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他们东西收拾好没，这么一折腾，也快到片场放工的时间了。”

    李瀚详从车上下来，与面色尴尬的朋友告别。

    其实他们两个都挺尴尬的，毕竟一方是求人帮忙，但是对方因为要帮自己而要挨骂。

    另一方呢，是信誓旦旦的说没问题，结果大老板忽然从新加坡赶回来，恰好撞上，没有帮成。

    为了避免尴尬。

    他这次也没有在自家的片场小镇中行驶太久，找了个差不多到拍摄地的地方，便停了下来。

    李瀚详还得再转一个街角，才能到具体拍摄的片场地。

    不得不说，永华制片场的面积确实不小，建设起来所需要的资金也很多。

    如果不是当年陆先生在宝岛飞机上失事，导致后续资金不足，朱guo安也不至于直接将重心移回新加坡。

    邵氏也不可能如今一家独大。

    不得不说。

    邵一夫确实是有些洪福在身上的。

    走到古风古道的街道上，李瀚详的心里也是逐渐升起了一丝忧郁。

    他在宝岛出了这么大的力气，片场也建了，人才也培养了，结果落了个明里暗里把他踢出宝岛电影圈的结局。

    好不容易有机会回到香江，遇到了懂自己且懂电影的许言，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大展宏图，大展拳脚，没想到自己连对方交给自己的第一部电影就没有拍好。

    要知道，可以找演员、借片场的事情，可是他主动说的。

    没想到今天闹了这么大的乌龙。

    尤其是。

    这次许老板今天还在场，这可真是丢了大人，想办法待会解释一下，道个歉吧。

    李瀚详一边这么想着。

    一边也走到了拐角处。

    “好！”

    “咱们赶在片场结束前，终于成功拍完！”

    身材高挑的许言，带着灿烂的笑容站在人群中，朝着众人喊道。

    “待会，我请大家吃晚餐！”

    “好！！”

    “多谢许副导！”

    许言的声音落下，当即激起了周围人大片的欢呼声和叫好声。

    在刚才的拍摄中。

    这些人的认知被不断的刷新。

    刚才的拍摄他们虽然激动和全力以赴，但是依旧会紧张和失误。

    虽然紧张这点，因为许言没有给他们那么大的压力，以及承诺请吃饭的事情缓解了许多。

    但演员们本身的经验不足的问题，还是继续显露了出来。

    可是。

    许言直接将这些问题，全都挥起自己的刀，全部乱斩解决！

    你紧张的不行，许言结合现场环境和事情，张嘴就是一句幽默的话，当时就把人给逗开心了。

    胡瑾更是掩唇直乐。

    你演的不好。

    许言直二话不说，直接当场表演一遍，就让你模仿的他的动作表情，把饭直接塞到你的嘴里。

    纯路人模仿别人还能惟妙惟俏呢，更别说这些已经有一点基础的演员们了。

    也正是因此。

    周围的工作人员和龙套们，看到许言无比夸张的，什么角色二话不说，就拿起来演，甚至还演的巨好，活灵活现的场景后。

    他们彻彻底底的服了。

    原来他们剧组，他们的老板许言，竟然是这么一位大才！

    就这样。

    在众人……其实是许言的努力下，终于，他们成功拍完了两个故事桥段！

    对，两个！

    不只是剃头匠的故事，包括之前的李瀚详拍的那个卖银子的故事，中间穿插的一个专业骗子给银铺老板上课的小桥段，也被许言拍完！

    这速度，简直惊为天人！

    至于原因。

    无他。

    唯有许言后面离谱到，直接索性在拍之前，自己一个人扮演接下来要演的三四个角色，并且一句词不差，演技惟妙惟俏的全部一遍过下来！

    这更是，让本来震惊阈值已经拔的很高的众人，直接傻愣在了原地。

    七八秒没有反应过来。

    “这……这他妈的是个人？”

    “我有点晕，我应该确实没有看错吧。”

    “他真的是许董事吗？”

    “叫许副导！”

    “某得顶啦！”

    这也是为什么说大家的认知在被一遍一遍刷新的原因！

    许言蛰伏在他们片场多天，在专业技术方面。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本来因为许言的身份尊贵，在场的人都知道他起码也是一条金鲤，没想到，是一条隐藏于苍云中的真龙！

