道:“这位是陈大人,最铁面无私、言出必行的。识相的赶紧住嘴,乖乖上路,赶早投胎,哈哈!”

    文官模样的中年男子伸出枯瘦的手指捋了捋下巴上的几根枯须,瘦癯严肃的脸上露出几分得色,道:“老夫为官清廉,软硬不吃,所谓廉生明,廉生威,就是如此。”

    刘病已只得任由军士捆绑自己,心里骂道:“你廉是廉了,威也威了,但是你他妈是草菅人命啊!”

    官狱隔壁就是一间刑场。

    数丈高的围墙将刑场与外界隔开。士兵们高举着火把,映照着青黑的天色。凌晨卯时,一切还在熟睡当中。

    围墙边上,每隔不到一米就站着一个士兵,他们手持长槊,腰悬刀剑,还有数十个弓马手、骑兵,将站在刑场中间的人犯们围得铁桶一般。防范严密,插翅难逃。

    紧挨着围墙,用木头搭建了一个一丈来高的架子,四角固定了四支大火把。火光很亮,燃烧的火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两个身材魁梧的刽子手扛着鬼头大刀,迈步通过简易木梯走上了行刑架。

    他们身穿一件红色的衣裳,袒露出一侧发达而饱满的胸肌,结虬一般的手臂肌肉,下穿一条齐膝盖的短衣,腿部肌肉鼓鼓,大脚上蹬双黑色靴子。肩上扛着一柄硕大的鬼头刀,刀身黑不溜秋的,锋利的刀刃却发出惨人的白光。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五名狱卒拉来五辆独轮车,停在行刑架后面,准备收尸。

    离行刑架数丈开外,摆放了张小桌子。中年文官端坐在桌旁。身后一个衙役举着火把照明。

    一个下属手捧一本名册呈到他面前。文官面前摆放着一个小酒杯,一只酒壶,一碗豆子。一个下人站在旁边,给他斟酒。

    文官慢条斯理啜饮着杯中酒,时不时拈起一粒豆子丢入口中,嚼得咯咯作响。

    有人给行刑台上的两个刽子手递上了酒。一人一大碗。他们喝完将碗咣啷一扔,将鬼头刀尖朝地,竖立在行刑台上,瞪圆眼睛示意可以开始。

    随着中年文官一声令下,百夫长指挥手下兵士,两人一组,将人犯押上行刑台。

    人犯已经瘫软,押上台后即跪到在台上。两刽子手熟练之极。一人揪住人犯的长发,另一人手起刀落,砍瓜切菜一般,那人犯便身首异处。

    收尸的衙役上台抬起尸身,拾起首级,往独轮车上一丢。

    前两个军士押完一个人犯,又换后两个军士押解另一个人犯上行刑台。依次进行。

    不一会儿,就执行了十几个,尸体堆满了两辆独轮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味。

    轮到了排在刘病已面前的龚遂。两军士拖着他前往行刑台。

    “俺有重要的事情禀报!”龚遂浑身发软,双膝无法直立,朝那文官颤声喊道。

    “何事?”文官好整以暇,慢腾腾地饮着小酒,乜斜着一双三角眼,问眼前这个将死之人。

    “昌邑王属下安乐,挟持了太后,如果杀了俺们,太后会有生命之忧!可否缓缓?”龚遂满怀期望地乞求道。

    “安乐?他昨天就被五马分尸了,还要夷九族。太后无恙,你就别操这个闲心了,好好上路吧!”中年文官冷笑道,摆了摆手,示意军士赶紧将其拖走,随手拈了一粒豆子丢入嘴里,嚼了起来。

    “啊?事关重大,下官请您禀报上峰,再核实核实……”龚遂被两名军士横拖在地上,仍不停的哭喊着哀求,裤裆中发出屎尿臭味,已经失禁。

    两军士捂着鼻子将他拖上行刑台,交给了两名刽子手。

    “龚遂匹夫!赶紧闭嘴!死则死耳,哪来那么多废话!大王真是瞎了眼,重用了你这个废物!”站在刘病已后边的傅嘉大声骂道。

    刽子手手起刀落。龚遂终于安静下来。

    轮到刘病已了。两名军士一左一右过来拉住刘病已。

    他扭头看着两军士。年纪和自己相仿,短眉浓须,肤黑,板着脸,身上穿着轻甲,铠片发出轻响,手臂孔武有力。

    此时天色尚黑,除了火把照明到的地方,都是黑魆魆的。

    看来是命该如此了。

    刘病已苦笑,道:“不用拉我,咱自己走。”

    大踏步朝行刑台走去。

    “咋回事?俺们昌邑人上路中间还杂着一个外人吗?俺们要走一起走,黄泉路上大伙有伴,干啥中间还插着一个外人呢?”傅嘉嚷道。

    “是啊,俺们一起走,不分开。”其余人犯中也有人喊道。

    “等等!”文官放下酒杯,瞅着傅嘉等人,阴笑一声,“着急投胎吧,好,成全了你们!”

