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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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诗经三杰

    微风习习的高空廊桥上,左右的景色水秀山明,一行白鹭从廊桥下方横飞而过,身上的羽毛在阳光下煜煜生辉。

    杜肃几人跟随羽扇登上了七楼。两扇雕刻着孔子与孟子画像的巨大漆门映入众人眼帘。

    抬头一看,“武文阁”三个大字正被阳光照耀得浮动金光,显得十分庄严肃穆。

    两名书童为众人缓缓推开大门,沉闷吱哑的门缝声厚重而古老,在宁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明显。

    “诸位,请吧。”羽扇站在门口,示意三人进去。

    三人跨过木雕门槛,一幅震撼的画面顿时呈现在眼前。只见阔大的房间内,四面墙壁上堆满了各种书籍,足足有六七丈之高,镂空的书架上,千万道阳光通过格子倾射下来,照映在地板上犹如黄金铺地。巨大的天花板上垂掉着密密麻麻的狂草手书,字迹入神,钟灵毓秀,好似仙女起舞,又如壮士起剑。正对大门的书台上端坐着三名身披长袍的白发老者,正闭目打坐,三人怀中皆放在一本镀金纸皮打底的《诗经》。整个房间极致雅仪,宁静空阔,只听得见杜肃几人走路的脚步声。

    望着一人多高的书台上端坐的三位老者,武继承窃语道:“队长,我看这一关不用打了,这几个老头瞧着斯文面善,不像会舞刀弄枪。”

    “不说话你会死吗?”杜肃侧着脸,怼了他一句。

    武继承立刻一脸求饶,示意自己再也不说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三个人就是千金盟排名第三的诗经三杰,千万不要被他们的外表欺骗了。”杜肃小声的对二人嘱咐道。

    武继承听到此话,一脸不可置信的开始上下打量着台上的三人,只见这三人此刻正闭目打坐,神情自然,身上打扮皆与一般书院的讲学夫子并无二致,实在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

    眼看三人闭目打坐,杜肃站在原地,也不敢上前打搅,只能耐心等候,早些年,他曾听人说千金盟中高手如云,但其中最为奇特的,当数诗经三杰,这三人不仅武功奇特,性情也极其古怪,今日一见,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模一样。

    半个时辰后,对方依旧一丝不动,几人也逐渐失去了耐心。

    “队长,这样一直站着我可受不了了,要不我去旁边看看书?”

    失去耐心的武继承向杜肃小声征求道。

    杜肃点头表示同意,但吩咐其要小心行事,别弄出太大动静,以免造成误会。

    性格稳重的何初则选择继续与杜肃站在原地等候,他好奇的问道:“队长,我们之前遇见了排名第四的天籁七音,现在又遭遇这个排名第三的诗经三杰,这千金盟到底还有多少高手?”

    “以前在军中,我曾听人说过,千金盟一共有五大高手,除了排名第一的令狐德文与之前我们遇见的天籁七音,剩下的便是排名第二的白昼黑夜,与此刻我们眼前的这三人,在众多高手中,这个诗经三杰最为奇特,三人以诗经命名,风土之音曰风,你看,左边这位便是风,朝廷之音曰雅,便是中间这位,宗庙之音为颂,即右边这位,传说这风、雅、颂三位先生的性情皆异于常人,今日一见,似乎果真如此。”

    “不对啊,队长,那排名第五的又是谁?”

    “排名第五的叫做“阴阳八子”,传说这八人颇为神秘,很少会聚集在一起,江湖上从来没有人目睹过他们真实的模样,更没有人知道他们具体是干什么的......”

    二人一问一答,不知不觉又过了半个时辰。

    这时武继承在书架旁边压低着嗓子,挥手示意二人赶紧过来。

    二人来到书架,武继承故作神秘的问道:“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随后递给了杜肃一本黄皮纸书。

    杜肃定眼一看,此书正是已经失传的《阴符》,传说是奇人姜太公依据奇门遁甲、兵阵之术所著,原本已经失传近千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

    接着杜肃开始在书架上翻找起来。只见战国时期魏国的史书《竹书记年》、以及春秋时期的《乐经》、神医华佗的《青囊书》......等等,各朝各代的失传书籍、奇闻传记,这些书架上都应有尽有。杜肃不由得心里微微一颤,心想此处的书籍种类之全,竟然比大唐的弘文馆还要繁多,不由得心生好奇。

    正当几人阅览群书之际,突然,房间里闪烁起一道耀眼金光,瞬间刺得几人睁不开眼睛,并伴随着一阵强烈的耳鸣。几人一下子痛苦的翻倒在地。

    强光持续短暂片刻之后,随即消失不见,几人连忙起身走出书架,只见书台上的风雅颂三人此刻身上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杜肃几人这才明白,刚才那阵刺眼的金光正是这三人所释放出来的。

