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月雨淋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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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不知江月待何人

    话说杨先生在断崖边望着滚滚长江,风高浪急,心中哀恸,毒火攻心,顿时昏倒。幸而此时山下宋军援兵赶到,魑魅魍魉重伤也不敢久待。当梁红玉带着援兵赶到山顶时,只见韩世忠愣愣的坐下地上,眼神涣散,嘴角挂着鲜血,眼前是二十个宋军好汉死相惨不忍睹,金军却无一伤亡,更别提生擒完颜宗弼。

    一个月后,杨先生才从重伤昏迷中醒来。实在那四只恶鬼的剧毒实在太过霸道,饶是杨先生功力深厚,也昏迷了一个多月,换是寻常人,怕是几个呼吸间便要丧命。

    杨先生忍着背上的剧痛走出船舱,虽然敷了药,但二十四鬼的毒非同寻常,还需要静养方可。杨先生只见船头站着一位红衣女子,江天浩渺,单薄的身影在残阳下显得是那样落寞。

    “舟儿呢?”杨先生沙哑着喉咙问道。

    “你醒了。”红衣女子转过头来:“我找了杨少侠半个月,没找到他。”

    女子眉眼分明,纵使春容惨淡,也难掩丽质。杨先生认出是韩世忠的夫人梁红玉,于是哼道:“韩世忠呢?怎么只剩你一个人。”

    梁红玉侧身望向黄天荡,浑浊的江面不见八千子弟兵,只剩这一艘孤零零的扁舟在横江飘荡,宛如浮萍。

    “黄天荡一役,八千子弟兵,全部葬身江底。”梁红玉悲颤到:“韩世忠机关算尽,仍是让完颜宗弼逃去,已经自去向朝廷请罪了。”

    “请你转告韩世忠,他利用舟儿对付完颜宗弼这事,没完。要是舟儿有什么好歹,你就准备替他收尸吧。”杨先生说完拂袖而去。

    梁红玉看着杨先生足踏沧浪离去的身影,飘飘欲坠。梁红玉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黄天荡一役全军覆没后,韩世忠决绝的说,“男儿当扫黄天荡。纵然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这样做。”

    “可是,八千子弟兵全部埋骨黄天荡,忠哥,你真的不心痛吗?”梁红玉喃喃道:“忠哥,我替你赎罪,以后各自安好。”

    梁红玉继续在江面上飘荡,她在长江沿岸找了杨行舟半个月,还要继续寻找下去,殊不知杨行舟此刻已经身在浔阳城了。梁红玉绝想不到,有人可以在韩世忠的封锁中从长江捞起一个人,然后如出入无人之境一般安然离去。

    捞人的那个人,名叫杨再兴;被捞起的那个人,名叫杨行舟。

    杨再兴是著名的杨家将杨业玄孙,因家族没落,举家南迁。杨再兴携老母亲过境岭南没想到被山贼曹成盯上,从此受制于曹成。曹成曾与岳飞一同听命于大将军宗泽,但与岳飞尽忠报国不同,曹成在主战派受挫后选择回到铁匠铺,干起老本行,后不知何故落草为寇,聚众数万,时常劫掠岭南。

    而曹成随着羽翼逐渐丰满,竟然生出窥视中原之心,杨再兴此趟就是奉曹成之命前来探查黄天荡之战的战况。正巧那日杨再兴在银山下游,看见杨行舟漂流而下,机缘凑巧救了杨行舟。

    令杨再兴惊讶不已的是杨行舟内力几乎被吸干,原本不死也要武功全废,可是杨行舟武功心法一直在自动运转,内力也随着心脉的搏动居然一点一滴的在回复。身怀这样的绝世功法,此人定非常人。于是杨再兴就这样带着杨行舟逆流而行,行了三天三夜,轻舟挨过万重山,快要到达浔阳城时杨行舟终于醒了。

    杨行舟醒来时也是在一叶扁舟上,只是坐在船头的不是红妆玉人,而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

