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住处距离中华街不过十多分钟的步行路程，而中华街的东门一侧，就是华兴会社大楼所在。

    大清早的中华街很多商铺都没有开门，能吃点合口味的店就只有这一家了。

    中华面馆的老板阿立看到昨晚间接打坏他桌椅的男人站在门口。

    他记得林怀乐带着这名男子离开中华街时，眼神间颇为欣赏，当下不敢怠慢，连连招呼道：“请进，想吃什么？”

    “正宗广式云吞竹升面，有大红浙醋吗？”说话间周奇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两份。”

    “有的，浙醋就在桌面。”

    他掏出一张2000日元，心中略微感叹这纸币面值真大。

    很快，热气袅袅的两碗面端到面前。

    “一二三四五……每碗有八颗云吞这么多？”周奇翻找着碗里满满当当的食料，抬眼问道。

    阿立呵呵一笑：“昨晚多得你出手相助，才等来了乐哥，不然我这小门小店怕是要被砸个稀巴烂了，对了，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周奇摆摆手：“周大可，叫我大可就行了。”

    “原来是大可兄，来，尝尝我的手艺。”

    周奇鼻翼微动，嗅了嗅飘散在空中的香味，食指大动。

    竹升面爽滑弹牙，没有碱水味，细细咀嚼，能品出一丝鸭蛋和入面中的味道。

    面条偶尔沾点大红浙醋，伴着皮薄有齿感的云吞入口，另有一番滋味。

    汤色也十分清亮，味道鲜美，细碎的韭黄丝更是点睛之笔。

    纵使略微烫舌也无法抑制嘶嘶的嗦面声不断响起，风卷残云地喝完第二碗面汤之后，周奇哐地放下碗，打了一个满足的饱嗝。

    “怎么样？评价一下？”阿立拿来两杯温水，坐在周奇对面。

    周奇闭上眼舔了舔嘴唇，回味一番后，竖起大拇指。

    “好吃。”

    阿立面露得意。

    “真有这么好吃？给我也来一份吧。”林怀乐走进来，笑吟吟地说道。

    “早啊，乐哥。”

    “乐哥！”阿立惊喜地回头，“我这就去给你煮。”

    只见厨房又是一顿舞弄，周奇把水推到林怀乐面前：“乐哥，这么早就醒啦？”

    “老了就醒得早，没办法。”林怀乐喝了点水，答道。

    “嗐，乐哥你正是年富力强、大展宏图的年纪，再过十年都还没老呢。”

    林怀乐不置可否，拿出一份报纸，漫不经心地问道：“昨晚你能听得懂掘井田一说的话？你会日语？”

    周奇早有准备，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

    “当然，我除了学过中英日三门外语，还会一点点泰语。”

    “保镖这碗青春饭，吃不了多少年的。”

    林怀乐把报纸递过去：“那你给我念念上面的新闻吧，我听着。”

    “没问题。”周奇哂然一笑。

    “长崎日报。”

    “为期一周的出云大社神在祭庆典活动圆满结束……”

    “预计未来几天晴转多云，偶尔有小雨，市民出门记得带伞……”

    “突发！昨夜长崎港海域附近发生轮船爆炸起火事件，‘跃进二号’船上389人或全部遇难……”

    读到这里周奇微微一滞，幸好此时阿立端上一碗面来，刚好掩盖了那一丝异样。

    “继续。”林怀乐夹起一著面说道。

    “近期楼价稳步攀升，政府考虑推出摇号购房政策……”

    “本地贷款公司已逾五十家，请市民慎重借贷……”

    “重大！本月已超过15人失踪！有相关线索者请尽快提交给警方……”

    “……”

    周奇读得不太流畅，但在阿立的帮助下，各类新闻的大体意思还是准确地表达了出来。

    林怀乐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对阿立说道：“你除了竹升面还会其他吗？”

    阿立重重地点头：“嗯嗯！兰州拉面、山西刀削面、北京炸酱面、四川担担面、武汉热干面、上海阳春面，我都会做。”

    “这些面食的处理制作方法都不太一样吧，而且配料繁多，资金上或者仓储上有遇到什么问题吗？”

    阿立挠了一下后脑勺，说道：“仓储还好，资金确实比较捉襟见肘，但现在还是能拿出三四十万。”

    “那你这两个月好好经营吧，保护费我先不收。”

    阿立大喜：“啊？真的吗？谢谢乐哥！”

    “味道的确不错，以后我会常来的。”林怀乐颔首笑了笑，摆下一张千元日钞。

    阿立没有推托这份面钱，他深深一鞠，目送着林怀乐和周奇离去。

    周奇对林怀乐延迟收取面馆保护费的理由不置一词，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你的日文水平不比东莞仔差，没想到你不仅拳脚功夫厉害，语言方面还是个天才。”林怀乐稍稍领先周奇半个身位，缓步前行。

    周奇不敢居功至伟，毕竟这是轮回之地的功劳。

    “天才还远远称不上，不过我相信很多事情，只要肯下功夫，还是会有一个不错的结果。”

    “你来长崎多少天了？”林怀乐话锋一转。

    “算上今天是第十天，怎么了乐哥？”周奇有点摸不着头脑。

    两人转过街角，一座十九层高的大楼矗然而立，顶上立有两个大型红色汉字——华兴。

    “我打算这几天让肥雪带你到处转转，逛一下旅游景点，吃一些海鲜料理，好好放松一下，我给你买单。”林怀乐对着华兴会社大楼的保安点点头，继续说道，“你要是需要练功或者找人打打拳，跟肥雪说一声就行，他会安排的。”

    迈过光洁的玻璃门，周奇带着试探的意味，打趣道：“哈哈，果然大公司就是不一样，福利真多。”

    林怀乐轻笑，按下电梯按钮，没有说话。

    周奇看到他没有接话许诺一个职位给自己，心下立马明白。

    现在自己的定位还只是一名能打的拳手而已。

    真正进入华兴会社工作，和跟着乐哥混，是两码事。

    前者会涉及到具体产业的运作，而后者仅仅是一名高级混混。

    “果然要获得林怀乐的信任没那么简单，不过也不急，这才第一天。”周奇没有气馁，反而更加期待武斗比赛的开始。

    来到十八楼，电梯门缓缓打开，数双眼睛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龙哥早，吉米哥早，肥雪哥早。”周奇点头问好。

    而目光的最远处，还有一尊栩栩如生、半人高的关公雕像无声地看着他。

    程龙盘着手球，嗯了一声，吉米和肥雪则各自回应了一句周师傅与阿可。

    林怀乐把周奇领到摆放有香炉与供盘的神龛前，吩咐肥雪。

    “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