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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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割袍断义

    蕲州城内,车马辚辚,商贾如云,贩夫走卒,人流似洪,古朴的民居错落有致,浑然天成,宛如一幅水墨丹青长卷,青砖绿瓦的阁楼上,好友相会,悄声细语,笑脸盈盈。

    林离和司马上颜一起牵着猗娜,穿行在熙攘的人群之中,笙磬同音,宛如一家三口。

    “快看!”一位蓄着八字须的壮汉站在城墙上,指着林离对身旁的几人说道,“此人便是破阵郎!”

    旁边的几人小声质疑道:“不会搞错吧?”

    “错不了,”蓄须壮汉指着林离手中的枕神刀说道,“昨日与我们交手的正是那把枕神刀。”

    “大哥,我们与他无冤无仇,为何杀他?”一旁的人问道。

    “蠢货!”蓄须壮汉一脸无语,对着他的头就是一巴掌,“他的脑袋可值一万钱,有了这笔钱,我们不就可以逍遥快活一阵子了吗?”

    蓄须壮汉一通解释,几人一脸坏笑,纷纷点头附和。

    “走,寻好机会再动手!”

    几人獐头鼠脑,神色可疑,匆匆离开,只留下城楼上的万里碧空。

    傍晚时分,林离三人走入一家客栈住了下来,此时晚风浮动,华灯齐上,街道上人影觥筹,一派繁华。

    林离看着熟睡的猗娜,对司马上颜简单交待了几句,便提着刀走了出去。

    穿过几条曲折的巷子,林离在一面隐秘的城墙前停了下来,确定无人跟踪之后,他对着其中一块墙砖发力一推,便将墙砖触动,伸出一段,接着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放入其中,再调取内力打出一掌,将墙砖稳稳的复原回去。

    初看这块墙砖与其他的并无二致,然而仔细一瞧便会发现,这块墙砖上面有一层几乎无法察觉的鸢鸟浮雕,与整块墙砖混为一体,这便是大名鼎鼎的“石鸢”传书。

    “石鸢”是由李世民亲自创立的一支神秘部队,主要负责为李世民收集和传递天下各州信息,是一支只对皇帝负责的绝密部队,从来没有人目睹过他们的真实模样,更没有人知晓他们所在何处,其触角遍布大唐天下各州城郡,而当年李世民创立这支部队时,林离便是组建者之一,因此方才他才能驾轻就熟般的找到投掷密信的入口,只需将密信投入墙砖之中,城墙内部依据奇门遁甲打造的机关便会触发,将密件转移至安全的地方,然后由专人负责送至皇帝的手中。

    林离此次投掷的密信,便是那日在剑门司马乘山向他所托之事,完成一切,确认无误之后,林离便开始原路返回。

    走过前面一段路程后,林离开始经过一条堆满杂物的巷子,此时巷子里并无灯火,夜阑人静,万籁无声,两侧的楼房紧闭窗门,毫无半点鸡犬桑麻之音,月光照出了两侧房屋的影子,幽深的角落里仿佛就像深不见底的黑洞,如此诡异的环境,瞬间引起了林离的注意,觉察到了危险,在两侧楼房的阴影中,流动着一些气息。

    “铛!铛!铛!”

    随着剧烈的金属碰撞声响起,阴影中突然飞出三道雪白剑光,与林离撞在一起,顷刻间刀剑之间爆射出十几道蓝色闪电,将两侧的杂物掀飞起来,仔细一看,三名身着黑色斗篷的人正悬在空中与林离相持,一人正面劈砍,一人飞身灌顶,一人长刺后背。

    好在林离及时释放出护体罡气,此时虽然站在地面以一敌三,但毫发无伤。

    三人悬于半空不停的释放内力灌注在剑刃之上,不断压迫地面的林离,狭窄的巷子里一时狂风暴起,四人的衣袂一起翻飞,乱发横生,进行了短暂的相持。

    “你们是什么人?”林离横眉冷目,一边释放内力,一边质问近在咫尺的对手,两人四目相对,他十分确定方才出来之时无人跟踪自己。

    对方没有说话,林离随即驱动内力震退三人,这三人翻身落地,一人在林离身后,二人持剑站在前面,都没有再次出手的迹象。

    正当林离疑惑之际,前面的二人收起剑势侧身站到两旁,好像在等待什么人出现一般,片刻之后,一段明光骇人的剑刃从阴影中逐渐伸了出来,随着剑身全部显现出来,一个脸容精致,一身束装的漂亮女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来人正是苏云落。

