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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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承之章——留,少女不愿(下)

    (七)

    那个神秘的水柱,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绘本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我埋怨为什么要把一本半册的书送给别人,洛却安慰我说万一这就是完整版呢。

    她合上了绘本。

    (八)

    哈我长吸一口气,没有力气。

    我想站起来,我的手脚不听使唤。

    我想清醒,可我的大脑也是一片空白。

    我再次晕了过去。

    “唔……”稍微恢复点意识时,感觉有人往我嘴里送东西,好像是液体。

    那人抓着我的手,其实不用抓也可以的,我根本就没有力气反抗。

    等到口中的不明液体被强迫着咽下时,对方笑着说:“醒了?干嘛不告诉我。”

    但当我看清她的脸时,倒吸了一口气。“洛?”然而我又后悔了,她除了样貌,没有一点和她相似,神态也不像,“抱歉,我认错人了。”

    那人歪着头思考了一下说,“如果。刚刚那个是你在叫我的名字的话,我的名字就是洛。”

    我呼吸一滞。

    “你还不知道吧,这里是洛之城里面的所有人,除了你都是洛。”

    “不过我大概知道你要找谁,制造我们的在城市的宫殿里。”

    我大概是在做梦,我没怎么在意他说的话,倒是产生了许多疑问。根据绘本的内容,这里应该是所谓的无人岛。也不对,这一切都是超自然现象。算了,我的出生也算是超自然现象了。不过既然本体在宫殿里,其他的都当做是幻影好了。只要带走一个就可以了,我用胳膊支撑着,想要坐起来。

    善良洛连忙扶了我一把,“你不疼吗?你刚用骨折的手腕使劲。”我低头看了一眼,确实,右手手腕被纱布包扎着,左胳膊肘也是如此。

    “什么是疼?我对此没什么概念。”看善良落的样子,估计她也不好表述。良久,她说:“你不会没有知觉吧?”说罢还戳了戳我的脸。“当然有啦,就算你把我的眼睛捂上,我也知道你在干什么,哎呀,别戳了。”我伸手甩开了她不安分的爪子。

    我瞟了一眼我自己的手,它不太对劲,好像变大了。

    “请问有镜子吗?”“放心,没毁容,你的脸俊着呢!”善良洛找出一面镜子。

    我看到镜中人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镜子里的人确实是我,但也确实不是现在的我,应该说,我长大了。

    “谢谢,我想见见那位。”

    “见不到的,不过我可以带你参观参观这座城市。”

    “见不到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见善良洛不愿再多解释,我也只能说同意去转转,她倒是很高兴,推过来一辆轮椅。“对了,你的右脚脚腕也骨折了,腰部被划伤了,所以请安分一点。”突然感觉我没死,真是奇迹,当然死了也不一定,可能这是我,死亡之后的幻想。善良洛接着补充说:“头部的伤应该是受到猛烈撞击,请减少活动。左手手腕不仅骨折了,手筋还断了一根,脸上的擦伤给你护上了,不要做太大的表情,脖子也不要猛的扭来扭去。眼睛里面进了血,给你清理掉了,按时滴这个药水,还有你的裤子被我扔了,这就给你找一个。”她似乎在阐述我的死亡证明。

    虽然这伤不影响我奔跑跳跃或者飞翔什么的,但既然让我规范行为,那我就注意一下呗。“对了,请问你有看到我随身携带的斜挎包吗?我的斗篷也没了。”“当时你的周围只有血,把你裤子扔了就是因为,完全浸没了血。”善良洛如实说道。得,现在我没钱没东西,还一身伤。

    “你的房子构造挺奇特的。”从里面看墙壁是弧形的,就像是碗一样,“我比较喜欢海螺吧,可能。”善良洛推着我说。

    当我还在思考海螺是什么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外面,而那景象推翻了我之前所有的想法。

    (九)

