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可知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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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刮器

    记得2005年疯狂时期,风靡一时工作调动,工务段很多人托关系调到客运段。工作中总能看出少好些人,自己像与世隔绝,不知道这类消息。只能作业时听说~大概、也许、差不多……

    既羡慕又渴望,而这渴望也只能是奢望罢了,自己又不甘心被命运打败。更不甘心一辈子劳作抬钢轨,换枕木、换叉心、成组更换扣板、弹条,砸洋镐,春去秋来日赴日。也想过那老话,人挪活树挪死,挪动一下逃离这苦差。

    为了给自己找出路,能量强血复活,古有关云长千里走单骑,今有我单枪匹马客运段找劳人科。

    摸不到东南西北的我,轻手轻脚微敲走廊第一个门,里面的人歪眼抬头看我:“有事吗?”

    “麻烦问下小姐姐,劳人科在几楼?”

    里面的人不耐烦道:“左走上二楼,第四间靠左。”

    “谢谢您,我可爱的公主。”

    里面的人由开始的不耐烦转微笑:“顺便把门关一下。”

    忐忑心情来到二楼,迟迟不敢进去,因为还没平复慌张的内心。于是警告自己道:自己的命运靠自己掌握,没人帮的了你,迈出一步,幸福就在眼前,退回一步,老路继续前行。在另一半灵魂的驱使下,我轻轻微叩劳人科房门,里面和蔼声音:“请进。”

    进去直接开门见山道:“您好科长,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来自阿克苏工务段一名职工。听说您段招人,请允许我加入,我非常喜欢客运段这崇高而神圣的职业。”

    “你现在的职业就不神圣了吗?”

    “您想听真话假话,我信您是位好领导。真话是,工务活很苦,不适合女同志,这将是提前衰老,心力衰竭漫长人生。假话就是我刚说的神圣,对于这个神圣,坟头上的草比它更神圣。”

    “你来客运段能做什么?”

    “我的真话就是,在工作中我将是名最合格窗口服务人员,遵守一切规章制度,严守岗位,严防严控安全事项。领导您如果接收我,我将是那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

    “这话像假话。”

    “这是我的真心话,假话是,这活舒服,我能颠倒的说,证明我有一颗向上的心,勇于挑战各种麻痹,在我这杜绝出错。”

    科长听完,笑着看我:“你的胆量可以,留下你的名字跟电话,回去等通知。”

    “尊敬的领导,收到~敬礼!”

    没过三天,我就接到调转命令,任何雀跃无法与此刻相比,我只想对着天空高声呼喊:“我成功了,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那一刻,我觉得天地都放射出万丈光芒,我伸手抓着,轻轻感受依偎着,今日的阳光是那么温暖。

    人啊,不能太兴奋,太过兴奋磁场会走反方向。要不人们怎么常爱说~乐极生悲,我拿调令去段审批的那天,天色似乎以告诉不好的答案,细雨绵绵,周围空气似乎刺穿每个夹缝般膨胀着冷意。段长一个人在雨中徘徊着,我忙撑开雨伞给段长挡雨。当时的内心活动,只有快快审批,快速签字,段长几番推回我撑开的雨伞,愁容满面道:“陪我散散步,说说话,就别打伞了。”

    一路上我大气不敢喘,更不敢言语,此刻雨势略显的大些,我继续撑开雨伞再次遮挡,段长还是推掉。当时忍不住的泪水被雨水冲刷着,我哭的更伤心:“您要是因为我们,大批人马调走而烦恼,我宁可选择放弃,我…我…不走了。”

    倾斜的雨水洗刷面颊每处,以感觉不到泪水是否咸的,只能感触到此刻心是酸的。

    段长拿过我手中的伞,撑开为我挡雨道:“黑丫,你是个坚强的姑娘,你流眼泪就不适合了,咱们回办公室,这雨真的很大。”

    一路上段长说什么,似乎我没一句听进去。不知是雨落地哒哒声干扰,还是刚说那句话而后悔。

    “您要是因为我们,大批人马调走而烦恼,我宁可选择放弃,我…我…不走了。”

    五味杂陈来到办公室,外面雨依旧拍打着窗户,段长道:“黑丫,去给我擦擦窗户。”

    我就像刮雨器,外面雨不停洗刷,手来回一个动作的擦拭,我不明白为什么下雨天让擦玻璃。

    此刻内心无数个思想斗争:

    可能历练自己,能否接受风雨的洗礼?

