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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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追随

    客房内,精瘦的中年人道:“掌柜的,对一个小子如此做法未免有些不妥,做事不要赶尽杀绝,免得日后有难无人相应。”他边吃着饭,边说道。此刻这些饭菜犹如嚼蜡,刚才发生的事情让他心中异常不快。

    “客官说得是,小人以后会改的,您慢用,小人就不打扰了。”李掌柜虽然内心不满,但也不敢表现出来,拿着银两便退出屋内,站在门外一阵鄙夷后便下了楼。

    “人心如蛇蝎,早晚要倒霉,哼!”心中的不快让中年人把情绪发泄在面前桌上的饭菜中,尽管此刻并不美味,但能宣泄一下情绪也还不错。

    此时此刻,小狗子还在店门外大声求饶,可是风雪声阻挠了这一切,加上李掌柜也并不在客堂内,小狗子的求饶他是听不到的。暴雪远没有停止的意思,伴随着呼啸的北风在天地间飘荡。寒冷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严重,厚实的积雪已经开始冻结成冰,让这天地间越发显得厚重。

    夜晚即将来临,小狗子的喊叫声早已声嘶力竭,仿佛能将黑夜撕碎,他蜷缩在店门前,身上那件还算厚实的棉衣被积雪覆盖,就像一层坚硬的铠甲,却又显得有些脆弱,仿佛轻轻一折就会破碎。他那垂肩的杂乱黑发,如同枯萎的杂草,遮盖着面部,发丝上结起的冰柱和冰渣,就像一串串晶莹的珍珠。他的面部也早已结满冰碴,紧锁的浓眉和紧闭的眼睑上挂着结晶的雪花,宛如沉睡的冰雪精灵。鼻孔下因为呼出的热气减少,滞留在口鼻间的气息无法抵抗严寒,结成了一片冰层。而早已停止颤动的嘴唇此刻显得有些青紫,仿佛被冰雪封住了一般。看上去他的情况非常糟糕,仿佛风中的残烛,若是再这样继续下去,能否扛到明天都是一个未知数。

    店门前厚厚的积雪,像一床厚厚的棉被,将小狗子紧紧包裹,他蜷缩在一旁,化作一个冻结的雪人,似乎早已与这世间的一切融为一体。门内,仅有的三人早已进入梦乡,这风雪严寒的天气,就像一首催眠曲,让人在温暖中沉沉睡去,等待第二天天气的好转。赶路的人继续赶路,盼望生意有起色的人继续苦等。

    “天地悠悠,气之悠悠,引神导气通天地……”脑中响起老人孔仓一苍老的声音,小狗子此刻正心沉气海,继续寻找这两年来他一直未曾找到的气。虽然两年过去了,小狗子在修炼一途中并未取得明显的进展,但他依然每晚坚持修炼。第二天身上的伤痕总是会消去不少,这成为了他潜心修炼的动力,他早已不再奢求拥有飞天遁地的能力,只求身体上少些伤痛。

    “这么久了,为什么气海还没有出现气,难道是俺太笨?气无形,神自明是什么意思?这么长时间俺还是不明白,难道是去感知?不是去笨拙的寻找?”小狗子虽然身体早已冻僵,但气海依然一片宁静祥和,他此刻心神就躲在其中,不畏外界严寒。“神自明?神自明?试试这个方法,成不成都无所谓。

    ”按照刚想出来的办法,小狗子放弃了盲目在气海中用眼睛去观察气的存在,用心去感知,他的身体盘坐在气海的虚空中,双目紧闭,放松身心,亿万毛孔如一张张小嘴张开去探索经过身体的一切。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小狗子潜心寻找中,躲藏在气海中的身体悄悄发生转变,有实体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化为一缕肉眼可辨的青烟在气海中遨游,所过之处都会吸收掉一丝白雾化为己有,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渡过。

    次日清晨,雪依然在下,只是不再像昨天那样密集,雪花的形状也从鹅毛变成了指甲盖大小。呼啸了几天的北风已经停止,让世界恢复了宁静,那如刀割般刺骨的寒风也消失了。虽然天气依然寒冷,但人们已经可以勉强出行。

    伴随着“窸窣”声和“咯吱”声,门板抖落了身上薄薄的积雪,被人从木框上挪开。抖抖藏青色的厚实斗篷,呼吸一口寒冷而清新的空气,大口吐出憋了一夜的浊气,迎着缓缓飘落的雪花,精瘦的中年人在李掌柜的恭送声中走出门来,不知道他这么早出门是不是有急事。