    无人岛只是船长胡诌的,这个洛之城,反倒是在海底的。

    我花了好长时间将脖子转过一百八十度,因为善良洛不让我快速扭动。

    奇特,只能用奇特这个词来形容这座城市,在海底却又可以供给呼吸的氧气,而海水没有充斥到每一处缝隙,因为感受不到浮力的作用,踩在松软的沙子上和走在沙滩上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当我把周围都大略的看过一遍后,我算是理解为什么说她喜欢海螺了,因为她整个房子就是海螺的样子,周围的其他建筑也都不正常。色彩鲜艳,造型奇特,也只有在童话书里才能看到有咖啡杯样式的住宅,有大树形状的公寓。树干是电梯,叶子才是房间,有包子样式的个人商店,还有地球仪形状的,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地方。而最高最亮的那个是由水晶制成的,悬在半空的宫殿。

    “怎么样?是不是很壮观。”善良洛用胳膊肘捣了捣我。“确实确实,和我之前的见识大不相同。”我很是赞同,可惜不能很猛的点头。“所以这洛之城还有另外一个称呼——理想城。”这一句话算是把我从迷糊中拽了出来,我不该惊异于建筑的奇特,因为那都是实打实的幻想,我不知道这是我的幻想还是洛的幻,。反正我是没有这个想象力去建造如此大的一个城市。

    善良洛见我突然没了兴致,摸摸我的头,被我及时打掉了,我已经长高了,不能再算作是小孩子了。她说:“怎么就提不起精神了,最近有个嘉年华活动,热热闹闹的。其实,在这个活动里,你可以见到她。唉,怎么感觉你总是不开心啊。”

    “你刚刚也叹气了。”我撅着嘴说。“啊?”她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说,”我夸张地做着口型,“如果能从一个人的外在状态就能推测心理或者心情的话,你刚刚还叹气了呢,是不是悲伤忧郁对生活不满,批判现实的黑暗啊?”我拖长音拖的眼都要翻过去了。善良洛愣了愣,然后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哎呦,你怎么像个哲学家一样。”“你也说我是哲学家,可是大家从来都不听我的建议,每个人都固执的要命。”我有些苦恼。“哈哈哈。”善良若笑得更加猖狂了,我有些生气。“肯定的是,人心向善,可是即使是你,所谓哲学使然,你一定知道跟着洛一起会有什么后果,而且你甚至不加考虑。”我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你是谁?”“我?我是洛,准确的来说是她意识当中的一部分。”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我盯着她,一言不发,还有她蓝色的瞳孔,格外温柔。“你怎么像个炸毛的小猫一样,喏,看,和那个小孩还挺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一个穿着斗篷的猫耳少女走了过去,那斗篷越看越眼熟,不对,那绝对是我的,我穿了那么长时间,心灵感应总得有一些了吧,我感受到斗篷在强烈的呼唤着我,我转着轮椅挡到了女孩面前。

    “洛小朋友,你身上穿的是我的衣服。”果不其然,所有的人都是洛的样子,我拽着斗篷的衣角不肯撒手,那张幼态的弱的脸就一直盯着我。“你在干嘛呢?怎么跟小孩子抢东西?”“那个斗篷是我的。”我急忙解释说,“我估计我的斜挎包也在她那里。”“姐姐,那个残疾人好奇怪啊,一直要我的衣服,可是这衣服一直在我身上穿着,她是不是变态啊?”洛小猫可怜巴巴的看着善良洛,表情灵动,特别委屈,那对猫耳朵还配合的做出伤心的感觉,我的天呐,要不是我知道她在说谎,我肯定也站在她的那一边。

    “小孩子可不能说谎哦,快把东西还给我。”“你怎么能确定那个东西就是你的?”洛小猫原形毕露。“我……”我哑口无言,早知道就让缇拉卡给我缝上我的名字在上面。“确实,现在穿在她的身上,反而是你理亏。”“你俩不会是一伙的吧?”我提出抗议,现在洛笑笑不说话,洛小猫提议说:“既然你那么想要,你帮我进入嘉年华,我就把衣服还给你啊,不对,是送给你。”可恶,什么都说漏嘴了,善良洛也不管管。“很好,现在作为残疾人,姐姐就交由你照顾了。”善良洛又把我往前推了推,然后在我耳边轻轻的说,“嘉年华开幕当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一辆列车进站,站里面的人们乘上列车都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不过这么美好的地方,谁愿意离开呢?呵呵,机会只有一次,误了时你就再也出不去了。”

    (十)

    “奇怪的残疾人姐姐,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洛小猫乖巧的站到我的面前。

    “卡塔琳娜,是我的名字。”我转着轮椅想在这城市逛一逛,看看能不能偶遇到什么。”

    “卡塔琳娜姐姐,”若不是她抢我东西,我可能觉得她是一个可爱的孩子,“你刚刚称呼我为洛是吗?”