    原本剧组里那些，称呼他为“墨镜许”的工作人员，之后还是会称呼他为墨镜许。

    但是。

    许言通过今天的表现，已经将本来的贬义，硬生生的变成褒义！！

    一个长得帅，身份尊贵但性格好，多金且有大才，甚至有些幽默的人。

    又怎么可能不受到身边人的追捧！

    胡瑾刚才的眼睛，是彻底的看直了，双腿悄无声息的并拢起来。

    众人正高兴着，直到一道身影出现在他们旁边。

    “你，你们，刚才说什么？”

    李瀚详看着个个兴奋的演员和工作人员，结合起来刚才他听到的话语，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刚才听到的是什么？

    戏拍完了？

    拍完去庆功宴？！！

    真的假的？

    李瀚详黝黑的脸上，镜框下的双眼有些发愣，脖子微微向前探出。

    朝着他们发问。

    “李导演回来了？”

    “李导演回来了！”

    “李导，李导，我们把戏拍完！许副导带我们拍的！”

    “对，我们不光拍完了这场戏，还把上一段的衔接给拍好了！”

    啊？

    李瀚详更加的懵了。

    不光这段戏拍完了，还把上一段衔接处的小桥段拍完了？？

    他刚才在的时候，花了两个小时，连一个故事都没有彻底拍完，他这才离开多久，这就把今天所有要拍的，本来自己拍也来不及拍的全都拍完了？

    怎么可能？！

    还有。

    他不在这，那是谁拍的？

    摄影师？

    不对，他们说了是许副导。

    许副……许？

    他记得在剧组里的人，好像只有一个人姓许，但他是灯光师……

    李瀚详抬起头，朝着不远处人群中看去，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许……言？？

    难道是许言？！

    李瀚详正出神时，许言见他回来，便走到了他的面前，微笑打着招呼：

    “回来了？”

    “……嗯。老板，他们说的许副导……”

    李瀚详有些好奇的问道。

    许言将手中的鸭舌帽递给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面带笑意，颇具玩味的说道：

    “幸不辱命。”

    李瀚详的瞳孔一缩，震撼不已。

    ……

    餐厅，酒宴。

    包厢内的外景阳台上。

    许言与李瀚详各自坐在一张圆几的两张藤椅上。

    剧组的人，刚才在大包厢内的几张饭桌上朝他们敬过酒了。

    两人平常这种场面见得多，高档餐厅的饭菜更是常吃，各自随便吃了点，也就坐在外面阳台上来了。

    本来和他们也就没有太多该说的话，只是走流程团建罢了。

    “老板。”

    “嗯？”

    因为许言在这的原因，李瀚详也就没有抽烟，但他此时却并不觉得口干，他看向许言。

    “我之前说您可能三年内，就能拍一部电影。”

    “看来，是我想错了，你可能根本用不了三年，看来最快您只需要三个月，就能拍一部合格的电影。”

    此时的胶片还没剪，今天到底拍的怎么样，因为直接来吃饭的原因，李瀚详也没观看。

    他只听说了，许言今天拍的很好，尤其是演技超凡，甚至一个人兼具多个角色，简直惊人！

    敬酒的人一句一句的赞美，听的李瀚详也是有些忍俊不禁。

    这倒不是他不相信许言的能力，要不然他也不会说出，现在的许言可能只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就能拍出一部及格的电影。

    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剧组的人有些夸的过分了。

    许董再如何天姿骄横，终究也是缺少经验的。

    至于剧组的人一直大肆称赞的原因，肯定也是有些奉承的因素在里面。

    他本来就是一个浸淫电影界多年的人，又是早已成名的大导演，再加上刚才喝了酒，又有风吹着。

    自然借着醉意，生出了自己的骄傲。

    虽然他内心依旧尊敬许言，但是在电影这一道上，正如之前的他不会为了钱而改口，今天也不会因为许言身份尊贵，而太称赞许言。

    刚才他说许言只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就能拍一部电影的原因。

    也是因为他从众人的话中，还原出了今天发生的一切。

    虽然他不知道这些新人演员眼中，特别好的演技到底是什么标准衡量。

    但光凭许言现场的调度有序，这么短时间，就能让现场演员服从他，和工作人员全身心的配合他，就已经说明了，许言确实就是有当一位导演的潜力。

    他并不是乱说。

    但是至于更高的评价……

    他只能回去胶片时再下。

    “李导，你有些醉了。”