    精瘦中年人前脚刚跨出门,李掌柜就又把木板装回原处,时间还早,他想多休息一会儿,反正生意也不好,要不是那个客人一大早就把他吵醒,要求退房开门,他估计能睡到中午。还有一点比较重要,就是李掌柜昨天感冒了,用他的话说“都是那小王八蛋害的”。

    “咦”刚踏出一步,准备踏过雪地的中年人发现了一些异样,扭头看到了已经完全被积雪覆盖的小狗子。他连忙弯下腰,用手拂去积雪。映入眼帘的是小狗子青紫的脸,他伸手一探鼻息,发现气息很微弱,有魂归天地的危险。“这不是那个孩子吗?”心里虽然有很多疑问,但还是救人要紧。

    他伸出右手放在对方的天灵盖上,慢慢调动体内的真气,缓缓送入小狗子体内,帮助小狗子驱走寒气,保护他的奇经八脉不受损伤。只见小狗子身上的积雪慢慢融化,化作缕缕白烟向四周散去,有些潮湿的棉衣也慢慢蒸干,脸上开始出现细密的汗珠。等虚汗褪去,脸色变得红润起来,想必是快恢复了。

    气海中,先前化为虚无的灵体,在灵气的滋养下变得浓郁不少,如今正继续贪婪地在气海遨游,争取吸收更多的灵气,不过效果甚微,入眼看到所吸收的灵气越来越少。忽然,小狗子的神识一动,感到体外的变化,随即便幻化出灵体,依旧保持盘坐的姿势在气海内滋养着。小狗子现在精神面貌明显与先前不同,灵体变得越发紧实,双目隐隐有神光浮现。

    “好舒服,怎么回事?”察觉到肉体的变化,小狗子收拢心神,从气海中出来。肉体颤动着眼睑,在心神归位后,双目慢慢睁开,眼底精光闪动,眨眼消失不见。入眼,看到一位身材精瘦细高的中年人站在身前,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头上,细细一看,原来是昨日的客人。

    精瘦中年人发现小狗子醒来,观察一番小狗子的身体后发现对方好转许多,缓缓收起真气,眼神疑惑的盯着小狗子,尽量语气柔和地问道:“你在外面待了一夜?”边问着话,边探手入怀摸索起来,从怀中拿出一个朴实无华的白色瓷瓶,拔开红绸塞子,倒出一粒红色丹药,入鼻阵阵凝香,想来不是凡品。

    小狗子看着对方的动作,怯怯回答:“俺被掌柜的赶了出来,他嫌弃俺笨手笨脚,不让俺继续在这里做工,俺也没有地方去,就在门外睡了下来。”

    听闻小狗子的讲述,精瘦中年人皱皱眉头,“做人如此心狠,也不怕遭了报应,来,把这药丸吃下。若不是我,你今天就要去见那黑白无常了。”

    伸手接过丹药,这丹药竟然是温热的,仿佛它拥有自己的生命一般,即使在寒冷的天气中,也能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小狗子没有多想,便将丹药放入口中,那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暖的洪流,迅速流进腹内。不一会儿,全身都开始变得温暖起来,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身上的暗伤陈疾也在这股温暖的洪流中渐渐消失无踪。

    看到丹药起了作用,精瘦中年人说道:“既然把你撵出门定是你做事有些欠缺,虽然他为人心肠狠毒,不过你也不能太过记恨在心。”

    小狗子不敢顶嘴,乖乖地点头称是,看到小狗子还算听话,中年人继续问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小小年纪就出来做工实在不应该。”

    “俺也不知道家在哪里,俺两年前来到这里,醒来的时候睡在树林里,也不知道父母是谁,更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说到这里,小狗子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干脆闭口不言,低着头看着自己破旧的棉鞋,两只脚不停地交替摩擦着,仿佛在诉说着他的无助和迷茫。

    听到小狗子的悲凉的身世,精瘦中年人伸手揉揉小狗子的脑袋,尽管他的头发有些脏乱,但精瘦中年人毫不在意,仿佛在抚摸着一件珍贵的宝物。“身上有没有银两?有没有家里人留下的信物?”精瘦中年人说着话,随手拂去地面的积雪,露出被他用真气蒸干的青石地板,然后陪着小狗子坐在地上。期间,他依然暗暗调用真气,让地面一直保持着暖烘烘的状态,就像热炕一样。

    小狗子惊奇地看着中年人所做的一切,眼中充满了好奇,仿佛在看着一个神奇的仙法,心中疑惑对方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别看了,我问你话呢!”,中年人话语中有些笑意,对于小狗子显示出的好奇心他早已习惯。

    “呃...俺没有银子,掌柜的从来没有给过俺银子。信物又是什么?”