    可能就是简单的擦玻璃?

    他压根很享受看人淋雨?

    还是他想让我在雨中领悟什么?到底让我领悟什么?

    段长看着淋透彻的我道:“黑丫,把你调令拿过来,我看看。”

    我小心翼翼怀里掏出,双手递上去,段长展开捏两角:“我,撕了。”

    看着撕一裂缝的调令,我掩饰不住此刻狂飙的眼泪,趴在窗户上大哭起来,如同此刻碎裂的心。

    “黑丫,你下来,别擦了。”

    当我窗户下来那刻,脑袋一片空白,目光呆滞看着领导,绝望的再没泪水,双手机械地捡起地上调令的碎片。

    “黑丫,不是老哥哥不审批,你这性格不适合窗口职业。不到三天就得下岗,你是受不了委屈的人,旅客刁难的时候,还经得住你几拳头?你还挣啥钱,老哥哥都是为你好,回头给你安排好点的活,你提什么要求,我尽量满足你。”

    一听安排好活,我那强烈调走的欲望,刹那间消失无影无踪,什么伤心到撕心裂肺,统统离我远去。

    孩子般天真道:“我不要干体力活,什么砸洋镐,换枕木、岔心的,我永远不要,就是不要。”

    “行,答应你,过段日子单位会单独成立个职工公寓,你就到那看招待所吧。快瞅瞅我这小男人婆,现在不哭了?刚才跟个泪人一样。”

    “你当我想哭,工作中我拼命的干活,就想当个女工长,业务能力超强的,结果咱这段不用女人当工长。谁没上进心,我还想得火车头奖章呢。”

    “有想法就好,今后的路,不会缺失成功。”

    “现在不提今后,只提您刚说的。”

    “说吧,都满足你,只要我能做到。”

    “我长这大,从没去过BJ,您得送我十天假,不扣工资的那种,我要到BJ看看天安门,回来还能报销路费。”

    “可以批假去BJ,报销不行,单位有规定。”

    “不报销就不报销,再免费送2天假,我要玩的过瘾,是那种嗨嗨的玩,工作这么久,还没好好放松一次。”

    “行,准了。”

    放弃了工作调动,我也尝试了人生第一次去BJ,也算见了世面。对于此刻的我说见世面,让我想到同事聊天讲的见世面:一个XJ老大爷,从没去过BJ,他想瞅瞅BJ到底啥样,于是赶着马车去BJ。那年刚好赶上开国大典,天安门城楼上,毛主席脱下礼帽挥挥手,向城楼下的人民喊道:人民万岁,人民万岁……

    城楼下万民齐声呼喊:主席万岁,主席万岁……

    XJ老大爷从BJ回来后,老乡们就问老大爷:“你去BJ看到什么,那里的人放羊吗?”

    老大爷回复道:“他们的话,听不懂,看手势能懂呢。只见房子上一个人,举着帽子来回挥手,估计在说帽子要不要,帽子要不要…

    房子下面一堆人喊着~要,要,我要。”

    如同现在的我,从BJ回来后,同事马上问我:“BJ啥样,BJ马路上有马车吗?他们吃手抓饭吗?楼房有多高?有XJ人开饭馆吗?”

    我是津津乐道解答:“有XJ人在BJ开饭馆,拌面很贵,咱这才卖12块,BJ那边28块钱一份。烤肉咱这边2块5一串,BJ卖15块钱一串。”

    “这么贵?那带五六千、一万的去玩,还经不住一顿造。”

    “是啊,我带3千去BJ,都快回不来,宾馆就三百多,还是找的最便宜的。剩下吃饭玩啊的,全是混。”

    “咋混?”

    “游客多,专找两人无法拍照的,上去给他俩合影混个人熟。吃饭,玩一起去呗,要不我钱哪能够,BJ玩两天就返回,钱不够。”

    “BJ楼房高不?”

