滈水河畔，杨柳依依，观雨阁内，几盏清灯之下，一名风度翩翩，面如傅粉的男子正在与一位雍容华贵，气质不凡的老者品茗。

    “大人，这笔买卖可还满意？”

    “善游者溺，善骑着堕，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一石四鸟，确实称得上是美计。”老者举着茶碗一脸玩味的回道，低沉浑厚的语气间一副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杜肃这个人，大人觉得如何？”男子望着楼外映衬着灯光，不断翻飞的柳枝，继续问道。

    “忠勇无二，心思缜密，是把好刀，只可惜，他挡了我的路，不能为我所用。”老者抿了一口茶水，眼神中闪过一丝凶狠。

    “大名鼎鼎的黑龙小队，武艺高强，轻功冠绝天下，一把入尘刀更是切人如叶，如此人才，的确可惜，只是...他与当年那位威震天下的破阵郎可是生死之交，这...不会影响我们此番谋划吧？”

    老者放下手中茶碗，嘴角微微上扬回道:“破...阵...郎，这个名字便是第五只鸟。”

    男子愣了一下，随即又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明白了，大人请！”

    二人举茶共饮，楼外的柳絮被风吹落了一地，月光泄在石板上，像一面面反光的镜子。

    一名侍仆走上楼台，带着消息说道:“大人，城中探子来报，明月楼的那位已经离开，玄甲军也已收队回营了。”

    “恭喜大人！这一夜，比想象中还要精彩。”男子起身对老者贺道。

    老者甩了甩衣袖，望着皎洁的月光，嘴角再次上扬......。

    次日，阳光透过窗帘洒在杜肃脸上，随着温度越来越高，皮肤一阵灼热感便惊醒了他，起身而坐，时间已是午时。

    “队长，你醒了！”武继承抬着脸盘进屋，看着苏醒过来的杜肃说道。

    “我睡了多久？怎么都不唤醒我？”杜肃轻敲几下后脑，眉间一阵隐隐作痛。

    “给，先洗把脸吧。”武继承递过脸巾，回道:“你忘了？昨夜你苦战力竭，又添了几处新伤，是何初把你背回来的。”

    “事情都办完了？”杜肃一边擦拭着手，一边望着武继承问道。

    “办完了，这小子昨夜被我刺了一槊，带回来就自己招了，连夜审了一宿，出奇的顺利。”武继承一脸不可思议的回道，他也没想到会如此顺利。

    “人呢？”

    “被我绑了，正关在大理寺狱。”

    “走，去看看......。”

    狱房里，杜肃坐在长凳上，喝着馎饦，一边看着笔录，一边对躺在地上的人剑说道:“吃了吗？来一碗？”

    人剑把眼睛闭上，没有搭理他。

    眼看人剑没有搭理自己，杜肃转过头，望着武继承等人嘲讽着说:“以前，时常听人说春寒三剑在江湖上是何等厉害，没想到如此软骨头，还没用刑，就招了，出乎意料啊。”

    “队长，话不能这么说，人家好歹也算是江湖中名震一时的剑客，给点面子。”武继承低头示意杜肃差不多行了。

    “杀人取货，劫掠民财、草菅人命，就这些，还想要面子？他们这些勾当也就是在前朝所犯，若是这些案子放在我朝，早就不知道灭他多少次了”杜肃继续嘲讽道。

    “那倒也是，我朝法纪严明，陛下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伤民害民的行为，如若真是这样，此等江湖祸害，陛下定然会发动天下各州进行围剿。”武继承抱着双手，对杜肃的话表示赞同。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要杀要剐顺便。”人剑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他对这二人的聒噪实在感到厌恶。

    “哟嚯，瞧瞧，人家还是挺有骨气的。”

    杜肃躬下身子，上下打量着不能动弹的人剑。笑着又说:“既然如此，我这儿有几个问题，只要你如实回答，我保证留你一命，还能让你安享晚年。如何？这笔买卖可比昨夜的划算多了。”