    “有什么不对吗?”毕竟这里是洛之城,而且她长得也像洛。

    “我想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并不是她的意识之内的一个人,你看我长着猫耳朵,其实我是一只猫。”

    我轻轻地挑了一下眉,我没有话语权,我和洛相处的时间不多,顶多一星期。“我只是看你和她长的很像,”洛小猫不说话,我接着说,“既然你不是洛,那你叫什么呢?”

    “算了,你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吧。”洛小猫走到了我的前面,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说谎也是漏洞百出。

    “这个城市里有,除了洛以外的人吗?”我傻不叽叽地问。洛小猫看着我不想理会,看来除了我这个外来客和那个不愿意承认的,应该都是不同性格的洛了。我顺着路走,两旁的食品店似乎也是用食物做成的,我不禁垂涎欲滴。“卡塔琳娜姐姐想吃什么吗?看你一直盯着那里看。”我装作思考的样子说:“我并没有特别的喜好,如果真要说的话,我喜欢吃曲奇。”“那我去给你买一些吧,就当作是对你赔礼道歉了。”洛小猫走进了一家烘焙店,我的天呐,孩子长大了,我感动的都要哭了。

    “抓小偷啊!”一个暴躁洛店长的喊叫声,让我收回了感动,一个小偷落从店里踉踉跄跄地跑出来,经过我身边时,似乎与我对视了一段时间,然而她只是跑了不过50米就被飞旋的洛店长抛出的擀面杖击中了小腿,“啪叽”一下摔到地上,手中的几个面包都是干净,她也不站起来接着逃了,而是在那狼吞虎咽地吃面包,直到被店长制服,被警察带走,我看她噎得眼泪都出来了,我莫名有些心疼。

    “干什么呢姐姐?”洛小猫把一小袋曲奇取在我的面前,我接过它,途中拿出一块放进嘴里。“没什么,看到了蓝色的野猫。”洛小猫不解地看着我,我摸摸她的头,不再说什么。

    “我曾经也有一只猫作为同伴,后来她死了。”我抬头望望天空,她依旧那么蓝,像海水的颜色。“那姐姐很喜欢她吗?”“亦师亦友,”我微笑着说,“她是个哲学家,一大把年纪,还童心未泯。”洛小猫慢慢地点点头,靠在我的手边睡着了,我把她抱起来,让他趴在我的腿上睡,而我的顺着那条路继续前进。

    “呃……”我有点累,果然身上多一个人,要使的劲就更多了。“你听说了没?”居民区的两个洛大妈在那里聊天。“怎么了?”“前些天抓到的小偷越狱了。”“啊,不是偷了点东西吃吗?我以为她不会被判刑呢。”“我也不知道啊,听说要在监狱待好长时间呢。”时间?从我的体验来说,洛之城是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的,人们更像是饿了吃饭,困了睡觉。我不知道她们对天的定义是什么,但我感觉如果他们说的和我想想的是同一个人的话,小偷洛不是刚被抓住吗?难不成不同地方时间流速不一样?

    我感觉“天”这个概念应该和洛对“天”的概念是一样的,或许就和我想的一样,这座城市并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大,而事实是我每往边界外走一步,虽然是名义上的前进了,但就像在训练仓鼠用的跑步机上走路一样。我只是在原地踏步,变化的,其实是周遭的场景,所以根本就不存在时间概念,我看到的就是她们想让我看到的是,是洛想让我看到。

    想到这里,我有种被骗的感觉,虽然从遇到洛开始,我就一直被骗。

    我似乎明白,这里或许是洛的幻境,而我的任务是把她带出幻境。

    (十一)

    我现在的前进就像是读取录像带一样,然而我却不能倒带。我过去经历的事,现在发生的事,将来遇到的事都是被决定好的了。怪不得善良洛说我见不到洛,实际上是到不了那座宫殿,现在的我只能寄希望于小偷洛和嘉年华了,不过这一切的一切还有一个变量,那就是列车。

    我把洛小猫放在轮椅上,自己顺着路前进,斗篷,我就不要了,虽然我很舍不得。我看这路蛮平坦的,怎么走起路来就这么隔脚?我严重怀疑善良洛,把我的东XZ起来了,甚至都没给我配双鞋。

    似乎是发现了我已经对洛之城有了些许的了解,不过也没有那么费尽心思的伪装了,街道上的人都没有了。呵,是不是我的想法也是个录像带的一部分?

