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海牙和史格正在雷州一带收集各类船舶呢，他们的大汗还在惦记海北海南道宣慰司呢，没了海南岛算怎么回事？虽然宋室南遁了，但对面岛还是要打下来的，眼下没大船，还没等自己去调船呢，结果廉州的船厂被烧了，钦州连城都丢了，气得阿里海牙三尸神乱跳，但也只能慢慢收集民船。

    负责海南岛防御的是昆仑舰队的三分队，他们分成四班，每次两班，从岘港出发，绕岛兜一圈，换班，遇到元军的哨船，就拿霰弹开两炮，不主动去追，太小了，不好命中，只要对方的大部队上不了岛，那就没啥。

    岛上，现在正在忙着整理土地册和户籍册，负责人是刘宏，账房出身，张老二专心忙火器去了，贺群成了昌化基地的主管，刘宏就是贺群的副手，刚刚调到琼州来负责接手海南的一府三军。

    大宋的户籍只登记了缴税的户口，整个岛一万来户人家，三万来人，都是宋人，四海公司对这个数字存疑，估计还是有一些为了逃税没有登记的，不过公司不在乎，反正只管按地契找地主要公粮，付钱的，比大宋的和籴给的价格公道多了。

    琼州没有市舶司，但往来商队也会收税，只是少很多，四海基本沿用，但取消了所有的专卖。

    山中的黎人，大宋没有登记，四海则不强制登记，但是愿意来登记的，就可以去公司的各部门做事，或者去公司新占的地方耕地，虽然海南耕地不多，但是其他基地很多啊。

    赵与珞带了一些宋人去了占城，但大多数没有去，流放到这里就够远的了，去占城？坚决不！

    这些宋人基本都在户籍册上，以往因为什么罪行流放到这里的，公司不管，但还是筛选了一下，找了一些识文断字的读书人干一些文书工作，就这样，算是把海南岛的行政机构给搭了起来，刘宏也成为海南基地的首任主管。

    阿里海牙一时拿海南没办法，但钦州就不同了。元廷的湖广行省是最大的行省了，常戌和更戌的范围包括湖南、湖北、广西、粤西、海南和贵州，阿里海牙有很多兵力可以调到钦州来。

    冻阿述和邹瑛带给阿里海牙的消息让他很不安，这个敌人的火器很厉害，城门都能洞穿，看来马成旺的船就是折在了这种火器下，而且数量肯定非常多，多到能让马成旺的新附军全军覆没。襄阳之战的时候，元军就是靠回回炮打烂了樊城的城墙，重型远程武器的厉害阿里海牙很清楚，所以，阿里海牙准备造炮来应对，这事只能放在雷州做，因为元军在广西的能造回回炮的工匠除了静江府就在他的军中了，发出了让邕州的赵修己带兵南下的军令后，史格除了找船，还多了造炮的活。

    刘波一直等着元军呢，结果公司的辎重先到了，同来的还有贺群，贺群带来了一些行政人员，干的第一件事，是宣布钦州不在分什么化外之民了，不论疍家人还是土人或是俚人，都能够随便进城，买铺子做生意，买地种田，干啥都行，以前的宋人能做的事，都能干。

    第二件事，是把城东，平南渡那块的博易场改了，改成一个常年开放的市场，划了片区，所有人都能来登记做生意，大宗商品全放到钦江东岸，零售商品则放在西岸，公司在西岸照着其他基地的那种杂货铺的样子也弄了一个，主打各类日用品，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啥都有，价格公道，汉蛮无欺。

    贺群在海南时就擅长和那些黎族人打交道，无论多深的山里，都有贸易的需要，钦州周边的少民们同样如此。开张不过旬日，铁锅、锄头、柴刀成为销量前三甲，连山里的少民都知道了，这三样同样也是黎母山中的劳动群众的最爱。

    第三件事则和海南现在发生的事情差不多，大宋治下的海南，各类专卖、和买和籴之类的，普通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大元治下的钦州也一个德行。对一个政府而言，收税最重要，但怎么收有很多办法，抢是最笨的那种，四海的税只有两种，商税和公粮。

