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昌有些震惊，看到老丞相突然出手，他也慌忙拔出剑来，却不知接下来如何。

    慕生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他想张嘴叫出来，却不能发出任何的声音。因为老人轻轻把手，放在了他的喉咙上，如同抓住一只想要展翅欲飞的雏鸟。

    许瞎子似乎听到了什么，他走出屋外看到了慕生的惨状。

    何昌将剑对准许瞎子，虽然他不知道老丞相要做什么。但，他所能做的就是拔剑对准敌人。虽然，他感受到了许瞎子身上恐怖的气息。

    “你想要做什么？”许瞎子问道。他的手向下低垂，手中似乎握着一把看不到的剑。

    老丞相平静的抬头看着慕生眼睛，慕生的眼睛很暴虐，可以容纳一个毁灭的帝国，可以包含所有的生死。

    最终，老丞相放下手，一瞬间似乎阳光又重新照耀大地，似乎秋风也不那么刺骨。所有的风雨都不见了，老丞相依然挂着微笑，依然是一个慈爱的老人。刚刚的事像没有发生。

    慕生大口的喘着气，血丝依然充满眼睛，他咳嗽起来，像一条得以存活的鱼。

    何昌收回自己的剑，他的后背已经被打湿。许瞎子微微垂下的手，重新放回背后。

    “人老了，总有一些顽皮，刚刚只是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不要见怪。”老丞相说。

    慕生扬起头，他的脸上布满了泪水，因为眼部受到刺激，血丝开始向下消减。“丞相，你翻脸的功夫不比翻书差。”慕生捡起地下的匕首放回腰间。

    老丞相拍了拍慕生的脑袋。“总要试探一下吧。”

    慕生点了点头。他说的不错，只要抓住慕生，就可以试探所有人的反应，慕生的镇定，何昌的忠诚，许瞎子的信任。

    “不愧是老丞相，果然厉害。”许瞎子夸奖。

    “我以为你要直接动手！”老丞相说。

    老丞相与许瞎子，相视一笑。

    “走吧！我带你去见吴王。”老丞相拉起慕生的手。

    “就这么简单？”慕生问。

    “就这么简单？”老丞相回答。“当然不是！”

    “那你要说，带我去见吴王。”

    “骗你的。”

    老丞相抛开自己所有的公务，牵着一个少年的手，带着他一起来到街上。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他所有的儿女都没有如此的待遇。

    当然，这就说一个趣闻了。老丞相有三个女儿唯独没有儿子。大女儿嫁给了陈大将，二女儿嫁给了吴王。三女儿待字闺中，老丞相放出话来，谁要娶了三女儿，就可以得到相府的家业。但是必须要他看入眼才是！

    当他牵着慕生的手，出现在吴都的大街上。所有人都认为，这个黑衣少年，将是老丞相乘龙快婿。

    何昌的脸色有些苍白，连他都这样认为。他与三小姐的年龄相仿，自然喜欢这个静婉的女子。当然，也不是为了相府的家产这种狗血的理由。是真的喜欢啊！

    老丞相不喜欢慕生穿着黑色的衣服。当然他也知道慕生非要穿黑衣的原因。大洛推崇黑色，慕生自然要穿黑色。

    老丞相带着慕生，走进了一家裁缝铺里。为他挑选了一个白色且绣兰草的衣服。慕生在老人强烈要求下，被迫穿上衣服。

    吴王坐在孤零零的宫里，或者孤零零的坐在宫里。听着手下人不断的回报。

    报，王上，丞相大人给那位少年，买了一身衣服。

    报，王上，丞相大人给那位少年，买了一把扇子。

    报，王上，丞相大人给那位少年，买了一个香囊。

    ……

    吴王眼睛看着门口。他在想，难道丞相真的要嫁女儿了吗？

    老丞相带着慕生，慢慢走过吴都的每一个街道，他很疲惫但也很高兴。

    他想起了少年之时，自己和偷偷从皇宫跑出来先帝也是如此。

    慕生看着伤感的老丞相。夕阳下他似乎有无数的凄凉。

    老丞相毕竟真的年纪大了，他牵着慕生的手，走遍了吴都，却没有力气，再回家了。

    老人拒绝了乘轿回家的建议。慕生搀扶老人，缓慢向家走去。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我当上了吴国的丞相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如此的景色。”老丞相看着夕阳说。“我很累，我的夫人已经去世十几年了，我独自支撑了整个家庭，我带着女儿从战乱中活了下来，将她们安顿的很好，也是不希望亡妻担心她们。”

    慕生依旧在搀扶老人向前走去，他们走的非常认真，将眼前的景色看的很仔细。

    老丞相依然再说话。“我希望你不要活的这么累，因为那种活法真的很累。我是先帝的朋友，也是你的长辈，自然要多说你几句的。”

    慕生静静听着。

    “我不喜欢你穿黑色的衣服，因为那代表你的过去。给你的衣服上绣着兰草，愿你有君子之风。”老丞相好像很唠叨，但是除了慕生，他也不愿意和别人多说这些话。

    “我知道，先帝给了你很多的负担，那些负担需要你时刻拿着匕首防身。这让我想起了兵荒马乱的时候。”老人的眼睛透露出无限的感慨。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相府到了。

    老丞相拍了拍慕生的手，慕生将搀扶着的手放下。老人在无限美好的夕阳里，独自前行，他迈过门槛。他希望的美好景色在再也照不到他的身上。

    慕生有些沉默，他默默跟了上去，于是美好景色也照不到他的身上。

    他的手里拿着折扇，佩戴着香囊，腰间悬挂着玉佩。微微顿身，像极了一个公子。这才是他应该有的模样，也是老丞相希望的模样。

    慕生打开客房，许瞎子去贫民窟看看。所以只有慕生自己，慕生站在铜镜面前，看着自己的模样。他抬起头，真是俊俏！

    他打开折扇，上面是老丞相亲自题的字。“何为天下”

    什么是天下呢？慕生将折扇放在桌子上认真在想！

    他翻过来，老丞相用密密麻麻的字写到。

    苍穹之下，目之所触之地，兵戈所指之处，既是天下。

    可是，慕生想，那于我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