    他手指着刘病已一挥:“这个人放后,先执行了他们!”

    “诺!”两年轻的小兵押着刘病已站回人犯队伍最后一排,最后一个。

    傅嘉被押上行刑架。“咔嚓”一声,他也安静下来了。

    接下来便如流水作业一般。“咔嚓”一个,“咔嚓”一个。两刽子手浑身大汗,身上沾满血迹。木架子底下的地上血水汇聚成流,缓慢地流向地势低处。大院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屎尿臭味。不一会儿,五辆独轮车上就堆满了尸首。狱卒们先运走了一批。又返回来运第二批。

    刘病已看到站在前排的人犯越来越少。

    他眺望着遥远的东方天边,那里隐约透露出一丝鱼肚白。

    晨风乍起,吹到身上令人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四周火把的光随风抖动,地上的幢幢人影越来越稀疏。只有那么几个了。

    心想,天色再亮得早,怕也是不能看到今天早上的太阳了。

    即将结束短暂的穿越之旅,心中生起一股留恋。特别留恋的就是许平君。

    不知道自己死后,她和她父母又将会是什么下场呢?

    古代可真是严刑竣法。如之奈何呀!

    ……

    张彭祖辞别父亲先行回府,将父亲已答应派人释放刘病已一事告诉了薛宣。

    薛宣闻之甚喜,他在张府涂了治疗创伤的药,又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

    张彭祖见他人虽小但甚机灵,而且特别讲义气,很喜欢他。

    张彭祖在府中准备了酒食,安排几个小厮挑好酒食。他和薛宣骑了马,先后来到杜佗、王奉光府上,叫上二人,一齐去掖庭,要找刘病已出来吃酒,给他压惊。

    杜佗、王奉光二人已知道了当天霍光废帝的大事,听说刘病已险些牵连其中,大惊。

    四人四骑,连同挑着酒食的小厮们一起,来到掖庭门口。

    门口增加了一队军士守卫,张彭祖见他们都是禁军的装束,便上前自报了家门,请他们通知刘病已出来相见。

    禁军们听说是右将军的公子,不敢怠慢,一个人进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许广汉带着女儿许平君匆匆过来。

    “几位公子,老许有礼了!”许广汉有令在身,不能出掖庭,就站在门内,抱拳朝他们施礼道。

    许平君神色焦急而无助,立在父亲旁边掩面啜泣。

    “咋啦!”王奉光先嚷道,“刘兄弟呢,不是说好了放回来了吗?咱们准备跟他吃酒压惊呢!”

    张彭祖一惊,难道事情有变?

    他急忙问:“他还没回来吗?”

    “唉,都怪俺老许瞎了眼,去找皇上——不,刘贺的手下——安乐叙旧,牵连了俺女婿。俺也差一点就没命了。俺听说刘贺手下二百多名昌邑人,明早卯时全部要处死。大将军有令,俺不能擅自离开掖庭。恳求几位公子想想办法,去找找俺女婿,救救他!可别和那些昌邑人一同被处死了,那就太冤了!”许广汉内疚无比地道。

    许平君突然呜呜的哭出声来,泪水流满了面颊。她掏出丝巾擦净泪水,强忍伤心,朝张彭祖等人施了一个礼,缓缓地道:“几位公子,有劳了……”仍泪流不止。

    “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就去!你们回去等咱的消息。”张彭祖等人上马离开掖庭。

    再无心酒食,令小厮们挑回去。

    “先去宫中找我的父亲!”张彭祖要找到张安世来问明白。

    四人四骑疾驰往未央宫。

    黄门告知,右将军张安世和霍光大将军一起去霍府了。

    四骑又飞驰来到霍府。

    霍府位于长安城中央,数座偌大的府第连成一排,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四人被拦阻在外,不得进入。

    “大将军今天高兴,要和右将军等人一醉方休,严令任何人不得打扰,违者军法处置!几位公子见谅。请回吧!可不敢违抗大将军的军令。”守卫军官礼貌而坚决地拒绝四人进入,也拒绝通报。