    杜肃连忙上前致歉道:“三位前辈请见谅,方才我几人翻动书籍,打扰了几位清修,绝非有意为之,实在是一时被如此多的稀世名著吸引住了,情不自禁。”

    “我客戾止,亦有斯容,既然来了,自当主随客便,年轻人乐善好学,是件幸事,无妨。”开口之人,便是端坐在中间的雅。

    其余二人也缓缓睁开眼睛,一脸眉目慈善的望着杜肃几人,仔细看来,倒不似传说中的那般性情乖腻。

    眼见风雅颂三人并无责怪,杜肃连忙借机说明来意,不料,还未开口,对方便打断了他,示意他不必解释。

    端坐在中间的雅,看着杜肃笑道:“你,就是杜肃?”

    “回前辈,在下正是!”

    “不错。”雅点了点头,仔细打量着杜肃,又笑道:“不吐不茹,大直若屈,确实是我千金盟要找的人。”

    听见对方这话,杜肃蓦然回想起之前天籁七音的荜篥,也曾说过自己与千金盟有缘,于是一脸疑惑的问道:“在下愚钝,不知前辈此话从何说起?”

    面对杜肃的发问,风雅颂三人相视一笑,并没有回答,只是对几人说了句:“开始吧。”

    杜肃几人一脸茫然,并不明白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

    骤然间,只见风雅颂三人开始挥动起手掌,三人怀中的金色诗经也开始漂浮起来,悬在三人胸前,随着三人不停挥动手掌,胸前的诗经开始不断翻卷起来,一句句的诗经文字开始脱离书页,从书中喷射而出,形成无数道首尾相连的圆环,把杜肃几人包围其中。

    这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杜肃几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处于被动局面。

    几人连忙抽刀防御,此刻,房间内万千个拳头般大小的黑字翻飞,风雅颂三人释放出来的强大内力正四处飞溅。

    转眼之间,无数道圆形字环不停转动,已经变成了一个滚动的圆形球体,杜肃几人被困在这圆球之中,无法出去,慌乱间,杜肃率先催动轻功,发起瞬移,试图飞冲出去,不料,刚接触在这些转动的黑字上,便被弹了回来,摔倒在地,仿佛撞到了城墙一般。

    何初将他扶起,问道:“队长,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杜肃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见机行事”

    武继承举着刀一脸慌张,插过话来说道:“队长,刚才你说这三个老头是高手,我还不信,心想就一堆破书,连把剑都没有,哪里像个高手,现在我明白了,原来他们的武器就是这些字!”

    “没错,这就是诗经三杰最奇特的武功,这里的每一本书,放在他们手中,很可能都会变成威力无比的武器。”

    “那怎么办?”

    “你们注意看这些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全是诗经里面的文字。”

    武继承不耐烦的说道:“队长,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买关子了。”

    三人对话间,空中的黑字开始加快转动,一圈一圈的文字不停叠加,正在向里面的空间压缩,眼见圆球正变得越来越小,杜肃双眉一紧,对二人说道:“还记得我们在军中操练的三人盾阵吗?”

    “明白!”武继承二人立刻心领神会。

    “此刻我们没有盾,便以刀为盾!”

    “是!”

    只见三人持刀横于肩上,侧身弓步,背靠着背,组成一个简易的小型盾阵,而此时,正在缩小的黑字环阵已经压迫到了跟前,字与字彼此之间相互摩擦,撞击出一道道闪电,不停的击打在三人身上,剧痛难忍。

    “顶住!!!”杜肃大喊一声,然后调取内力形成护体罡气,将三人团团罩住。

    三人强忍着无数道闪电攻击,咬牙坚持着。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不错。”望着同结一心的三人,坐在中间的雅淡然一笑,随后风雅颂同时转动身体,双手加快挥动,顿时无数个如脑袋般大小的黑字再次从书中爆射而出,从四面八方不停的砸下来,打在杜肃几人的护体罡气上,撞击声如猛敲洪钟一般,透射人的心脾。几人的关节被震得奇痛,渐渐的开始扛不住了。

    眼见三人的嘴角都开始流出鲜血,空气中的黑字环阵开始一点点的往外旋转回去,收起了攻势,看来风雅颂三人并不准备痛下杀手。

    转瞬之间,杜肃三人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三人此刻跪成一圈,手脚皆不停发抖,身上全是淤青,仅仅两招,三人已经站立困难。

    正当三人以为这场对抗已经结束之余,只见书台上的风雅颂突然一齐翻身跃起,凌空叠成一竖,挥动手掌,驱动三本诗经首尾相连,飞速旋转,再次释放出万千个拳头般大小的黑字,闪电般砸向杜肃几人,杜肃几人连忙挥刀闪避,乱作一团,岂料,这些黑字竟开始上下左右翻飞,从不同方向袭来,一时间,几人身上的不同部位都被拳头般大小的黑字击中,一阵阵彻骨剧痛,三人皆被击飞倒地。

    不等三人爬起来,风雅颂翻飞落地,继续挥动手掌,隔空催动三本诗经合为一体,随即三人翻身站作一排,一同使出一记大力推掌,瞬间从书中迸射出几行拳头般大小的黑字,向四周冲飞出去,绕飞蓄力之后,在空中迅速排成一列,幻化成一把巨剑刺向杜肃几人。

    情急之下,杜肃朝着地上的二人大喊一声“快闪开!”