    从刚开始的慌张,到最后的不解,小狗子像雕塑一般,愣愣地看着这位精瘦的中年人,表情虽然严肃得像一块铁板,但他总感觉很是喜感。

    “这掌柜的没想到还是吝啬鬼,算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我一人云游总是寂寞的,你就跟着我吧,为我跑个腿儿什么的,若往后行为端正,便教你一招半式有个保命的本钱”

    小狗子欣喜若狂地看着对方,从对方刚才的动作可以判断出,他一定不是凡人,定是传说中的神仙。不敢多想,小狗子如捣蒜般不停地叩头,嘴里念叨着:“谢谢您收留我,我一定伺候好您,俺年龄小,但俺很会伺候人。”

    “停、停、停,不用你磕头,我不是招佣人,更不用你伺候,以后你跟着我。我呢,姓庞,唤作师德,按年龄算的话,你叫我爷爷都嫌小。以后就称先生吧。你识不识字?”原来此人是逃离朝天宗的庞师德,没想到会跑到这个偏僻的小镇。

    “俺不识字,那您识字吗?”

    “呃....”庞师德面色有些尴尬,就像被人当场戳穿了谎言一般,说自己认识字吧,觉得不过是一件小事,对比起来显得有些自得。说自己不认识字吧,又丢身份。索性,庞师德便不做回答,回了一句:“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随我走吧,看看这大千世界。”

    一路上

    “先生说话好有学问,俺以后跟着您好好学习。”

    “呃...以后再说吧。”

    “这世间很大吗?先生都去过吗?”

    “很大,我不常出来走动?”

    “先生住在什么地方,都去过什么地方?”

    “我住的地方以后你就知道了,我到过的地方你肯定没有听说过。”

    “先生说说呗,可能我知道呢?”

    “你闭嘴!”

    “先生,你会飞天遁地吗?”

    “小道尔。”

    “那我们为什么不飞呢?”

    “我不想飞”

    “先生为什么不想飞呢?”

    “你闭嘴,不要再说话了!”

    庞师德几乎是怒吼着对小狗子咆哮,他简直烦透了,现在心里懊悔万分,为什么要让小狗子跟着自己。

    “先生……”

    “闭嘴!”

    “先生……”

    “我叫你闭嘴!”庞师德眼睛瞪得浑圆,扭头直勾勾地盯着小狗子,连前方的路都不看了,就这样随着街道前行。

    “啊~~~”一声惨叫在这宁静的早晨响起,惊起一阵犬吠,让这宁静的清晨变得喧闹起来。

    “先生,俺想说前面没路了。”小狗子不好意思的摆弄手指。

    “你怎么不早说,我的鼻子!哎呦~痛死我了。”庞师德右手捂着鼻子,不停地揉搓,想让疼痛早点消失。

    “您让俺闭嘴的。”

    “……”

    “……我带你飞,你别说话了行吗?”小狗子听到庞师德要带自己飞起来,高兴得连连点头,清澈的眼眸中满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庞师德见这招有用,再也不敢耽搁,也不见有什么动作,脚下凭空出现一把冒着火红霞光,大如小木船的仙剑。在小狗子好奇的目光中,右手一招,便将小狗子卷到仙剑上,当即便飞往高空,开始漫无目的地飞行。

    “先生……”

    “说了让你闭嘴,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丢下去。”

    小狗子偷偷吐了吐舌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把目光投向脚下不断缩小的大地,好奇地观察着一切。虽然身处高空,但是小狗子一点也不觉得寒冷,自己的衣服、头发并没有因为极速飞行带来的气流而飘动,想来是那庞师德用真气护住了小狗子,自己则任由狂风猛吹而巍然不动。

    西南蛮荒深处

    一道红色身影在参天巨树中如惊弓之鸟般四处躲闪疾驰,忽东忽西行踪飘忽不定,仿佛在躲避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忽然,这道红色身影匆忙停下,一位身穿破烂轻纱所织衣裳,披头散发,身形婀娜的女子踉跄着停下。她那美眸中透露着深深的疲倦,纤纤素手扶着一株巨树的树干,原本肤如白雪的藕臂此刻满是脏污与伤痕,宛如一朵凋零的鲜花。