    “……亲爱的,我们可不可以不悲伤?亲爱的,我们为何总是踟躇彷徨?你说你讨厌春天的时尚……”这就是洛曾经哼过的曲调,说也奇怪,或许我有超强的学习能力,只是听过一遍就能够重复出来,呵呵,也许我应该让洛教给我一些曲子。

    “你说你喜欢冷酷的海洋,亲爱的,那是风暴的芬芳;你说你因为一切感到迷茫,亲爱的,就让我同你一起苦思冥想;想爱意流淌……”我警惕地停下了脚步,口琴的声音格外悠扬,应该不是错版。这音乐从前方右侧的胡同传来,我的脑中总有声音催我前进。

    当我走到她面前时,她才停下了正在吹奏的曲子。“先生,愿您安康。”我确信她是小偷洛,但现在已经活脱脱的像个乞丐了:破烂的斗篷遮住她的脸,而她的面前放着一个能证明她身份的碗。

    “如果你能稍微抬一下头的话,我想你也不会叫错称呼。”我冷冷地说。“抱歉女士,”她似乎只有嘴在动。“唉,”我叹了口气,“该说抱歉的人是我,免费听了那么优美的曲调,可怜的是我身无分文。”我盯着她说。“与钱无关,女士,仍是真挚地祝您安康。”她似乎在认真的进行乞讨。“你愿意抬起头来看我吗?”我半跪着,倒是膝盖没有着地,试探性的问她。“您是来抓我的吗,女士?”“当然不,尽管我与你曾有一面之缘。”

    我托着腮望着她,她慢慢抬起了头,明亮的蓝色眸子就如此与我对视着。她的脸算不上干净,可以对得起风尘仆仆这个词了,头发也确实凌乱。盖住了一大半的眼睛。“您的绿色眼睛很好看,女士。”“是吗。”“像绿宝石一样,似乎有贵族的气质,我第一次见到绿色的眼睛。”说这话时,他一直盯着我的眸子看。

    “这样啊,请您将您的惯用手伸出来好吗?”我对她也开始使用敬称了,她的手上也同样布满了灰尘与伤痕。“我仍希望您用双手去接您的食物。”我把剩下的曲奇饼干放到她的手中,然后起身准备离开。“请等一下,女士,”她从怀里掏出口琴来,“如果不嫌弃的话,请收下吧。”“感谢,”我看她双手合十,问道,“你在做什么?”“在许愿,女士。”“能告诉我你的愿望吗?”“当然了,”她笑着说,“我在祈祷上帝赐予你一双鞋子。”

    在我走出胡同时,洛小猫在远处发现了我,接着以极快的速度跑过来,扑到我的怀里。“你不会不带我去嘉年华了吧?”“没有,”我扭过头看身后,乞丐已经消失了,果然完成任务的人都会不见,“我方才去拯救世界了。”

    (十二)

    按照剧情的推进,我应该会看到小偷洛的结局,而她的结局无非两种:第一,被警察抓去服刑,第二就是被我鼓励做劳动者。然而我没有看到她所谓的好结局或者坏结局,其实也正常,有可能我看到了,只是忽略掉了。虽然我知道洛长什么样,但我已经淡忘,这显然不是我自己的意愿,到头来我忘记这一切的发生。也很正常。

    “尊敬的各位市民,欢乐而盛大的嘉年华由此开幕。”先进的城市的通知都不用广播了,直接输入到脑中。我问洛小猫现在是不是上午,她说是在凌晨。

    就像是提前准备好的,嘉年华是我需要经历事情的最后一样。

    “希望您玩的开心,”一位戴着兔子头套的先生给了我两张票,“请您选择一个头套带上吧。还有矮的那位。”“是必须要带的吗?”我对他的身份表示疑惑。“当然,它会保证您的安全。”我有预感,兔子头套底下的人肯定不会是洛的某一个分支,我挑了一只棕熊样式的头套戴在头上。~它是用塑料质感的,就不会闷,而且也能通过小孔清晰的看到外面,洛小猫则是挑了一只森林猫样式的头套。

