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四。

    右扶风，槐里城外。

    刘备率军一路疾驰，百里路程一日即至。

    刘备轻提缰绳，勒马缓行，转头看向与他并驾齐驱的程立。

    程立如今官居度辽长史，按品级算，刘备在程立面前就是个弟弟。

    程立官秩比他高，年岁比他长，又是聂辽亲信，刘备自然颇为恭敬。

    “长史，吾等一路行来，茂陵、平陵安然无恙，想来槐里也无事。吾意，留些斥候，以便传信与度辽将军，吾等继续西进。”

    程立闻言，看向刘备，微笑道：“吾只为司马引路，司马无须在意，自决即可。”

    刘备在马上拱手一礼，“备不敢对长史无礼，长史若有何指教，还请务必直言！”

    程立拱手回礼，回道：“当不得指教，吾唯有一言，送与司马。”

    “长史请讲！”

    程立微微点头，言道：“吾等此行，以保皇陵为要，索敌为次，望司马以为重。”

    “善！”刘备同样作如此想。

    关羽无所谓，刘备在何处，他就在何处。

    张飞有意见，他可不愿意保什么皇陵，他想要砍人，想要立功。

    奈何一路以来，刘备根本不理会他的意见，令他心绪颇为郁闷。

    刘备看了看关张二人，转过头，手中马鞭直指西方，命令道：“起程！”

    两日后。

    刘备率军路过美阳县、武功县，抵达郿县境内。

    刘备下令军队稍作休整，同时派出斥候前往陈仓打探敌情。

    不料，斥候出发不过一个时辰，就快马疾驰而回。

    斥候禀报刘备，汧县、渝麇县、雍县、陈仓县此时皆已被凉州叛军所据。

    一路东逃的四县乡民足有万余人。

    刘备大惊，关羽大怒，张飞大喜。

    程立面无表情，只是瞥了身边一名骑士一眼。

    那名骑士面色无奈，却只得微微点头以回应。

    还未待刘备开口，程立当即出言，“司马，汝准备御敌，吾派骑士快马回报将军！”

    刘备闻言，连忙点头，“正是如此！有劳长史！”

    程立看了身边那名骑士一眼，点了点头。

    那名骑士微微叹息一声，双手抱拳一礼，随即策马向东奔去。

    奔至数里外，他忽然勒马掉头，南下，再西折，绕过郿县，直奔陈仓县。

    次日深夜，他终于奔至陈仓县境内。

    他在陈仓城外休息了一个时辰，随即策马入城。

    数名值守城门的羌兵，见一汉军骑士策马而来，先是一惊，随即一喜。

    几名羌兵纷纷拔出拔刀出鞘，只待来人近前，便将其斩于马下。

    那名骑士纵马奔至城门外，忽而勒马而停，大喝一声，“吾有紧急军情，尔等速速回报北宫将军与李将军！”

    几名羌兵闻言，不禁面面相觑，这名汉军骑士竟然如此称呼两位将军。

    一名羌兵会说些汉话，不由得质问道：“你是何人？”

    “吾乃大汉度辽司马，常山褚燕是也！”骑士心里苦，却不得不如此。

    骑士正是聂辽麾下度辽司马，褚燕本燕。

    在刘备率军进入右扶风不久，聂辽忽然命令褚燕、赵云，分别率领百名军团铁骑，前往长陵、霸陵驻守。

    长陵是汉高祖与汉高后合葬陵寝，霸陵是汉文帝陵寝。

    褚燕对此感到奇怪，却并未多问。

    赵云却觉得理所当然，二帝陵寝绝不容凉州叛军侵犯。

    褚燕率领百名军团铁骑，到达长陵附近后，突然发现，高顺也随行其中。

    还未待他发问，高顺默默拿出一封缣帛书信，交给褚燕，随即率领铁骑驻守长陵。

    褚燕心生好奇，打开缣帛一看，其上写有一行字——“追及长史，听从其命。前程似锦，此生安定。”

    这字迹，他认得，狗爬一样，就是他的度辽将军亲笔所书无疑。

    他默默收起缣帛，仰天长叹一声，随即掉转马头，直奔右扶风。

    褚燕行至槐里县附近，突见一名军团铁骑等候在此。

    那名铁骑向他抱拳一礼，随即告诉他，乃是奉程立命令在此等候他。

    二人随之更换对方甲胄。二人马色相同，无须调换。

    褚燕根据那名铁骑的指引，不多时便在槐里城外追上刘备所率军队。

    随后，褚燕自然而然地融入护卫程立的铁骑队伍中。

    在听闻程立详细说明，令他前来此处的目的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聂辽竟然命他勾结凉州叛军，引叛军前来攻打刘备，伺机射杀刘备。

    褚燕不禁又是仰天长叹一声，看来箭法太好，有时并不是什么好事。

    同时，他心下稍微琢磨一番，便明白聂辽为何选择他，而不是别人。

    除他之外，唯有赵云箭法最高，然而赵云绝对不会同意聂辽如此做。

    典韦箭法一般，高顺不善言辞，唯有他最合适做内鬼。

    他有心拒绝，可他看着慈眉善目的程立，心中明白，此事不做即死。

    看了看程立身后十余名铁骑护卫，褚燕没有其他选择。

    这些中华军团铁骑有多强，他一清二楚，个个武力强悍，心狠手辣。

    褚燕立时向程立表明态度，听从度辽将军命令，听从度辽长史吩咐。

    在刘备率军抵达郿县境内，得到凉州叛军的消息后，程立向他示意。

    无奈之下，他只得装做回报聂辽的斥候，东行，西折，直奔陈仓县。

    值守陈仓城门的几名羌兵，听得褚燕如此回答，惊慌之余，立时遣一人入城禀报。

    他们不认得褚燕，却听说过度辽将军。

    对于聂辽，凉州汉人、羌人知之甚少，然而右扶风人知之甚多。

    所以他们想不知道都难。

    二刻钟后，凉州叛军首领之一的李文侯，在百余亲兵的护卫下，来到城门口。

    李文侯既不是熟羌，也不是生羌，他属于杂羌。

    他原为湟中义从胡，也就是依附汉廷的月氏胡人。

    李文侯与北宫伯玉一般，高度汉化，从其姓名就足以看出来。

    他见褚燕单人独骑，竟敢前来陈仓城见他，不免心生疑惑。

    褚燕见到李文侯，当即翻身下马，放下兵器，孤身上前。

    褚燕与李文侯一番交谈后，随之被李文侯奉为上宾，请入城中。

    一个时辰后。

    陈仓县的八千余凉州叛军尽数集结，在李文侯率领下，连夜奔袭郿县。

    而褚燕则换了一头羌人发式，换了一身羌兵甲衣，换了一张羌兵长弓。

    随叛军奔袭郿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