    刘波则每天带着火枪兵不是练队列，就是城里城外巡逻，穿得倍儿整齐，专门在本地人面前显摆，山中有些少民的年轻姑娘，可能是后世的瑶族，还敢大着胆子来撩这些兵哥哥，看来制服诱惑不分男女啊，尤其是一来来一群年轻姑娘的时候，数量能明显增加胆量，但刘波的兵哥哥们可没那些姑娘们胆子大，只是脸黑得看不出来红而已。

    但刘波脸皮厚啊，被调戏了，就要坚决调戏回去，能够解决这帮小伙子的老婆问题，那可就功德无量了，等到双方都对对方的调戏习以为常的时候，刘波在三个城门外，设了三个点，把招兵的条件、待遇写在了一大张纸上，开始招兵了，步兵，兵额三百，本地驻军。

    三百人把队列都练完了，元军终于来了，北边邕州过来的慢是因为雷公岩的山坳坳不好走，东边阿里海牙慢则是因为辎重不好带，因为海路被四海控制着，雷州过来的元军只能是遇到一条河，就需要周围收集小船过河，又遇到一条江，再重新收集船过江，更别说还有各种山、各种滩涂要绕。

    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贺群就疏散了博易场中所有商户，并通知附近村落中的农民或者去周边山里躲一段时间，钦州西北就是十万大山，嗯，十万是名字；或者去疍家人的船上住上一段时间，鬼知道鞑靼人会不会村里的土人拉来当炮灰。

    贺群补充过来的火炮已经布置在了城头，刘波又从船上调了四十个炮手上城墙，北墙和南墙各四门，西墙六门，预计元军会把西门和北门作为主攻方向，因为东、南都在钦江上的舰队的射程内，刘波在钦江左岸从钦州城东北钦江转弯处开始往下一溜弄了二十个碇，驻守了二十艘船。

    刘波自己则带着自己分队四百个火枪手和三百个新兵蛋子上了城墙，贺群则带着海南基地过来的一百名护卫负责城内治安，元军已经在城外十里处扎营几天了，刘波派了两艘战船去上游看看元军的大营，可惜离岸太远，没法和对方讲道理；元军则不断的派轻骑兵到钦州城外晃荡，这样互相打探了几天，也没见对方有攻城的意思。

    但对方倒是送了两封信过来，对于元军这种动辄自称中国之主，吹嘘如何兵强马壮，所以你就应该臣服于我的脚下之类的论调，四海没理会，元军那边写了两封后，钦州这边一点回应都没，对方也就不再送信来了。

    这天夜里，贺群在城中转了一圈，准备再去城头找刘波聊聊，去听到城头突然骚动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看到远远的江面上密密麻麻的火堆，是元军扎了一堆木排，上面放上引火物，正顺流而下，目标真是四海在钦江中的战船，还在望远镜中观察江面呢，听到刘波的声音。

    “贺主管，鞑靼的步兵也来了。”

    贺群转过望远镜，只能看到北边影影绰绰的人影，鞑靼这是欺负咱们人少啊，听到刘波正忙着下命令，过了片刻，见到有十几个水手下了船，去到了转弯处的那个临时码头上，手中拿着长竹竿，身边的炮手也开始了装弹，看着刘波冷静的应对，贺群感觉放心了不少，就这，似乎还能在一片忙碌声中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公司的几个基地中，昌化江这个是最和平的，因为本地的山民太好相处了，不像其他的基地，开拓时多少会遇到一些不太友好的本地部落。

    似乎是感受到了贺群的紧张，旁边有个长得黑乎乎的步兵竟然想安慰他，只是这口音，肯定是刚招的那批新兵。

    “哎呀，你这官人胆小得咧，没什么好怕的嘛，打多几次你就不怕了。”

    “嘿，这小伙子。我这是怕吗？”

    呵呵，小伙子只是笑，不接话了。

    贺群感觉似乎敌人跑得格外慢，在城头站了很久，才见到跑上来的是一群民夫，每人背着一个竹篓，看起来很重，后面跟着的是元军的骑兵，他们是来填城壕的，贺群突然想明白，正想和刘波说话，却听到了几乎同时响起的四声炮声，这个声音倒是熟悉，昌化江那边不时会有试炮声。也许是熟悉的声音，贺群也不紧张了，专心看刘波只会战斗。