    只见他提刀瞬移,挡在二人身前,来不及释放出护体罡气,如流星般射来的黑字巨剑就已临近眼前,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房间内十几道白光连续闪过,空气中的一列黑字就全部穿透了杜肃的胸膛。

    被他挡在身后的武继承二人见状,怔了一下,随后连忙挣扎着爬起来奔向他。

    “队长!”

    “队长!!”

    二人大喊着跑上去扶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杜肃。这才发现,他的身上并没有增加新的伤口,显然风雅颂三人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三人热泪盈眶的抱在一起。

    “难得。”雅看着眼前拥抱的三人,开口叹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裳,不错,想不到生死之际,你最先想到的竟是同袍。”

    杜肃倚靠着泫然欲泣的何初,笑着缓缓回道:“前辈见笑,杜肃...本就...凡胎之躯,七情六欲之身,他二人皆是随我从尸山血海中一起爬出来的弟兄,我又岂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我的面前。”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不错,能够在生死之际选择庇护袍泽,此等勇气正是我们要找之人。”

    “在下...不明白,还望前辈赐教”杜肃咳了几下,此刻,他感觉身上的肉都在酸痛。

    风雅颂三人相视一笑,最右边的颂开始说道:“神之吊矣,诒尔多福。方才我三人连出三招,原本你等已绝无生还可能,但此刻你三人仍能站立,你可知是何缘故?”

    “想来是几位前辈手下留情,我三人才逃过一劫。”

    “非也,非也,我三人确实收了攻势,但却不尽如此,我再问你,你可知这诗经?”

    “在下虽一介武夫,但也略知一二,诗经原本就是我华夏一部诗文经典,不仅声韵优美,而且质朴纯粹,全书一共三百零五篇,其中国风一百六十篇,雅颂各一百零五篇、四十篇。方才三位前辈所使的便是此经。”

    “不错。”站在中间的雅缓缓走下书台,开口说道,“引经据典本就世间正道,我华夏文字更是博大精深,十年来,我三人苦心孤诣,才从此经中参悟到了一套上乘武学,但你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这部经书虽然暗藏武学精要,字字如招,但却尚有一处缺陷。”

    “哎呀~我说这位老前辈,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武继承扶着杜肃,不耐烦的插话说道。

    杜肃立刻瞪了他一眼,接着拱手赔礼道:“前辈见谅,我这位兄弟向来快人快语,但本性不坏。”

    一旁的雅淡然而笑,摇了摇头,表示无妨,又一脸慈目的望着杜肃问道:“最后那一招,你感觉有何不同?”

    “听前辈这么一说,现在细想起来,确实有一些体会。”

    “哦,愿闻其详?”

    杜肃回道:“最后那一招,虽看似刚猛无比,犹如高山雪崩,但接触之时,却又毫无触碰之意,好似虚无一般。”

    “不错,正是虚无,因为那一招原本就没有内容。”

    “没有内容?”杜肃疑惑之余,继续说道,“前辈见谅,在下实在不明白。”

    “这正是我所说的缺陷。”雅说着向身后的书架上猛的一挥衣袖,“诸位请看。”

    只见他挥袖之间,书架上便浮现出了一面发着金光的帷幕,上面写满了诗经风雅颂三个部分的所有篇目名称。

    “快看!”武继承指着帷幕说道“那里缺少了六篇。”

    “不错,”见武继承已经发现了端倪,雅继续说道,“那里正是此经缺少的笙诗六篇。”

    杜肃怔了怔,脱口说道:“南陔、白华、华黍、由康、崇丘、由仪,只见其目,不见其辞。”

    眼见杜肃已经说出了答案,风雅颂三人再次相视一笑,连连点头。

    雅再次走到杜肃面前,握着他的手说道:“这六篇原本就无内容,想要填补,就需要无穷的勇气,盟主果然没有看错你啊。”

    说完之后,风雅颂三人仰头大笑,自顾自的走出了武文阁。

    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杜肃一脸茫然,被他们云里雾里的话语困住,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实在不明白风雅颂三人的话中到底有何玄机,隐约间他似乎觉得今日所遭遇的一切,也许都是故意为自己设计好的。

    此时,门外的羽扇也摇着扇子走了进来,对几人行礼说道:

    “恭喜诸位,顺利通过此关,请随在下前往宿房,明日盟主会亲自接见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