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辰雨对江闻颂说道，“人祸先生，要解决小林村之事，得你出手对付这个小和尚。”

    “我？”江闻颂挠了挠头。

    辰雨见江闻颂没有反应，手底翻出几张符箓逼退攻过来的水天和尚，喊到：“傻啊，用你的功德，先制住他，这秃驴明显在阻止别人探查小林村真相，不制住他小林村的谜团永远解不开。”

    江闻颂恍然大悟，按照水天和尚的描述，《水天功德经》会按照功德放大自己和敌人的力量，按自己救了几十万人的功德，一出手想必力量会放大到他完全抵抗不了的程度。

    想通这一层，江闻颂从怀里掏出一张符像往垃圾桶里扔纸团一样扔向水天，辰雨看他这粗暴又蠢笨的扔符动作，露出痛心疾首的神色，而水天和尚表情却是如临大敌。

    如辰雨所料，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传来，那一直笼罩着水天的白色巨象影像，面对辰雨跨两阶的符箓都岿然不动，此刻被江闻颂随手丢出的一张符箓砸得爬满了裂纹。

    辰雨的跨两个大境界的符箓都没能攻破的防御，在江闻颂随手丢出的一张符面前脆弱不堪。水天见状一挥袖袍，悠然向后飘去。

    “江施主，此乃何意？”水天双手合十，困惑地说。

    “抱歉了小和尚，我相信你心底应该是好的，但有些事必须要弄清楚。”江闻颂之所以说水天心底是好的，还是因为他的《水天功德经》没有失效，那就证明水天起码没有为恶。

    “人祸先生，试试这个。”辰雨唤了一张符之后没有掷向水天，而是直直扔向江闻颂，江闻颂看着飞来的半米长的火龙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去挡。

    火龙飞至，并没有灼伤他，而是绕着江闻颂的手掌盘了个圈，驯服地随他心意蛰伏在手心。

    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江闻颂心中涌现一股奇异的感觉。

    仔细想来，这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亲手感受到灵力的存在。

    只是一刹那的走神，江闻颂那盘桓着符火龙的手向水天一挥，辰雨手中半米长的火龙在江闻颂手中过一道，变得很袖珍，似乎折损了不少威力。这样一条小小的符火龙冲向水天和尚，瞬间四周枯枝败叶发出哔剥的声音烧了起来。

    水天见状一声轻喝，白色巨象虚影碎成粉末，随后趺坐，左手中指无名指与拇指相触，食指与小指翘起。

    随着结印完毕，一座金佛虚影把他罩住。

    辰雨计策着实巧妙，让符箓从江闻颂手下过一遍打出，按照水天的功法特性他绝对难以抵挡。

    但水天临场应变也无懈可击，立时停止《水天功德经》运转，而是用佛家通用的心法抵御江闻颂的攻击。

    “对了，他说过自己在得到上师的《水天功德经》之前，也有百年修行，也就是说，除了《水天功德经》，还有其他功法。”

    “吾听闻西洲佛国会修习‘相’，以经文手印为引，借罗汉金刚佛之相对敌。小和尚你不用那个什么功德经，而用凭自己本事修的相，修到什么地步了？”

    对于这么直白的试探水天并不介意，笑了笑说：“小僧现在借的是金刚持相，施展手印为禁伏之印，金刚持相与禁伏之印克制万般邪魔，若小林村人是邪魔，此印此相，必可镇之。”

    本来远远围观的小林村众人，听到水天和尚一番话议论纷纷，也有人惊恐地逃走，但无论怎么看都是普通人的反应。

    辰雨则冷笑道：“小和尚，你回头看看，你的金刚持相是什么模样。”

    江闻颂听了辰雨的话看向水天身后的金刚持，只见金刚之躯熠熠生辉，露出的肌肉线条板正清晰，怎么看都不像虚影，散发着摄人心魄的气势。

    但，金刚的脸却叆叇不清，如一团浑水。

    细细凝视之下，金刚面部那一团迷雾似乎渐渐散去。

    但，显现出的既非低眉菩萨，也非怒目金刚，而是一个布满整张脸的环状裂口，环着可怖的裂口中，生满层层叠叠的细密锐齿，这张丑陋邪异的裂口，和威严的金刚躯一对比，更令人感觉毛骨悚然。