    许言看了他一眼，继续躺在藤椅上，看着远处的刚刚落下夕阳后的夜幕。

    香江的夜色从来都不比夕阳差。

    因为高楼林立，灯火璀璨。

    “老板，我得跟您道个歉，实在对不住，我朋友也是忽然得到他们大老板从新加坡赶回来的消息，这才导致我今天忽然被叫走，差点没拍成。”

    李瀚详听着许言的话，微微清醒了些，随即起身朝着许言低头说道。

    许言安静的听他说完。

    “没事，这怪不了你，坐吧，坐，本来你还搭了人情进去。”

    “惭愧。”

    李瀚详这确实发自内心的愧疚，也就是许言在他走后，不说质量吧，起码拍完了预定的桥段。

    这一下子骤降了他的心理压力，但他没有做到之前说的事情，那就确实是他的错。

    “可以了。”

    许言摆摆手，转头看向谈起正事后，忽然有些拘谨的李瀚详。

    “这次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经过去了，我还是相信你，李导。”

    “这几天，你就按照原来告诉我的计划，继续向宝岛那边联系，如果真的可以去拍摄，我会将差旅费让财务部门给你。”

    许言端起红酒，一饮而尽后又放回到圆几之上。

    “好。”

    李瀚详点头回道，有些放松下来，重新转头望向楼光璀璨。

    两个小时后。

    剧组的人已经上已经喝的差不多，李瀚详出来最后喝了一杯，结束了今天的宴会。

    剧组内没有喝酒的巴士司机，以及没醉的员工，将喝醉的扶上车，明天休息一天，他们喝起来也没有收着。

    胡瑾吃饭时候坐了半个小时，只跟许言、李瀚详各自喝了一杯，然后就先离开了。

    许言因为又来到九龙岛这边，依旧还是住酒店。

    李瀚详则是让剧组的助手，开车把他送回到公司里去。

    这会还不到八点，并不算晚。

    他没有回自己在九龙这边租住的房间，是因为，他真的很想看看许言今天拍的效果如何。

    倒不是为了挑他的刺。

    因为别说许言这种新导演了，就是他自己，没剪辑出来的胶片，都是有不少问题的。

    他要看的是，许言今天拍的片子质量如何，毕竟这是要直接剪到电影中的。

    如果实在不行。

    他还真得后续如果借到宝岛片场后，自己带着剧组赶到宝岛时，重新再拍一遍。

    总得提前做好准备，省的后面再拖拖拉拉。

    ......

    胶片放映室。

    李翰详坐在桌前，看着屏幕上的图像。

    他没有一开始就拉到许言自己拍摄时的片段，而是先看起了自己今天拍摄的。

    他李翰详能够成为拥有这么大名气的导演，靠的并不是其它有的没的，而是实打实的电影的钻研和用心。

    “这一幕还不错。”

    “这里就可惜了.....”