    “呖呖呖......”一阵尖锐刺耳的鬼叫声从远处传来,声音所过之处不断有飞鸟从空中或者树干上跌落下来,全部都是七窍流血而死,有些树龄较小的树木也开始枯萎。声音还未退去,一团黑雾便如幽灵般到达了距离距离红衣女子不远处。

    “我美丽的九姑娘,你还要跑吗!我可是爱慕你已久,只要跟了我,我保你早日飞升仙界。”

    “哼,杨九郎,让我与你一样堕入魔道残害生灵,你真是痴心妄想。”原来是两年前与杨道长一同追捕从古窑寨地下脱困的魔物的九姑娘,许久不见,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原本美若凝霞的面庞此刻能清晰看到那干黄的皮肤下那娇细的面颊骨,也不知道她这两年遇到了什么。

    “我苦苦劝你一年,当真不从?”这声音仿佛从九幽地狱中传出,让人如芒在背,九姑娘胸中气血翻涌,最后实在忍不住,一口鲜血从嘴角流出,在早已失去以往靓丽的面庞上挂着,如枯木垂泪,令人心碎。

    “鲜血,好香的鲜血。九姑娘,若是你负隅顽抗,那我只得把你吸收到体内,也算是一种结合,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得不到你的心,能得到你的魂也是一大乐事。”

    又是一阵鬼叫,九姑娘明显受到了冲击,双膝一软跌坐在地,疲惫的靠在树干上,耳洞中也流出一缕鲜血,看来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你做梦,我就是魂飞魄散都不会让你如愿。”

    “那你就死吧!”

    还没等九姑娘做出反应,那黑雾便像海浪一样翻涌起来,接着向四周扩散开来,逐渐围拢向九姑娘,地上的青草稍微与之接触便枯败而死,四周的参天巨树也慢慢枯萎。九姑娘那早已失去往日美丽的眼眸此刻紧紧地盯着逐渐接近的黑雾,两行清泪从那污浊的面颊流下,带走污秽,樱口轻起:“苦熬数千年,仙道亦无路。这千年修行如梦幻一般,今日若能脱困,我只愿做一平凡女子,终生不再踏入仙道。”

    九姑娘顿了顿,面目肃宁,念着苦涩的口诀“自万古初始,以吾之精魂做媒,燃千年神通......散。”最后一字娇喝出口,略带沙哑的嗓音引起天地共鸣,晴朗的天空刹然出现万里红云,且不断往中心挤压,似真火燃烧。当红云越发浓稠似酱汤一般,开始大面积的燃烧起来,里面传出隆隆雷声震慑天地间所有生灵。一些电弧在云中闪现,很快就形成数十条之多的冒着电光的神龙,在云中翻滚起来。

    随即道道闪电夹杂着燃烧的真火,不断劈向九姑娘瘦弱的娇躯。脚下,数道燃烧着的铁链从地底深处窜出,自脚踝开始缓慢往上缠绕且不断收紧,焚尽一身残衣,露出那完美无瑕的身姿。可惜,此刻这具身体的主人正在承受那来自灵魂的痛楚,干裂的樱唇大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面容几近扭曲。

    “啊~该死,居然用了禁术,啊~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找到,生吃了你的魂魄!”黑雾如一头凶猛的野兽,向九姑娘扑了过来,却遭到了那禁术的攻击,黑雾一阵翻滚,里面发出阵阵鬼叫声,似乎受到了重创,它在威胁了一番后,如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窜,可是那些闪电似有灵魂一般不断追击它,让黑雾消散了许多,鬼叫声更是虚弱了不少。

    樱口大张,九姑娘眼神开始变得虚幻,云层中的闪电在慢慢减少,多数都去追击那逃窜的黑雾。当地下冒出的铁链完全缠绕住九姑娘后,慢慢地渗入到灵魂内,最终在九姑娘失去意识的时候,拖拽着九姑娘往地下而去,消失在这蛮荒森林中。

    破败不堪的森林冒着阵阵黑烟,无数烧焦了的飞禽走兽僵硬地躺在焦黑的地面上,巨树在燃烧,昭示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红云久久没有散去,不断有粗壮的闪电,夹杂着电球落下,不断轰击着这片原始森林,似要把这世间万物全部摧毁才会散去。

    接下来几日,这片广袤的原始丛林雷声不断,伴随着愈发严重的山火向四周蔓延。外面的土著居民以为是上苍发怒,不断生祭婴童以求上苍的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