    她被带到了另一边,“大人请从这边的通道进去。”兔子先生带领我从所谓的专属通道进入嘉年华,唉,我的斗篷看来是要不回来了。

    嘉年华确实有它名字上带来的气氛,场中的人是真的很多,大多分居两侧,头套也是各式各样,戴头套的人倒是千篇一律。其中,头套和其他人明显不同的,就只有兔子先生们,他们聚集在道路中间,似乎是仪仗队。在这队伍靠后的方位有一辆又高又大的南瓜车,如果善良洛说的没错的话,洛应该就在那个南瓜里,我仰起头看着那个和我有着一定距离的车,眯起了眼。

    “尊敬的女士,这是送给您的。”一个青蛙头套的女人送给我一个气球。“谢谢,但还是免了。”我从她的身边穿过去,不停的在说谢谢,抱歉,请让一让,当我穿过并不是很庸肿的人群时,我看到一个兔子先生带着洛小猫朝着逆人流的地方前去了,不过我现在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她。

    “兔子先生,兔子先生。”我小声的大喊着,队伍最末的一个兔子回过头来看我,我连忙朝他挥挥手。“怎么了?这位女士。”他走到我的身边。“先生,我的孩子被栏杆卡住了,请你帮帮我,他就在那边。”我把他领进拐角里,走在他的身后。“在哪呢?”“就在那边,你看见了吗?”正当他探头时,我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朝他的脑袋砸去,也不一定是最大的,但我感觉我的牙都快要咬碎了。这位先生很是勇敢,如果是普通人,一定痛死了,而他却一声都没吭,直挺挺地倒下了。棉花,我把兔子头套拔下来后,里面没有露出人脸,只有散落的棉花,没猜错的话,这些都是玩偶吧。我不再管那个“尸体”,戴上头套溜到队伍的最后。

    兔子先生们穿的衣服都不尽相同,所以混进去我一个穿T恤短裤身上都是绷带,而且连鞋都没有的兔子也不太突兀。队伍最末尾算上我只有两只兔子,“嘿,老兄”旁边的兔子热情地朝我打招呼,“你怎么没穿鞋啊?脚疼不疼?”“呃,”我尽力压低嗓音,说,“我的脚被缠上了绷带,瞧,它受伤了,所以我不能穿鞋。”兔子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面带同情地看着我,虽然头套不会有表情的改变。

    当我还在思考怎么能钻进那个大南关时,我旁边的老兄突然面部扭曲(我想象的),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

    “朋友,他的另一只手捂着肚子,我有点闹肚子,先替我看着会儿别让普通居民闯进那个……”看来他是憋不住了,话都没说完就跑走了。

    机会只有一次,大胆一点嘛。我也不管是不是陷阱了,顺着柱子就向上爬,这头套真碍事,不仅有点重,而且就在这柱子杆子交错纵横的地方,很容易被卡住。我费了九牛十虎之力,才爬到那大南瓜的上面,也没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就是标志的南瓜马车,我满心欢喜的掀开的门帘,却失望地发现里面是空的。

    “什么?”我不死心地在里面翻找,虽然没什么可以翻的东西。“你是干什么的?”在我翻了一段时间后,一只兔子先生出现在我的面前,说:“有人看到你鬼鬼祟祟的从胡同出来,而且那个胡同里有我们同伴的尸体。”我一动不动,他毫不客气的把我的头套摘了下来,在看到我脸的那一秒,他猛地把我推了出去,“抓住她,外来者。”

    好吧,我直接从车上摔到地上。感觉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要散架了。我对他的行为表示不解,把我推下来不是更有利于我的逃跑吗?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不知道朝向哪边就闷着头跑,反正我会被送到我该去的地方