    武继承在一旁听着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心想这招也太损了。

    人剑听见此话，不屑一顾的冷哼一声，回道:“别浪费心机了，我都这样了，早就不打算活了，如何定罪，你赶紧吧，给我个痛快就行。”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悲田养病院，你听说过吧？我朝仁政，当今圣上推行的是与天下万民休养生息的政令，老幼病残皆有所依，你们所犯之事大多在前朝，况且又都被我收拾了，按律只要不涉及本朝，会从轻处罚网开一面，但是必须先回答我的问题，我保证，让你在养病院安度晚年。”

    人剑听着他一番解释，干脆把脸转过去，仍旧不相信。

    “还不信？你看，悲田使我都带来了。”杜肃见其不信，于是指着牢房外的悲田使等人说道。

    “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很好，第一，你说在朔州时雇你们的人只是让你们把画带到长安，交给城外的马车，对吧？”

    “你难道认为是我们杀的人？”人剑听闻杜肃如此发问，反问道。

    “这倒没有，你们也没这个实力，你只需回答我是，或不是。”

    “是。”

    “第二，你们亲眼看见那人一剑斩杀了峡谷内的所有人，是，或不是？”

    “是。”

    “第三，杀人者，身穿红袍，一头银发，手握一把柄身皆为红色的宝剑，是不是？”

    “是。”

    “很好，最后一个问题，你再看一下，那人是不是如这般模样？”杜肃拿出一张人像，让人剑仔细确认。

    “没错，就是她。”

    “很好，传悲田使进来，把人带走。”杜肃示意武继承去唤人。

    “你，真的愿意放我走？”

    杜肃点了点头，回道:“当然，我大唐律法一向说一不二，不过你也就运气好些，若不是念你们所犯之事皆在前朝，且没有伤过我朝百姓，我也没办法救你，你就好好在院中安度余生吧，好好反省你们的所作所为，你这双脚算是废了，武功也废了，不过好在这双手只是骨折，还能接上，我会让人替你医治，如果以后想清楚了，还可以在院中为百姓做点义工，也算是赎罪了。”

    人剑听着这一席话，闭着眼睛留下了几滴清泪。

    望着人剑被带走，武继承不解的问道:“队长，就这么放了？”

    “少说废话，随我去一趟杨记面馆。”说着杜肃就往狱门外快步走去。

    “去哪儿？哎，等等我。”武继承连忙拿起卷宗，跑步跟上......。

    杨记面馆内，陈着递给杜肃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行黑字。

    “给！你要的东西。”

    武继承吃着面，好奇的看着二人神秘的举动。问道:“什么？给我看看”

    “吃你的面！”杜肃一巴掌打在他伸出的手上，然后把纸条小心放进衣兜。随后对陈着说道:“我们出发后，你在长安要继续留意朝堂和悲田院，一有风吹草动，立刻飞鸽传书，如果实在没有机会，可以先去禀告陛下，陛下自有办法与我联系。”

    “你真的相信春寒三剑的话？”陈着放下手中筷子，不太放心的问道。

    “不管是真是假，我心中自有判断，重要的是，我已经证实了心中所想，神山派所有人都是用剑，唯独那名细作使的是刀，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都是习武之人，你应该知道有些习惯是改不了的，百密一疏，人家这是在拿我们当傻子。”

    “我觉得没这么简单，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个幌子？”陈着眉头紧锁，依旧持怀疑态度。

    “这么多年，你几时见我打过没把握的仗？放心吧，我做事从不只押一宝，鹿死谁手，还为时尚早！”杜肃自信的望着他，猛喝了一大口面汤。

    “这件事要不要修书告知林大哥？”

    “别！千万不可！他已经在回乡的路上了，再说这么多年，咱们几个欠他的还少吗？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不能给他丢人，别去打搅他了。”杜肃一脸认真的回道。

    “对！远的不说，上次我娘的病，就是林大哥给我银子抓的药，别让他再担忧了，再说我们黑龙小队又不是吃素的，正面硬碰硬，天下谁也不是对手。”武继承一边吃面，一边附和。

    “就你话多，把面吃好吧你！”杜肃用筷子敲着他的头。

    “没了！”武继承傻笑着举起空碗示意自己还没吃饱。

    “小二！再上三碗面！”

    杜肃一脸宠溺的摸着武继承的头，三个人继续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