    “这是哪里?”杨行舟扶了下疼痛难忍的额头,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禁开口问道。

    “你醒了,马上就到浔阳城了。”杨再兴一边摆渡一边说道,有些讶异杨行舟这么快醒来。

    “你是谁,我又是谁?”浔阳城是哪,杨行舟不知道也不想再问了,因为有更重要的问题,他想不起自己是谁了,只记得滚滚江水吞没了自己,朦胧间似乎看见一座山,山顶上有个青衣人,手持三尺青锋,一剑万丈青芒似乎要劈开整座山峰。而后剑光逐渐熹微,劈不断银山,破不开长江,江水浩渺不见底,只有一轮明月沉沉,沉入梦中。

    “我是杨再兴,从黄天荡捞起的你,至于你是谁,要你自己去寻找答案。”杨再兴说完不多时小舟便靠了岸,几名佩刀壮汉显然已经恭候多时,齐声道:“恭迎城主!”

    杨行舟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跟着杨再兴进入了浔阳城,杨再兴也没有避讳的将他带进了城主府。原来曹成的势力趁着南宋抗金无暇分心后方,早已经渗透遍荆楚一带,浔阳城便是曹成新占领的城池,将其打造成前哨阵地,假装送予杨再兴作为招揽之资。

    虽说浔阳城刚经历战乱不久,但是城中并没有多少烽烟留下的痕迹,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杨再兴。因为大多数留下的百姓都是老弱病残无力逃离,杨再兴不仅免除了苛捐杂税,甚至还免费发放城中储粮,以资重建。杨再兴因此在城中声望日渐升高,以致于之前逃离浔阳城的百姓都纷纷迁居回来。

    杨再兴刚回到城主府,管家就告诉他曹成就在正堂等着他。杨再兴见此只得吩咐管家将杨行舟安排至厢房,他知道曹成还是不放心他,此去探查的人必定不止他一人,他只能将黄天荡的战况一五一十的报告给曹成,只是隐瞒了救起杨行舟的事。

    “黄天荡情形大抵如此,宋军表面困了完颜宗弼四十八天,却实际损兵折将,兵力反而受损,你认为我们现在应该趁此机会进一步蚕食南宋吗?”曹成显然早就知晓战局,真正想问的是是否可以与宋军开战。

    杨再兴也早有准备,马上回道:“宋军韩世忠虽兵力受损,但岳飞等将领兵力尚在,兼宋军围困金兵士气大增,此时反而不宜与之交锋。”

    “岳飞此人固然不得不防,”曹成对杨再兴畏首畏尾的态度有些不悦,粗糙的大手细细的斟着茶,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对了,被你捞起来的那个人呢?”

    杨再兴还是没料到,曹成就连他从长江里捞出一个人都知道,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他失忆了,应该是江湖中人,因争斗重伤,暂且将他安置在浔阳城,等日后慢慢探其虚实。”

    “哦,是吗?”曹成敲打了下杨再兴,不过也没有将杨行舟放在心上,毕竟据细作所报,宋军将领中并无杨行舟这一号人物。

    两年来,杨行舟就这样寄居在城主府,曹成虽未放松对城主府的监视,不过倒也没有难为他。随着杨行舟真气日渐恢复,杨再兴看他神足气满偶尔也会叫他练练手。

    杨行舟虽说遗忘了武功招式,但是单独论内力连杨再兴也不是其对手,因此在杨再兴教会杨行舟一些招式后也打得有来有回,俩人也逐渐生出惺惺相惜之感,开始称兄道弟。

    杨再兴还给杨行舟取了个名字——杨逆水,因为杨行舟是他一路逆水行舟带回浔阳城的。只是逆水行舟,行舟水逆,不知何日才能到达彼岸。

    梁红玉在长江沿岸找了杨行舟两年,最终放弃。一年前,杨先生就离开了,梁红玉不知道他是去京城,还是去其他地方继续寻找杨行舟,也没拦着,只是看着天上的明月轻声道了声别。

    彼时杨行舟站在浔阳城外,看着茫茫寒江浸晓月,杨行舟想起青衣人的万丈剑气,于是剑起沧浪,波撼浔阳城,引起一阵骚乱。待风平浪静,明月依旧沉沉,杨行舟朦胧间看见月中似乎有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