    我越向前跑,人越稀少,可以肯定这边一定藏着什么,我放缓脚步,努力寻找着。什么都没有,不过是空旷平原,甚至我回头看,连洛之城的影子都没有,如果不从这儿脱困的话,对任何事都只能坐以待毙。

    我吐了口气,闭着眼向前走,一直走,没有碰壁。当我再次睁眼时,还是在原地,我没有找到特殊的方向,我摸了摸裤子口袋,里面只有善良洛给我的几瓶药水。我灵机一动,将药瓶向空地扔去,“啪”不出意料的碎掉了,药水的颜色浸润了一片,我又向没有颜色的地方扔药瓶,如此往复,直到我将药水泼到透明的墙壁上,我勾了勾唇角。

    墙壁很窄,两面墙壁之间的道路也窄,顶多让一个人进去。当我踏上那条道路时,周围的一切都变暗了,包括我的前路与我的退路。深呼吸,然后盲目的前进。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时间没有流逝,直到洛愿意出来见我,我看到一颗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宝石,这是我的宝藏。轻轻触碰一下,躲藏在宝石后面的洛就显现出来了,她闭着眼睛,双腿蜷着,胳膊围着膝盖,仍被困着,而且唤不醒她。

    蓝色的液体包裹着她,洛的表情却不是微笑着的。洛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一定是悲伤的,悲伤到如此壮烈地死去。“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我忘记了,我想牵她的手,却只能将手贴在隔绝我们的灵棺上。我想要拥抱她,我把双手伸向她,穿过壁障,环住脊背,洛终于得以从悲伤的禁锢中脱离,灵柩破裂,液体逸散,她落到我的怀抱中,我接住了她。

    “你是……卡塔琳娜。”洛醒了过来。“嗯,我背着你出去。”她全身都没有力气:“你长大了呢。”她的胳膊从我的脖颈处垂下来,比我的肌肤都要苍白。“嗯,所以我们的约定还有效吗?”“无效了,我已经死了。”我不再说这个话题。“我背你出去,我们乘坐列车,我们离开。”“嗯。”

    一声悠长的笛鸣,列车准备进站了,周遭的一切变得明亮,列车站就在前方,兔子们在后方。“城主!抓住她们,把城主带回来”。“这个天空是假的,”洛说。“我知道它太蓝了,像海一样。”我说。“天空应该是什么颜色的,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其实它是什么颜色的都行。”背上的洛点点头:“嗯,我想说的是,我也是虚假的,别带我走了。”“不,你的触感真实。”洛不反驳我,侧头看了看我的脚:“你不疼吗?”她的脑袋搁在我的肩上。“不疼,我在慢慢地走。”

    正当我到达列车仅有咫尺之距时,兔子先生们拦住了我,他们要将我们分开。我握着洛的手,他们把我的手扯开,又将我推倒,他们又要带走洛了,我向他们扑过去,我跪在洛的面前,她也跪着。我低着头,却昂起了手,洛握住了我满是伤痕的手。

    “好了,我们走吧。”我说。

    “你的手都磨破了,”洛的眼眸微微弯着,海蓝色的瞳孔格外好看,“你的手肘,膝盖,脚踝,小腿,手腕,脚掌,全都磨破了,在流血呢。”

    我低着头不说话,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我不抬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兔子们不阻拦我。

    “为什么呢?”她问我。

    “我不知道。我遇见过好多人,他们也总会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并告诉我人也总是这样,会做一些不明所以的事情。所以你问一件事的意义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我们无法说服别人,我们无法说服自己。”

    “别欺骗自己了,也别被自己欺骗。”洛把我的手放在她的胸口处。

    我抬起头看她,不知道怀着怎样的感情,我眼含清波。

    “你以为这是谁的梦境,是我的吗?是洛的吗?”她眼眸如丝。

    是我的,是我的。周遭的人,一下子全消失了,只剩我和她。

    “你在自责什么呢?你在为我自责什么呢?”

    “我救不了你。”

    “我并不善良,我只想着让你见证我的死亡,不顾你的安危,对不起的是我,该愧疚的不是你。”

    “别再自卑了。”我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泪。

    “你该走了。”她的双手放在我的肩上,与我额头相抵。

    “斗篷留给我吧,我喜欢。”

    “那我可把口琴带走了。”我起身向列车走去。

    “那首曲子你会吗?”