    刘波算是老战士了，最开始是陈老头商队里的护卫，后来在昆仑舰队里到处杀海盗、干土著，敌人来再多也不怕，城墙就这么长，不可能所有人一起上来，四海作战又几乎不用冷兵器，拉弓久了会累，火枪可不会，只要弹药充足，刘波心里就有底。

    现在唯一有点没底的是钦江上的那些火堆，这会已经见到水手们开始在用长杆推开木排，只要稍微借下力，顺流的江水就会将木排带走，离战船越来越远。

    元军的骑兵看到了江边的情况，想过来阻止这些水手，但战船上的火炮瞬间让他们知道了弓箭是不可能比火炮远的，人类依靠体力来战斗的时代马上就要过去了。

    眼看离城壕还老远，就被城头的火炮给拦住了，元军很果断的撤退了，第一试探性的进攻就这么结束了。

    第一次进攻丢下了一百多具尸体，阿里海牙并不气馁，休整了一天，第三天再次卷土重来，这次阿里海牙终于拉出了他的回回炮。

    回回炮没有轮子，得提前做好了，拉到预定位置，现场组装，当元军正在忙活组装的时候，刘波就在望远镜里看得一清二楚，嘿。

    两轮炮后，元军的这架回回炮就得返厂了，炮手们纷纷表示，在城墙上开炮比船上要爽多了，准头提升了不是一星半点。

    热带地区的夏夜，正是乘凉的好时机啊，所以，贺群又上了城头，转到北门时，又见到了值守的那个小伙子，忍不住问了名字，姓雷，西边山里的，姐姐经常划着小舟来钦州卖些山货，和刘波他们混熟了，就让这个在家里惹是生非的小子来当兵了，理由也很简单。

    你们和其他人不同，其他的人来了，只会把我们往山里赶，但你们来了却主动邀请我们进城里来，而且卖东西又便宜又好，从来不拿破烂货骗我们，买我们的东西也都是真金白银的给钱。

    小伙子的话，让贺群想起了海南的那些黎人，宋人对待这些化外之民是不讲究信用的，能骗就骗，能抢就抢。四海不过是做事按规矩来而已，这里的山民就把自己当好人了。给好人当兵，还有很多钱拿，为什么不干？

    小雷突然哎了一声，回头找贺群借望远镜，拿过去看了片刻，狗日的鞑靼人夜里偷偷装回回炮呢，没话说，继续讲道理，夜里，观察得不真切，炮手们打了三轮才停下来去看，似乎啥动静都没了。

    天亮了，这一天元军还是没有行动，不但这一天，接下来好几天都没见到元军有动静，直到四天后，这天天刚亮，就见到元军密密麻麻的开始了第三轮攻势。

    最前面的竟然是本地的土人，刘波赶紧去喊了贺群来商量，疏散这事总是有人会心存侥幸的，现在这些留守在周边村落里的人，正在城北三里外，朝这边跑过来，这些多半是在村里有地的人，舍不得走，此时个个都背着竹篓来填壕沟。

    莫大就是其中的一员，家就在猫公岭下，第一季稻子刚刚种下去，实在是放心不下，钦州那边官差来劝的时候，莫大还想着，不过是换个皇帝的事，谁来自己都是要种地的，打仗那是官差的事情，和自己关系不大。

    但从北边的鞑靼人回来后，先是把家里的米粮都拿走了，这几天莫大就是靠着去河边摸点小鱼小虾，再随便摘点野菜对付着。

    但早稻还有两个多月才能收呢，接下来的日子怎么办呢？正愁着呢，又看到了那天的鞑靼人，还想分辨自己家已经没有粮食了，就被一鞭子抽过来，然后就过来了两个兵把自己拽出了院子，被赶着到了鞑靼的大营中，到了夜间，发现隔壁村的人也都给抓了来，一夜又饿又担心。

