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年十六,字忠远,从军征,开砍!
剽姚校尉。
灵帝给聂辽封赏的官职,如此荣耀又画饼。
此官职是汉武帝为霍去病始置,以其从征大将军卫青出击匈奴。
卫青授予霍去病八百轻骑,霍去病以此开启冠军侯的传奇人生。
然而聂辽之剽姚校尉,非霍去病之剽姚校尉。
说好听些,他是个校尉;说难听些,他是个名誉校尉。
他这个剽姚校尉有名无实,无兵无马无权。
灵帝以曹操为骑都尉,以他为剽姚校尉,统率羽林骑出征进剿颍川黄巾军。
骑都尉秩比二千石,剽姚校尉也是秩比二千石,看似同级。
骑都尉乃是掌监羽林骑的武职,隶属南军,位于羽林中郎将之下。
而他这个所谓的“剽姚校尉”,无统属,无定员,无驻地,连兵营都没有。
灵帝美其名曰“天子亲兵之首”。
好家伙,这是给我画了个大饼啊!
初夏正午的烈日下,聂辽与曹操率领千余羽林骑,奔驰在雒阳城外的官道上。
聂辽转头看了曹操一眼,这家伙,换上一身精良甲胄,仿佛咸鱼翻身一般,开始春风得意马蹄疾了。
曹操当然志得意满,初次率军出征,统率的还是天子禁军羽林骑,他自然心情大好。
只不过,与他最初的设想稍稍出现一些偏差,或者说意外。
他骑在一匹高大的黄骠马上,转头看向聂辽,这个让他有些羡慕的意外。
“忠远,你我私下为友,然在军中,为兄亦不会偏袒你。虽说你不归为兄统辖,但战事一开,你切不可任意妄为。天子对你,可是寄予厚望啊!”
聂辽看着曹操,默然无语。
老哥,你这刚刚新官上任,就把火烧到我身上了?
“小弟明白,反正小弟这‘剽姚校尉’有名无实,不会碍了孟德兄的大事的。”聂辽看着前方不断向官道两旁避让的行人,口中随意应道。
“诶!”曹操一手攥着缰绳,一手抬起轻轻一摆,“忠远切莫作此想。天子亲自为你加冠、取字,又以冠军侯初次从征之职予你,足见对你之衷心喜爱与殷切期盼。”
“是吗?”聂辽不置可否。
“然也!朝廷公卿皆看出了天子对你的心意,否则以你区区微末郡吏之身,即便立有战功,也绝无可能授以官秩二千石之职。”曹操看着一脸满不在乎的聂辽,谆谆言道。
“是啊,秩比二千石,也算是个大官,就是无兵无权啊……”
曹操无奈一笑,转而严肃道:“忠远如今年岁尚轻,资历浅薄,初次从征,不可好高骛远。况且……天子也盼你再立新功,好教那些准备看天子笑话之人闭嘴。”
“小弟明白。”聂辽笑道:“就是说,我这个‘剽姚校尉’,就是天子用来赌博和试错的。赌对了,试对了,冠军侯指日可待;赌错了,试错了,天下笑柄近在咫尺。”
曹操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毕竟事实如此,天子不是神,不可能全知全能,也不能太过肆意妄为。
天子确实需要验证一番,以此检验这少年勇士究竟是真金,还是废铁。
他看着似笑非笑的聂辽,只得岔开话题,“忠远何不将兵器以骡马驮负?一路拿在手中,不累吗?”
“兵器之于武将,乃第二生命也,不可离身。”
曹操心中暗叹,真勇士也……
自正午从雒阳城出发,行至傍晚,才走出三十余里。
此时的聂辽在心中思量着,从雒阳至颍川郡长社县,路程三百里,按照目前这个速度,一日最多只能行进七十里。
也就是说,还需至少四日,才能到达长社。
可是他知道,等曹操率军赶到长社时,皇甫嵩已经开始突袭反击黄巾军了。
曹操只是锦上添花,并未雪中送炭,所以功劳并不大。
这不行啊,按照这个速度,等他到达长社,也没什么人头留给他了。
而且波才很可能被皇甫嵩或朱儁给砍了,那我砍什么呀?
战功就是要抢,你不抢,自有别人抢。
聂辽看向曹操,突然说道:“孟德兄,兵贵神速,小弟先行一步。”
曹操并不知道聂辽胯下坐骑的速度,他只以为聂辽心中急切,想要早些立功。
他微微摇头,劝道:“行军作战,戒骄戒躁,心急以求战,败军之始也。”
聂辽懒得和他解释太多,没来由地问了一句,“孟德兄,可知冠军侯之意?”
曹操闻言,心中暗道,你这小子,刚受封剽姚校尉,就开始惦记冠军侯了,也太心急了些。
他看着聂辽稍显稚嫩的脸庞,解释道:“冠军侯者,勇冠三军,功冠全军也,是以功封。”
聂辽却轻轻摇摇头,笑道:“孟德兄此言差矣。”
“何解?”曹操不解其意。
“冠军侯啊……”聂辽一手攥紧长刀,一手提起缰绳,双腿轻夹马腹,朗声道:“冠军侯就是,从不受匡束,怎么打都赢!驾!”
曹操看着一骑绝尘而去的聂辽,还未从其刚才的话语中回过神来。
怎么打都赢?你也太狂了……
待他反应过来,想要叫住聂辽时,早已不见聂辽的踪影。
无奈,他只得独自领军,趁着天色还未太黑,继续向颍川进发……
三百里,对于聂辽来说,只是不足半个时辰的路程而已。
当他进入颍川郡后,他满眼看到的,都是破败的民居,荒芜的田地,以及路边无人掩埋的尸骨……
在这一瞬间,不知为何,他明明知道这只是游戏而已,却仍是难忍心中悲凉与愤怒。
入目所见,真如“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这就是汉末,这就是三国之始,这就是那个英雄辈出的大争之世。
争的是土地,争的是人口,争的是粮食,争的是正统,可失去的,也都是活生生的人。
那绝非史书中一句“海内虚耗,户口减半”,就可以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
“呼……”聂辽轻提缰绳,勒马驻足,缓缓闭上双眼。
波才,也许你本无错,只为求活而已。
然而,为求活而杀生虐民者,人恒杀之。
没什么对与错,我只是觉得你该死,如此而已。
聂辽睁开双眼,远望前方,那里便是长社城的方向,也是颍川黄巾军大营所在地。
他轻轻一抖缰绳,玄龙马随即向前疾驰而去。
那就开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