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八。

    聂辽率军日行百里，十三日奔至雒阳。

    在他率军起程前十日，已经派遣程立率领十余名军团铁骑，先行南下，通告沿途郡县，为大军准备粮草、肉食。

    这是程立应辟聂辽后，第一次正式行使度辽长史职权，因此工作格外用心。

    区区县令，他毫不客气，一言不合就大加斥责；堂堂太守，他亦无尊敬，稍有怠慢就记在心上，留待日后清算。

    整得并州与司隶的郡县官吏无奈之余，同时疑惑不已。

    据说新任度辽将军正直无私，连与之不合的同僚都大力举荐，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个老者做长史？

    聂辽对此并不知情，不过他对于程立的工作态度与效果，还是很满意的。

    他率领近万骑兵，从并州雁门郡路过太原郡、上党郡，再进入司隶河内郡，直至河南尹，一路走，一路吃，如同风卷残云一般。

    他为麾下军团与军队发放军饷，属于自掏腰包。

    然而此时，在编制上，他麾下军团与军队皆是隶属朝廷的汉军，所以粮草依然需要朝廷承担。

    灵帝属貔貅，只进不出，他承担个六，径直一封诏书，发往从雁门郡至雒阳的沿途各地官署。

    聂辽也不管那么多，有得吃就行，吃谁的不是吃。

    而褚燕与九千骑兵，早已对聂辽打心底敬畏有加。

    说一不二，雷厉风行；治军严厉，法外无情。

    尤其是九千骑兵的感触最深，五千余颗人头，足足是他们起程前往并州前的四成人数。

    就因为聂辽那爱民如子、治军从严的军规十八斩，昔日朝夕与共的五千多个兄弟没了。

    他们恨过聂辽，可是更怕聂辽，甚至是恐惧聂辽。

    所以现在的他们，只要一有闲暇时间，就会自觉背诵军规十八斩。

    甚至他们之间还会互相监督，互相告发，谁不背，谁背不下来，立刻向高顺实名举报。

    至于前大哥褚燕，他们已然在心中慢慢地遗忘了他，只将他当作聂辽麾下的度辽司马。

    褚燕万万没想到，他没有被聂辽于无声中做掉，却依然被聂辽吞并了昔日的麾下部众。

    他被聂辽架空了。

    他得到了官职，得到了爵位，得到了朝廷俸禄，却失去了独立自主的根基，也失去了昔日的雄心壮志。

    唯一令他稍感慰籍的是，聂辽是个反骨仔。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他可以为自己博得一份从龙之功罢！

    如此，封妻荫子，也不失为一条康庄大道。

    聂辽虽不甚明白褚燕与九千骑兵的心思，却对他们的表现感到很满意。

    在河南尹平城外，聂辽会合早已等候在此的程立，而后与程立并驾齐驱，率军路过邙山，抵达雒阳。

    刚到雒阳城北门外，他正欲进城入宫，却遇见一位令他颇感意外的故人。

    他的便宜师兄，刘备。

    刘备没想到，昔日的少年校尉，转眼再见，已是官秩二千石的度辽将军。

    当真是世事无常，他唯有如此感慨。

    卢植被朝廷任命为假冀州牧，暂行冀州牧之职，安抚冀州。

    宗员留在幽州，就地任职广阳太守。

    卢植率军南下冀州，将麾下汉军交给等候在冀州的皇甫嵩。同时，也将刘备三兄弟一起交给皇甫嵩统领，想让他们随皇甫嵩一同出征凉州。

    卢植知道，此次出征凉州，聂辽作为皇甫嵩副将，也会随军从征。

    虽然刘备只是记名弟子，但关张二人的确作战勇猛，所以他想为聂辽找些助力。

    卢植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以此助聂辽一臂之力，希望聂辽此次出征顺利。

    不过此事对于刘备三兄弟而言，也是双赢之事。

    刘备若不跟随皇甫嵩出征凉州，要么返回幽州老家，等待朝廷任命官职；要么留在冀州任职，经卢植辟召，做卢植的属官。

    可卢植如今的官职是假冀州牧，就是代冀州牧，属于事毕即撤的临时官职。

    刘备觉得，比起师徒情分，还是仕途前程更重要一些。

    他面对卢植如此要求时，尽管表面十分为难，十分不舍，最后依然挥泪拜别恩师，带着关张二人，跟随皇甫嵩南下雒阳。

    抵达雒阳后，皇甫嵩带着数名亲兵进城入宫，面见皇帝。

    当日，刘备接到朝廷命令，率领军队前往城外西园驻扎，归属西中郎将董卓统领。

    不过数日之后，他接到皇甫嵩传来的命令，令他前往雒阳城北迎接聂辽。

    刘备自然听卢植说过，聂辽与皇甫嵩之间的嫌隙。

    于是他留关张二人在西园军营，带着几名亲兵，独自前往雒阳城北门外。

    聂辽一时忘记了刘备的存在，此时再见这个便宜师兄，他不禁想起关羽与张飞二人。

    他立时翻身下马，与刘备把臂言欢，笑语不断。

    待他明白刘备为何会独自前来迎接他，他心中不免觉得好笑，皇甫嵩还挺关心我啊。

    闲谈片刻，聂辽忽而问道：“师兄，长生兄和翼德兄呢？”

    刘备对此并未感到意外，毕竟聂辽深知他们三兄弟感情深厚，于是摆了摆手，笑道：“长生和翼德官职卑微，当不得师弟如此称呼，他们二人正在西园军营内操练兵士。”

    聂辽微笑着点头，并未反驳。

    的确，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与关张二人差距有些大。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的关羽依然字长生。

    他不由瞥了不远处的程立一眼，再看向刘备时，眼中隐含莫名深意。

    不多时，聂辽命令赵云率军跟随刘备，前往西园军营驻扎。

    而他则与程立一起，策马进城。

    聂辽向来没有亲兵，平时只有典韦护卫，此时也被他支走。

    向谷门策马缓行间，见四下无人，他看向程立，言语一番。

    待程立听闻聂辽所言之事，心中不禁一惊，迟迟无以回应。

    “如何？仲德可能做到万无一失？”聂辽见程立沉默无言，于是追问。

    片刻，程立缓缓点头，回道：“主公有命，立无不从。”

    聂辽无声一笑。

    是日，聂辽入宫，先见灵帝签到，再为程立领取度辽长史印绶……

    三月初五，灵帝下诏。

    以右车骑将军皇甫嵩为主将，以度辽将军聂辽、西中郎将董卓为副将，统军十万，出征凉州，平定羌乱。

    汉帝国这台生锈的机器，再次运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