    “我知道,我知道,‘亲爱的,不要担心,爱人会受伤,你不也是总是这样,亲爱的,不要害怕爱人会死亡,但是我们最终会到达的地方……’”

    只是一回头,洛就消失了,她还没有纠正我的错误。

    我踏进了车厢。

    不要担心爱人会受伤,亲爱的,你不也总是这样;

    不要害怕爱人会死亡,亲爱的,这是我们最终都要去的地方;

    不要让你的爱意勉强,亲爱的,谁说积善行德就会去往天堂;

    亲爱的,我们可不可以不悲伤?亲爱的,我们为何总是踟躇彷徨?

    你说你讨厌春天的时尚,亲爱的,那是花朵的甜香;

    你说你喜欢冷酷的海洋,亲爱的,那是风暴的芬芳;

    你说你因为一切感到迷茫,亲爱的,那就让我同你一起苦思冥想。

    想爱意流淌,

    想爱人死亡,

    想爱情不祥,

    想爱者荒凉;

    想热烈跳动的心脏,

    讲数九隆冬的寒霜,

    想撒旦和天使从天而降,

    想莉莉丝和夏娃一同埋葬;

    想初春时尚,仲夏微凉,

    秋高气爽,冬鹰翱翔。

    亲爱的,我从不把你宣扬,

    亲爱的,你是否相信乌托邦?

    亲爱的,请收起你的锋芒,

    把棱角也一同敛藏;

    亲爱的,风吹过你的脸时苍苍,

    还有二十四桥波心荡漾;

    亲爱的,今日花,为明日香;

    过去事,为未来伤;

    晨间雨,暮而凉;

    以爱为舵,在绿野沼泽中迷航。

    踏爱作履,嘲笑刁难的大海汪洋。

    (十三)

    命运使然,我说了这样的话。车门关闭,列车开动。

    这趟列车也神奇,它不受轨道的约束,从海底飞向蓝天。

    说是蓝天也不贴切,蓝天上却全是乌云,乌云浓密又看不到蓝天。

    黑压压的云朵堆到一起,形成广阔的隧道,雷电与乌云总是形影不离。

    我正在车窗前看风景,虽然这算不上什么风景。好了我们开始思考这样一个著名的难题,我是谁?幸运的是,我们可以说自己叫什么,不幸的是,我似乎刚刚忘记自己的名字,于是我回答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我。

    正当我发呆之际,肩上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我转头看见了列车长,或许,他不太像是人,我描述不出来,就当他是一团混沌吧。他指了指车厢对面贴的告示,上面写着禁止携带身外物品,我摸了摸身上,从口袋里拿出口琴递给他。奇怪的是,我并没有用力,他却拿不走那物件,尝试几次,他也恼了,不再管我,向其他乘客走去。

    车厢里安静极了,我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对面的乘客放下报纸,应该是从列车一旁的报刊架上拿的,他满心激动,指了指我的口琴,想要观察观察。我推给他,他也同样拿不起来,但是只要能够抚摸着琴身就很满足了,似乎只有我拿着不属于我的东西。

    乘客走了,我一个人占据着整个大桌子,百般无聊地将头靠在窗上,窗外是隧道,隧道以及另一个隧道,似乎是有两个出口,列车选择了左边的一个。

    这辆列车将要驶向哪里?似乎无人在意,车门处是不被允许停留的,因为总是会有人在那里突然出现。似乎只有我是主动乘上列车的,列车的车厢长极了,但是很少有人在我所在的车厢做稍久的停留。车厢里是绝对的安静,任何过分的动作都没有声音,很奇怪,却是无人在意。

    过了一会儿,一位侍者模样的人为我端上一杯咖啡,并附赠一张返程车票。我向他表示疑惑,他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只写了四个字:您的特权。我不明所以,转头去看那张车票,目的地是往生,这张是返程车票,那我的终点就是现世了呗,我粗略的看了一下正反面。

    乘客须知:本列车为单程车辆,只接待非自愿死亡并承认已死亡者,请勿喧哗,请勿打闹,请勿破坏购物,请勿擅自离开列车。我想着莫不是自杀的人罪大恶极,连往生都不被允许。

    咖啡摆在桌子上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