    天刚亮，一群人都被赶到了一个空地上，空地上满是竹篓，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在喊话，莫大听不太懂，然后大家又被要求每人背一竹篓石头去钦州城，莫大也背着一篓石头跟着人群往前走，走了没几步，听到后面马蹄声，刚回头就被劈头一鞭子打下来，莫大赶紧小跑起来，眼看离城墙还有百来步，听到城头有一队人拿着一个大喇叭在喊话，听不真切，却见到前方有一个人突然转向往左跑，跑了几步又赶紧把北上的竹篓丢了，莫大也赶紧丢了竹篓往左跑，这时，听到背后马蹄声渐近，莫大也不敢回头看，这时已经能看见江中的船上有人在冲自己招手，此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转向往江边跑，莫大混在人群中，不断听到有炮仗一般的声音响起，同时自己身边也有人被鞑靼人的弓箭射中，也许是最近倒霉得事太多了，老天爷看不过眼了，莫大竟然一直没事，眼看快到江边了，却听到背后急促的马蹄声，正想回头看看还有多远，就感觉自己胳膊上像是被虫子咬了一下，然后就听到前面船上响起了一声炮仗，抬头看去，是一个全身着甲的将军，手里拿着一根一尺来长的棍子，再回头看，那个一直追着自己的骑兵已经掉在地下，他的马正在回头狂奔。

    莫大和一群跑到了江边的人，被捆着手带上了船，给关在一间船舱中，这时，莫大才发现自己的左臂被箭给划了道口子，当初逃命时的兴奋劲过去了，这时才感觉到疼，也不知道该找谁，过了小半日，才有人过来招呼大家，看到莫大有伤，就把他带去了另一间舱室，里面有个郎中，检查了下伤口，拿一种很奇怪的酒把伤口洗了洗，又包扎了起来，就让自己去了甲板，上了甲板，莫大又被带到那个将军面前，莫大听不懂将军的话，好在旁边有个年轻人，能听懂莫大的话，见对方问自己的情况，莫大就老实回答。

    但，对方接着又问，可有人能证明？

    什么意思？莫大现在光棍一条，原本莫大是有老娘和媳妇的，现在老娘病死了，媳妇被洪水冲走了，估计也是没了。现在谁能证明莫大是莫大？

    看到莫大发愣，年轻人就问，有没有村里的其他人认识你的，或者隔壁村的也行。

    啊，这样啊，莫大赶紧说了几个昨晚被关在一块的邻居的名字，过了一会，就见到隔壁村的杨二也被带了上来，说起来两人还是情敌，当年都看上了莫大的媳妇，两人还打过几次架，不过，现在嘛，唉，只能庆幸两人都还活着。

    被确认了很身份的两人被带下了船，在江边等了一阵，就有几人过来带着大家到了朝阳门，过了片刻，门开了个口子，大家都跟着进了城。

    三轮进攻都失利，阿里海牙终于开始头疼了，如果是一般的内陆城市，元军还可以凭借人数优势，围困对方，但现在，三个门，就算元军远远的在北门和西门外堵着，但南门离钦江太近了，对方在钦江里晃悠的战船让元军根本没法去堵南门。

    合浦的船厂被对方烧了，钦州船厂多半也凶多吉少，没有了水军的阿里海牙终于感到了束手无策，阿里海牙是畏兀儿人，此时阿里海牙手中的兵多是邓州万户府和南京（金时汴梁）新军万户府的汉人，他想拿这些人命去堆这个南疆小城，那些管军的万户是不会同意的，他自己也不愿意，但是广南西道的宋人新附军大部分已经随着马成旺葬身琼州海峡中了，如果再调其他驻守各州的新附军，那不是新附军反，就是各州反。

    阿里海牙的目光只能转向西，元廷和安南的关系并不融洽，元廷提了六点要求给安南，包括，一、君长亲自入朝；二、子弟入质；三、上报编民数；四、出兵役；五、输纳赋税；六、仍置达鲁花赤统治之。要求对方照此尽藩属的义务，但安南则是能拖的拖，不能拖的各种推脱，眼下还有一个去年出使归来的使者郑廷瓒还在邕州呢，既然安南不敢入朝，那就拿出兵役再来试探一番吧。

    元军来得比预计的慢，走得却比预计的快，前后不过二十天的时间，城北的大营已经开始撤退了，探马

    一直远远的跟到了雷公岩才撤了回来，确认元军的确撤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