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辽单刀匹马，随董卓进雒阳城，入皇宫。

    他在城内并无住处，所以连典韦都没有带，所有部下与军团骑兵皆驻扎城外。

    虽然进宫面见灵帝，并无任何危险，但他还是命令金雕盘旋在城内上空待命。

    一路上，他与董卓相谈甚欢，笑语不断，仿佛相见恨晚。

    灵帝特许聂辽骑马入城，聂辽自然不客气。

    一刻钟后，聂辽随董卓进入北宫，来到章德殿的端门外。

    兵器自然不能带入宫中，靴履也得脱掉，聂辽只得入乡随俗。

    一入大殿，聂辽才发现，这是开会呢？

    东汉的朝会地点不定。

    皇帝不出席，朝会地点通常为司徒府；皇帝出席，朝会地点通常在南宫。

    不过若遇重大事件，临时召开非正式会议，通常都会在北宫。

    而灵帝更喜欢在北宫开会，因为他懒得动弹，少走一步是一步。

    此时的章德殿内，三公九卿、司隶校尉、各将军与中郎将皆在。

    还有袁术这个京畿地方长官也在。

    一众朝臣见到董卓身后的少年，心中顿时了然。

    他们虽然已经知道聂辽的身份，但此前有些并未见过聂辽的公卿与将军，此刻仍是不免心生惊异。

    这已经不能用年轻来形容了，这分明是个……

    聂辽一路行至大殿内，对于向他投来的异样目光，他面无表情，心下却在冷笑。

    你们是不是想说，我分明是个小逼崽子？

    一群老登，不用你们嘚瑟，都给我等着！

    走至群臣最前方，聂辽看向跪坐于书案前的灵帝，躬身抱拳一礼，口中喝道：“吾皇万岁！”

    千穿万穿，吾皇不穿。

    灵帝一见到聂辽，心中顿生欢喜，可左右瞧了瞧，没瞅见蹇硕，他不由得心生一丝不祥的预感。

    “张卿啊，蹇内侍呢？”

    你这昏君，不仅拿宦官当父母，还拿宦官当哥们儿，你下辈子投胎也做个宦官得了！

    聂辽腹诽一番，口中却是回道：“回陛下，蹇内侍马失前蹄，摔落马下，此时仍在城外。”

    灵帝一听，不由放下心来，没死就行。

    而殿内一众朝臣，见灵帝竟如此关心一名宦官，俱都面无表情，却尽皆心生厌恶。

    同时，他们也有些好奇，据说聂辽此前曾以诏书，击毙一个内廷小黄门左丰，怎么如今却放过另一个小黄门蹇硕呢？

    难道此子知道陛下宠爱蹇硕，是以不敢下手？

    聂辽环顾四周，却没看见卢植与皇甫嵩，难道幽州与冀州的黄巾军还未彻底平定吗？

    还未待他出言发问，灵帝已先声询问道：“张卿啊，那中部鲜卑战果如何？”

    “回陛下，末将不负陛下所望，中部鲜卑已灭！”

    此言一出，殿内朝臣齐齐看向聂辽，你带八百人，就连灭两部鲜卑？

    难道檀石槐一死，鲜卑竟如此孱弱不堪？

    “张卿此言当真？”灵帝闻言，不禁瞪大双目。

    他此前已经得知，聂辽率军攻灭西部鲜卑之事。

    根据雁门太守郭缊奏疏所言，聂辽以少胜多，攻灭西部鲜卑，乃是用计，属于暗算偷袭了西部鲜卑。

    虽然他对于聂辽的战术深感震惊，但是与郭缊奏疏一道入京的，还有俘获的鲜卑单于、西部鲜卑大人魁头，及其三弟步度根，所以他对此并未怀疑。

    然而聂辽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中部鲜卑彻底攻灭的？

    聂辽郑重点头，抱拳道：“回陛下，末将此言当真！中部鲜卑此时并无首领，末将率军奔袭鲜卑王庭所在弹汗山，正巧遇到中部鲜卑各部落聚议，末将遂一网打尽！”

    灵帝听闻此言，久久默然无语。

    好啊，朕的冠军侯，怎么打都赢！

    殿内一众朝臣闻言，也不禁心生感叹，这少年校尉的运气着实太好。

    “那东部鲜卑……”灵帝并不认为聂辽能够一并覆灭东部鲜卑，他只是好奇而已。

    “回陛下，攻灭中部鲜卑后，天气转凉，即将入冬，是以，末将便率军返回雁门郡马邑城，休整两日，一路南下入京。”

    灵帝轻轻点头，这还差不多，你如果连东部鲜卑也给灭了，那我大汉的其他将军颜面何存？

    “不过但请陛下安心，来年开春，末将必定率军攻灭东部鲜卑，斩草除根！”

    灵帝心中长叹一声，爱卿啊，朕安不了心，朕闹心！

    朕不想打鲜卑，只要他们老老实实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好，年轻人不能太气盛啊！

    “张卿，征讨东部鲜卑之事，容后再议。”灵帝和煦地看着聂辽，语气虽平淡，却不容置疑。

    然而聂辽充耳不闻，他偏偏想要置疑，“陛下，昔时武帝收朝鲜，置四郡。至今日，东北蕞尔蛮族连年侵蚀我汉境，四郡已失三境。末将敢问陛下，先人开疆所得，后人弃土敢乎？”

    “张辽！”灵帝怔愣片刻，随即脸色泛红，伸手指着聂辽，手指微微颤抖。

    “回陛下，末将已光先祖之姓，如今复姓为聂。”

    灵帝被聂辽气得胸口微微起伏，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小子，幸好朕没有李敢，不然非死你手里不可！

    殿内除却聂辽与灵帝对话的声音，惟余灵帝轻微的喘息声，除此之外，鸦雀无声。

    一众朝臣今日算是见识了，什么叫气盛，什么叫年轻人！

    单人独骑砍张角，是为勇；皇宫大殿怼皇帝，才是猛。

    董卓瞪大了双眼，他没想到，这小子竟敢当众令皇帝下不来台，不仅反驳皇帝，还跟皇帝犟嘴，他不禁心生担忧。

    灵帝缓缓长舒一口气，平复着心绪。

    其实他心中并未生气，只是聂辽之言令他有些难堪，他从未遇过如此顶撞他的逆臣。

    “张……聂辽，汝且说说，东部鲜卑与东北四郡有何干系？汝若是牵强附会，哼！”

    聂辽抱拳一礼，回道：“陛下，东部鲜卑亦无首领，末将若率军征伐，其必作鸟兽散。届时，末将只须驱赶残敌一路向东，便可兵入故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乎？”

    灵帝怔怔地看着聂辽，一时无言。

    殿内朝臣也齐齐看着聂辽，你小子真不是个好东西！

    “聂卿啊，鲜卑臣服即可，无须赶尽杀绝吧？”

    “回陛下，末将父母皆为鲜卑所害，鲜卑不灭，末将枉为人子！”

    “……”

    一个孝字大过天，皇帝也得干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