    水天回头看到这番景象，那处变不惊的神态第一次出现了慌乱甚至惊恐。

    而随着水天和尚呼吸变得粗重，那金刚相脸上的裂口翕张，呼出白茫茫的雾气，口中密布的细齿亦随之鼓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咀嚼音。而整个金刚法相仍然气势庄严，更显得诡异。

    江闻颂张了张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半晌道：“这是……”

    “人祸先生，您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人对祸避之不及吧。”

    “这个世界除了百十大道，万千孤道，还有所谓‘五厄’”

    “五厄以其危害划分，乃称，异，邪，魔，祸，灾。”

    江闻颂在封国书库里确实经常看到这五个字眼，但因为封国国力衰微，没有系统的修行界知识，江闻颂一直没有把他们联系起来。

    “那和尚和小林村的人现在是哪一厄？”

    辰雨摇了摇头接着解释道，“都不是，他们是死于五厄。死于五厄的生灵，可能会变成这样，无意识地继续生前行为，没有意识到自己已死。”

    “同时也会潜移默化接受元凶的意志，譬如水天和尚，如果是活着的水天，追吾到小林村见村民未死，是决计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和吾动手。这种死于五厄手中，受五厄暗中支配的生灵，称之为‘殖’”

    “殖不但会接受元凶意志的影响，也会留下元凶的特征，比如这个金刚相的口器，应该就是元凶的某种形态特征。”

    江闻颂闻言心里打鼓，水天的实力他看得分明，如果不是自己机缘巧合刚好克制水天的功法，任凭辰雨如何惊才绝艳，今天也要在他手中吃瘪，那能杀害水天的“五厄”，究竟强到什么地步？想到这他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阿弥陀佛。”水天和尚又念诵一声佛号。

    “怎么样小和尚，你还要和吾打吗？用你那个怪物金刚。”

    “金刚本为伏魔生，化魔杀贤意为何？没想到小僧追查魔气元凶，竟然早已死于元凶之手，可叹可叹。”

    江闻颂听着也一阵沉默。即便和水天只相处一天，也感觉他真诚豁达，就是……啰嗦了点。

    “小僧既已成殖，自不会贪恋凡尘，只是除魔之愿未遂，望江施主代小僧除魔。”

    水天和尚话音刚落，一声怪异的吼叫响起。

    顺着声音望去，是那怪异金刚相的口器在咆哮。

    那金刚相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变得更加可怖，它喉咙以上已经是一个长长伸出的肉管，直径约有一米，管壁密布的尖齿随着肉管翕张而起伏，刺耳的低鸣从肉管传出。

    同时不知道这肉管的哪处，不断流出腥臭暗红的血，那血把这个肉管口器涂抹得格外狰狞，又接着流到了还闪烁着佛光的宝象庄严的金刚相身躯之上，呈现一种亵渎的反差。

    “闭嘴孽畜！”水天一吼，试图镇住金刚相的怪嚎。但那金刚相本就和他一体同心，怎甘就此罢休？

    水天见状，没有一丝犹豫，右手并掌成刀，直直刨开自己的胸膛，温热的血飚起三尺高。

    他身后金刚相也一声哀嚎。

    “卧槽，你也对自己太狠了！”

    “小僧此身殉道，得偿所愿，只是莫说渡世宏愿，连小村一十三人都不能渡，若江施主能诛灭祸首，希望能将小僧和这一十三人合葬。”

    江闻颂听着水天的遗言一阵踟蹰，自己几斤几两他自己最清楚，虽然顶着大名鼎鼎的人祸的头衔，但让他杀只鸡都费劲。

    “小僧身后佛骨，亦托付江施主。阿弥陀佛。”水天最后念诵了一声佛号，没了声息，身后金刚相扭动了几下口器，不甘地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