    此时月光穿过了乌云,见证了二人久别重逢的目光,林离的眸光开始闪动,他深情的望着眼前的苏云落,又梦回了旧日的那些记忆,茫茫世间,有些人的重逢是别来无恙,有些人的重逢是深情相拥,而有些人的重逢则是刀剑相向,形同陌路。

    二人彼此看着对方,两双泪眼各自折射出截然不同的情绪。

    不等林离开口,苏云落便缓缓抬起长剑指向他的胸前。

    “你,为什么要杀二郎?”苏云落闪着点点泪光质问道。

    林离的泪眼依旧深情的望着她,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无论他如何解释,在苏云落的心中都会变成一种伤痛,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月鸿飞的墓前,立在原地久久不语。冰冷的剑刃抵在他的胸前,曾经相依为命的三个人,此刻却处在三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中。

    “我再问一遍!”苏云落掉下了几滴清泪,嘴角抿出纹路,“你为什么要杀了二郎?”

    林离低着眉,两行泪水缓缓而下,苏云落的每一次质问都像是一把利刃,深深的刺进了他的胸膛。

    林离抬起眉头,泪眼婆娑,肝肠寸断,情凄意切的哽咽道:

    “苏姐姐,我......”

    “不许叫我!”苏云落凄然泪下,歇斯底里的大喊一声,将手中长剑推入林离的胸膛。

    “哧!”

    冰冷的长剑贯穿了林离的整个胸膛,发出了撕裂肉体的身音。

    林离眼如死灰,没有一丝一毫的闪躲,这一刻,还有比剑刃更加痛不欲生的东西折磨着他的肉体,他依旧深情的望着苏云落,缓缓的抬起左手,想要去触摸苏云落的脸颊。

    “噗!”

    空气中喷出一道血雾,长长的剑刃从林离身体里一下子抽了出来。

    林离瞬间跪倒在地,撑着刀柄喘着气息,猩红的双眼还在不断落泪。

    此时月光里飘过一丝乌云,苏云落背对着林离,早已泣不成声,五内俱崩,往事一幕幕又浮上了她的心头,那些相依为命的日子断断续续的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十余年的分别,她从未想过自己曾经疼爱的两个兄弟,会兵戈相见,一决生死,她更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亲自把剑插入视如己出的兄弟身上......。

    “阿耶!”

    “林大侠!”

    林离缓缓的抬起头,原本待在客栈中的司马上颜和猗娜,此刻正带着满脸哭腔奔向自己。

    “林大侠,你怎么样了?”司马上颜一把抱住跪在地上的林离,声泪俱下,哭得梨花带雨,悲若残星。

    “林离!”苏云落背对着地上的三人,晚风吹拂起她的衣袖,她冷冰冰的说道,“我苏云落今日在此,与你割袍断义,恩断义绝!”

    说着苏云落挥动手中长剑,将风中飘飞的长衣割下一段,头也不回的向巷子深处走去,月光照在她的背影上,那背影里写满了决绝。

    林离红着双眼,痛不欲生,望着远处苏云落决绝而去的背影,和眼前缓缓飘落的衣袖,他的心一阵阵刺痛,这茫茫世间,有些人的重逢是别来无恙,有些人的重逢是深情相拥,而有些人的重逢却是弃身而去,再无瓜葛,相忘于江湖。

    他这一生,最怕的便是身边的人因为自己受到伤害,可是这一次,他伤透了曾经无比疼爱他的人。

    他望着夜空中的月光,那清冷的月光里此刻铺满了他的目断魂销。

    司马上颜抱着他,眉目皆泪的样子不甚让人心生怜惜,他慢慢的闭上眼睛,手中的枕神刀重重的砸在地面,苏云落的衣袖正轻轻的掉在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