    “全是高楼大厦,BJ马路干净整洁,北京人穿的也洋气时髦,人住的楼房都有电梯。我随便问了下导游,如果有50万,能在BJ买个楼中楼吗?你知道导游咋说,50万,只能买住房里面一间厕所。当时把我吓一跳,这么多钱只能买厕所,那整间房不得上百万,还是小蜗居,太可怕了。”

    “就咱这点工资,限制人想象啊,单位集资房4万都拿不出来,还得贷款2万,这同样活人,没法比。你没去什么故宫,颐和园跟动物园转转。”

    “都去了,北京动物园,饲养员喂的都是苹果香蕉,我都想进去当动物,让人也投喂我。还去了王府井,王府井周围都是小吃,炸蝎子、蚂蚱,还有虫,我第一次见炸这玩意的,还有戏台子,唱着京剧,虽听不懂唱啥,感觉就是热闹。”

    “到哪热不热闹不重要,有钱到哪都热闹,还是慢慢存钱买房,玩嘛,以后条件好了去。”

    这一句有钱到哪都热闹,看似遥远似乎又很近的现实。生活都在模糊中,谁不想拥抱童话,只是童话太假,现实又太真,多少无奈是删不掉的风雨。工作依旧,工资也丝毫没带来过惊喜与意外,吐沫没完钱以数完。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钱多钱少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偿所愿找个轻松活。磁场就是这么冷热效应,往往在事物完美的同时,总会给你些缺陷。似像对魔鬼许愿,满足你的欲望同时,再添加些阻碍。看似普通又透着神秘,总有另一种方式做着背道而驰的结果。有的人很有钱,丰衣足食,给他的阻碍是病入膏肓的身体,垂垂老矣的年龄,断崖式的危机,让他无法享受自己的财富。有的人很有才华,给他添加的却是抓不到光线的眼睛,夺取他海豚般地天籁之音。有的则是落笔成文,出口成章才华,剥夺他的却是措不及防英年。有的人一辈子省吃俭用,依旧家徒四壁,越省越无,甚至关键时刻拿不出一点碎银,却茫然不知省的钱去了何处。有的人看似贫穷,却挥金如土,总是不缺吃喝穿,似乎钱在这类人手中,总是花不完。一切生活中事,也验证了阴阳五行之道,也验证了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人满则骄,生命何尝不是一种复制粘贴的轮回。那老话不正是凡事忌满,半贫半富半自安,半命半天半机遇,半取半舍半行善,半智半愚半圣贤。不刻意,随遇而安,活在当下就好。

    那时不懂月满则亏,水满则溢道理,只当,能有舒服活就是硬道理。在单位公寓的每一天,都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床上用品能不用洗衣机尽量不用,都是搓衣板洗床单被套,这样比洗衣机清洗的更干净。做到领导放心,住客满意。虽说这是舒服的营生,不用上线砸洋镐,抡大锤、翻钢轨、抬枕木,但无调休一说。没有双岗倒班制,一人全天24小时连轴转。预期设想的都差之毫厘,好的工作像美梦一样,固然每天都梦,只是一眨眼就过去了。谁能说工作不是大杂烩一锅炖,干的好坏,锅里都是烂糊泥,永远突出都是掌勺的。我不要丢到锅里当糊泥,我要当那掌勺人。再怎么糟糕的处境,也一定要振作崛起,调整我的努力方向,不能让惆怅定格人生轨迹。如果人生不可重设,我也愿意仰视看风景,直到那影子屹立在永生的彼岸。

    每天工作之余,我也努力的学画画,没有专业的老师指导,只能捡到任何图片学临摹,去改变工作中新的轨迹。

    这日,招待所来了一位爱吹萨克斯的领导,登记职务姓名时,我才知道他叫王传志。对于长相嘛,让我想到《牧马人》经典台词:老许,你要老婆不?他似乎复制版本的老许,只是多了些文艺细胞。铁路上能吹这玩意的很难得,我也是第一次见真的萨克斯。这乐器吹出的声音,只能远处听,还称得上他吹的是完整调调。走近听,不知道他吹的什么,整间房子噪音,似乎马上能让房子爆破,胀红脸脖子臌胀着的青筋,感觉他下一秒,上不来的那口气,立马能躺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