    “这位是右将军的公子张彭祖,有要事求见他父亲。我是太仆杜延年的公子杜佗,他是关内侯府的公子王奉光。烦请通报一声,定不会怪罪于你的!”杜佗施礼道。

    “这?”守卫官听到三人身份,也怕得罪,犹豫片刻,道,“请公子们稍候,我去请中郎将霍禹将军定夺。”

    不一会,霍禹亲自出来了。

    他卸甲后穿一身白色长袍,年纪也不过比张彭祖等人大个两三岁,已官居三品中郎将,举手抬足自有一种与其年龄不符的官者气度。

    霍禹容貌酷似霍光。俊朗肤白,唯眼睛略凹,鼻梁更挺。眼神略显阴冷。

    “拜见霍中郎将!”张彭祖等人拱手施礼。

    霍光曾携霍禹来过张府赴宴,张安世也曾携张彭祖去过霍府赴宴。故此两人认识。

    霍禹对张彭祖这类只知斗鸡走马没有任何官职的少年公子,从心底里瞧不上。他也不回礼,双手仍背负在身后,漫不经心地问:“你来何事?”

    “我有急事要见见我父亲!”

    霍禹不无轻蔑的笑道:“你能有何急事?今天朝廷上办妥一件大事,右将军和家父都甚为欣喜,定要一醉方休,严令任何人不得打扰。你有何事就跟我讲吧,我来转告!”

    “这个……”张彭祖见霍禹也讲不便打扰,只得道,“我的一个结拜兄弟,叫刘病已,误当作昌邑王一党抓到官狱中去了。想请中郎将转告我父亲,让他出面将刘病已释放了。”

    霍禹笑道:“这个事啊!已派人去放人了,需要时间,稍安毋躁,明早就可回来,你们自去家等着。”说罢踱步回府去了。

    “我看这事没这么简单。”杜佗担忧地道,“家父说昌邑王一党二百余人,明早卯时之前全部要处死。按说要放人,现在就应该放回来了,不用等到明天早上。”

    王奉光粗声粗气地道:“我看这姓霍的小子不像是什么好人,阴阳怪气的,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他当真要派人去放人,为啥不叫咱们一同跟过去,而叫咱们回家等呢?”

    薛宣年纪最小,身份也最卑微,听几人议论,也忍不住插话道:“几位公子,额也觉得不对劲,按说张右将军这么高的身份,放一个人还不得马上放出来,为啥还要等到明早呢?会不会是哪里出了啥纰漏?”

    张彭祖深思片刻,道:“看阵势霍府咱们是进不去了,通报也没人肯替咱们通报。我父亲这酒宴也不知到什么时候,我看不如我们直接去长安城的官狱中打听打听,打听到刘病已下落,我直接传父亲的口谕,让他们放人!”

    “你有令牌吗?”杜佗问。

    “出门时我从父亲书房里拿了。”张彭祖从腰间解下一块汉军令牌,示意给几人看。

    王奉光大喜:“好,好,咱们赶紧去!”

    杜佗有些担心,道:“假传将军军令,这可是犯大汉律令的……”

    “没事,我父亲亲口答应了我,释放刘病已的,不算假传军令!”张彭祖道。

    杜佗沉吟道:“那好,但城内共有四座官狱,也不知他关在哪座,咱们去哪座呢?”

    原来,长安城东南西北四门外,各设置有一座官狱。古代为了防守外敌方便,特意将官狱设置在城门附近。遇到外敌入侵,可以直接驱使囚犯上城墙御敌,或者充当敢死队出城冲锋。

    王奉光挠了挠头,着实觉得为难。

    张彭祖望着黑下来的天色,道:“只能东西南北,一座座城门去找了。时间紧急,咱们现在就动身!”

    军士手中的火把渐渐燃尽。天尚未亮,刑场上突然暗了下来。

    刘病已眼前的人影只剩下最后一人。很快也被两名军士拖走了。

    早起的苍蝇闻到了血腥味,“嗡嗡”地飞了过来,聚集在行刑架附近。

    两个刽子手累得气喘吁吁,动作不那么利索了,砍一个人费了好几刀,弄得人犯大叫大喊,声极凄厉。好容易砍翻在地,首级仍粘连着身子,兀自在架上翻滚扭动,状极惨烈。

    坐在桌边监斩的陈大人直皱眉头,踱到行刑架下,昂头问道:“咋回事?”