    看到演员因为经验和紧张的问题，只能达到目前的上限时，李翰详只能微微皱眉，却也没什么办法。

    他暂时先将这出记下，后面找机会补拍一下。

    毕竟今天因为时间的原因，他并没有将演员最大的潜能给激发出来。

    昏暗光线的房间内，他一个人安静的抽着烟，赤芒闪烁。

    很快，李翰详便看完了今天自己拍摄的内容。

    虽然拍摄时需要很久，而且胶片上难免有多出来的冗余镜头，但只是观看的话，根本用不了几分钟。

    抽完烟，他右手碾灭烟头的同时，身子后仰到椅背。

    怎么评价今天自己的拍摄的内容呢？

    保底的及格肯定还是有的。

    他拍了这么多年，无论环境多么糟糕，只要给他话语权，这一切都能解决。

    问题还是还在演员的具体演绎上，有好几个镜头看起来演员的下意识地小动作完全不像是片中年代的人，台词说的倒是还凑合，但也限于凑合了。

    李翰详一边抚着自己的额头，打了个哈欠。

    不得不说，今天在国泰片场里跑来跑去，不仅仅是对体力的消耗，跟朱椁安的交流，更是费了极大的精神，打完哈欠后，李翰详这才重新坐稳，继续分析自己的问题。

    最后一点，就是布景和道具的位置，摆的不太讲究。

    如果换成胡金全来，即便是拍摄这种集市街景戏，依旧会将其摆的合理的同时，将其摆的十分具有观赏性。

    但还是那个老生常谈的话题，片场不是自己的，很多事情都很难全力去执行。

    难度太大了。

    当然了，这些问题，他在宝岛那边借到可以时间可以用到比较长的片场后，肯定会将其完全做好的。

    一边想着。

    李翰详又看了一遍自己拍摄的片段。

    接下来。

    就是许言拍摄的片段了。

    画面上。

    一个胖子剃头匠正在集市的墙角给客人剃头。

    胖子表情认真，但又总莫名的给人一种憨样。

    他剃完头后，让客人从长凳上站起来，开始洗头上的碎发。

    嗯。

    李翰详又点了一根烟，这个胖子倒是还真有街边做小生意人的样子，演技看上去还可以。

    随后。

    一个人从剃头摊子路过。

    忽然站定看了一眼正在洗头的人，抬起头迈着步，便要往客人头上打一巴掌。

    剃头匠一看他。

    路过的男子这才停下，然后迎上剃头匠的目光，笑着指了指自己和客人，表示他们认识。

    剃头匠手上功夫没停，继续帮客人洗头，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随后，路过的人，将此时客人因为站起来没有坐的凳子撤走，并作出自己一撤走，客人肯定会一屁股摔到地上。

    看着这一幕。

    李翰详点点头，可以啊。

    其实这段的难度挺大的。

    尤其是表演的演员，是一直没有台词的。

    但是还需要通过自己的手势和肢体表演，既不能让观众觉得夸张，让他们相信。

    也得体现出自己是客人的朋友，而不是太过虚假，剃头匠都看不懂对方在做什么。

    随后。

    路过的人拿走板凳，但不离开，藏在拐弯的墙角看向他，意思是看好戏。

    剃头匠一想到接下来的场景便忍俊不禁，客人终于洗完，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剃头匠哈哈大笑。

    客人骂，剃头匠说出实情，客人再骂说自己在这里没朋友，剃头匠连忙去追。

    因为剧烈运动没力气了，正好询问老板娘，被骂。

    随后剃头匠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赶回自己的摊子，这才发现自己所有的东西都被拿走，急得只能再追，中途撞到一个人，这个人包袱里装的银子，他将对方的银子从包袱里撞掉，银子散落......

    等等！

    看到这里的时候。

    一直观看的李翰详忽然意识到了不对。

    他不是来标记哪里拍的不好，他后续再进行补拍的吗？

    自己怎么都一口气快看完了？

    结果，别说需要补拍的地方了。

    别说许言拍的整体是否及格了。

    这段戏拍的又连贯，拍的又好，无论是镜头的调度，演员的演技全都在线！

    这......

    这真是许言拍的？

    不对啊！

    他不是就离开了不到一个小时吗？

    这么多镜头，这么大的调度，全是许言完成的？

    而且还拍完了？

    他两个小时也就拍了一个故事啊！

    许言只用了一个小时，后面还帮他补拍了？？

    李翰详忽然回想起来，餐桌上那些工作人员们的话。

    难道，他们其实不是奉承，说的全是实话？？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而且。

    这个画面的布景，明显是调整过的，摆放的，设计的，这比胡金全还要胡金全。

    李翰详想着自己刚才将布景下意识地推给片场不好做主的事情，忽然有些无言。

    他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看。

    画面终于是播放到了许言帮他补拍的地方。

    二十秒后。

    李翰详彻底懵了，因为画面中那个他费了好大力气才调教好的女演员。

    竟然在镜头里面，变现的这么好。

    那股子行骗前的自信，行骗后的拿捏。

    他怎么会忽然演的这么好？

    李翰详思索了一下。

    这才想起，演员们所说的，许言一个人直接饰演三四个人的场景，然后让演员们模仿他。

    他当时虽然信了。

    但其实并不抱太大期待，毕竟就算许言真是天才。

    那能演好一个角色，就已经很厉害了。

    既然他这么演，那肯定就有不到位的地方。

    他甚至都想好这段重拍了。

    没想到，这一段的效果竟然这么自然，这么好！

    然后。

    这还只是演员们模仿出来的结果。

    这要是换成许言自己来演......

    李翰详忽然不敢想了。

    几秒钟后。

    他满脸的惊愕逐渐转化为惊喜。

    嘉禾，许言。

    他李翰详算是抱到大腿了！

    之前他还说许言最快只需要再学习三个月就能拍一部及格的电影。

    现在看来。

    别再学三个月了。

    也别三天了。

    三个小时后，直接让许言开始正式拍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