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明秀看了他一眼，却分明是先不解，后恍然，明白了戚正荣的用心。心说道：“也难为师兄，竟想出了这么一个教法。不过，玉金这孩子……这种教导，却也正好合适。待他自己领悟了心法的原理，自然也就清楚了。到时候，再传他玄通意极门的心法，就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不会困住他的思维了。这样的‘因材施教’却是极妙的。”遂又盈盈落在谷玉金身上，颇是好奇，“也不知师兄这一提点，玉金这孩子，能悟出一些什么。若是我，光这样的提点，定是什么也都想不出来的，太过虚了……那些个前辈，竟就可以由此一思，而创出武学的心法，实在非常人呢。”

    谷玉金站在原地，皱着眉寻思，暗道：“心法……一要约束心意，将心意旁顾，不落在肢体、动作上。就和逛街、走路一般，将注意力放在商品上，那些女人逛一天，也都不见得累。商场、商业街还会播放音乐，因为商家发现，音乐，可以让客人更能逛、更持久一些，这都是心神旁顾，不在腿脚上的原因。若是注意力放在走路上，不一会儿，就累了。可是武学心法，用途却是要和人打斗、搏杀的，故而不能将心意旁顾，不去顾及肢体、动作……所以，它要被约束，不去注重肢体、动作，却又能控制肢体动作，旁落却又不旁落，不在肢体，却依旧在肢体，那么……是什么呢？”想到这里，谷玉金便缓缓开口，说出了深思熟虑的话，说道：“心法，约束心意，是依然约束在了可以控制身体行动、反应，让动作持续、肢体活络的东西上的。这个东西，我一下想不出来是什么，但我知道，这个东西，在人身上，可以控制人的行为——比如我忘了自己的手足，心却约束在一个东西上，我心念一动，它便可以控制我的手足。我一动念，它便动，它一动，手足皆动。我念不在手足，故而手足不疲，亦可发挥出常态下，难以发挥出的力量。”

    米明秀“哦”一声，忙问道：“那，你说该是什么？”她隐隐期待起来。却是不曾想，谷玉金竟一下子，就演到了这一层——距离心法之根本，也不过是差了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了。

    她这一问，却让谷玉金陡然想到了一句“气在天地之外，则包裹天地；气在天地之内，则运行天地。气在人体之外，则包裹人体；气在人体之内，则运行人体”，这一句话是他小时翻阅一本六四版的《中医学概论》，在其中一篇中看到的。

    他心中也有些犹豫，不知这一答案，是否就是武学的心法的答案，便试着问了一句：“气？”

    米明秀问道：“什么？”

    戚正荣却也严肃了几分，冷硬的脸上多了一些震惊、难以置信，小迈了半步，盯着谷玉金看。

    谷玉金被二人盯的有些畏缩，声音都结巴了一些，说道：“气——气运行身体。所以，心意便在气上。”

    戚正荣问道：“心意，该如何落在气上？”

    谷玉金说道：“不知道。”

    米明秀也问：“那，气又该如何运行身体？”

    这个，谷玉金倒是能说的上来，说道：“气行诸脉，十二经脉、十二经别、十二经筋、十五络、奇经八脉……气周行而不殆，故人也动作而不衰。要运行身体，忘其形而活络其动作，便该在此处。”

    戚正荣再忍不住，一张冷硬的脸上绽开了笑容，拍手称好，道：“好、好、好……不错，这正是心法之妙。气行诸脉，流注子午，为生生之本，运动之机，故而心法玄妙便落在了这里。若学心法，其一为感气，便要使心意知气之行，要静下心来，方能察觉。其二在行气，要心意随气而行，周行不殆。须知，人不论是否练武，这气始终是在经脉中巡行的，一日一轮。所谓行气，只是心意跟着气走，而非是用心意控制气走，这一关娴熟之后，心意悉知气的秉性，便会内生，而后运用心意中内生的气，去制人之动静，便是心法之用。”

    谷玉金皱眉，问道：“心意内生？”这一说听起来，却是难解。他心道：“心意还能内生出气？这也太扯了吧？这是内气？内力？”

    米明秀伸出手来，手中虚握，问谷玉金道：“你看我手中是何物？”

    谷玉金说道：“什么也没有啊。”

    米明秀松开手，将手落在谷玉金的头顶摩挲，解释道：“所谓内者，心法也。一切都是心意之上的功夫，你看我手中什么也无，可实际上，我手中却有一棍，我方才握的就是一棍，这一棍便是内生的，它并非存在，却在我心中存在。当你悉体气行的精妙，那内生之气，便如此棍。它实不存，但它却也实能制人动作。”

    谷玉金不禁迷糊，说道：“这分明没有，怎么又成真的了？”

    米明秀说道：“它是不存在的，可它的确可以是真的。就譬如你是一位将军，士兵疲乏，周围又无解暑之物，更无人烟。这时你想到一法，说这一条路你走过，前方就有一处山泉，水分外甘甜，秩序走过这一段，就见着了。你说，这山泉是真是假？”

    谷玉金心头一震，暗道：“这不就是‘望梅止渴’？”谷玉金答道：“假的。”

    米明秀笑了，摇头说道：“是我告诉你，将军说的是假的，只是为了让人赶路，所以你才知道是假的。倘若你是那些士兵，你又不知道将军在骗你，那，你能说前方有一处山泉这个信息是假的吗？不会的，将军素来一诺千金，这也是他能够让手下信服的原因。将士可以为他出生入死，便是源于信任，这一份信任，会让他们相信，那山泉，是真的。”

    “啊？”谷玉金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感觉自己听得有些迷糊，大为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