    “禀大人,刀口缺了!”

    陈大人瞅了一眼孤零零站在场上的刘病已,道:“去换把刀,大呼小叫的成何休统。”

    完成了自己这组押解任务的军士,均聚集在围墙边饮酒。只有押解刘病已的两名军士,仍老老实实站着,执行押解任务。

    百夫长此刻也坐在了陈大人桌边,和他对饮着。他不以为然地道:“大人不必这么麻烦吧,钝刀也不打紧,就剩这一个了,胡乱斩了,免得延了时间。”

    “不不,老夫做事一惯严谨,容不得半点瑕疵。去换了刀再来!”陈大人摇头,不容置疑的对刽子手下令道。

    百夫长只好对两名军士吆喝了一声:“坚持站好了,马上就有你们的酒喝!”

    “诺!”两年轻军士应声道。

    一名狱卒小跑过来,附在陈大人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陈大人面色一愣,自言自语了半句:“他来干什么……”

    他起身向百夫长拱拳道:“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完随狱卒往官狱前门走去。

    陈大人是监狱长,相当于朝廷五品官员,百夫长只不过是一个下级军官。但汉朝自武帝以来重武轻文,故他也要尊重这个军官几分。

    而军官和刽子手也必须待陈大人返回才能再执行。大汉律令,处斩囚犯,监斩官员必须在场。

    陈监狱长来到官狱前门,走出大门。此时红日初升,晨曦微露,他见到了四个风尘仆仆的少年郎,每人牵着一匹神色有些疲倦的马,那几匹马正低头寻着地上的草啃食。

    “公子缘何来此?”陈大人直冲着张彭祖问道。

    张彭祖正掏出右将军令牌,闻言一愣。

    “大人认识我吗?”

    陈大人皱眉道:“公子忘记啦?我姓陈,曾是你祖父张汤大人手下的文吏。小时候时常抱过你的。”

    张彭祖想起来了,这个人相貌丑陋,脾气古怪,整天黑着脸,小时候抱着他时,挤出一张笑脸想逗他,反而把他吓哭了。

    “小侄见过陈大人!”张彭祖抱拳躬身以晚辈礼。

    “贤侄不必多礼,进来说话。”陈监狱长扶起张彭祖,请四人进了屋。又令人端来椅子,奉了茶,取了些糕点,让几人边吃边说。

    张彭祖谢过陈大人后,言明来意。

    陈狱长听罢,瘦矍脸上肌肉不由自主的抖动了一下,心想:“来得也太巧了,晚一步来,那刘病已就已经是刀下之鬼了。如果骗他们说已经执行了,他们也没办法查证。可是,张汤大人曾有恩于我,骗他,我于心何忍?”

    正犹豫间,张彭祖掏出右将军的令牌奉上,恳求道:“侄儿不敢擅传将令,确实是家父口喻,刘病已与众昌邑党人毫无关系,予以无罪释放。这是右将军的令牌,有什么事,右将军担着,与陈大人绝无关系!”

    陈狱长捋着几根鼠尾须沉吟道:“按说有右将军的令牌,老夫执行命令就是了。但这批昌邑党人身份特殊,上面严令今早卯时处斩,一个不留。若不是公子来得早,恐怕已处斩毕了。老夫可以答应公子,先不处斩刘病已。但若要放他,须得有霍大将军的手令才行。事关重大,还请公子谅解。”

    张彭祖见陈狱长语气坚决,没有回旋余地,便又问道:“若是必须得霍大将军手令,须等我回去禀报父亲,再由我父亲去请霍大将军的手令,这一来二去,须得不少时间……”

    “三个时辰之内,”陈狱长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摇晃了一下,“超过三个时辰,老夫监斩了他。公子勿怪老夫铁面无私,老夫也是跟张汤张大人学的。”

    张彭祖见眼前这个人明显是一个古板的酷吏,没有商量余地,能答应缓三个时辰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于是他起身施礼道:“小侄这就去请大将军的手令,请陈大人务必等我三个时辰。”

    “好说,好说。不能超过三个时辰啊,否则老夫只能监斩了他,好向上峰复命。”

    陈监狱长心内暗想,今天是你张公子来,如若换作任何其他人来,老夫都不会给这个面子的。

    他在张彭祖的祖父张汤手下做了十多年文吏,学得了张汤全套审讯人犯的办法,熟习了大汉律令。后被张汤举荐当了监狱长。故此,对张汤深怀感恩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