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北洋城已经很冷了，而当第一场冬雨落下的时候，森森彻骨的寒意终于揭开了严冬的序幕。

    窗外的冬雨在夜色中连绵不绝，轻轻敲打得窗扉，不似夏雨那么嚣张，包间中的四人在还算明亮的日光灯下支起一口铜锅涮着羊肉，铜锅中一股股的冒出热气，把小小的包间弄得温暖如春，氛围简直不要太轻松，就连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声都在此刻显得异常的温柔。

    “老大，之前多亏您帮忙了，我敬您一杯，我干了您随意。”赵旗端起一只二两杯的白酒就要一饮而尽。突然被一只干瘦的大手按住。

    “这么着急干什么，慢慢喝，一会儿吃完带你出去见见世面。”杨龙微笑的看着赵旗说道，他现在是越来越喜欢赵旗这孩子了。学习好不说，为人还讲义气，愿意为兄弟出头。而且心思缜密，能把所有人和事都安排的井井有条，一点不留把柄。最重要的是脑子灵活会挣钱，整个学校电话卡业务几乎被他给垄断了，每天就餐时他手底下勤工俭学的学生都推个自行车在食堂门口售卖。据说还不止允大的校园，北洋市大部分校园都有他的售卖网点。

    “那行，我跟您慢慢喝。”赵旗说完又转向左边的铁军：“军哥，给您添麻烦了。我敬您！”

    “都是兄弟，说这话就见外了。”铁军也端起杯和赵旗碰了一下。

    等赵旗和铁军喝完，杨龙指了指赵旗对面的青年说道：“这是你张开年师兄，是咱们马列学院前年留校的研究生。现在在校团委工作，以后你们哥俩可以多亲近亲近。”

    张开年并不知赵旗的底细，被杨龙这么介绍后，以为也是根正苗红的允大子弟。率先端起酒杯说道：“赵旗师弟是吧，既然能坐在这吃饭的，就都是杨老师认可的兄弟。来哥哥敬你一杯。”

    “哎呦，您折煞我了，哪有哥哥敬弟弟道理。”赵旗连忙站起身，双手持杯，用杯口碰了一下张开年的杯底。

    “今年学生会招新，小赵没申请一下吗？如果将来打算考公，有个学生会的履历，面试时还是有加分的。”张开年抿了一口白酒道。

    “张哥，申请了，我是经济系班长，本觉得申请学生会是手拿把掐的事，结果被拒了。据了解是曲志贤老师觉得我某些情况不符合要求。”赵旗笑眯眯的答道。

    “曲志贤？哦，想起来了。庞校那个外甥。靠，这傻缺不是资产处的吗？我们团委领导的学生会他有什么权利说谁不行。你别管了，回头上班我去问问。”哪有那么多古道热肠，张开年还是看杨龙的面子才接过赵旗的话头。

    “来来来，让一下，两盘手切，两盘冻片，全是今天早上现宰的羊腿肉。”甄大庆穿着一身洁白的厨师装端着四盘羊肉走进了屋子。

    “大庆哥辛苦了，又上您这叨扰来了。赶紧坐下歇会，弟弟陪您整一口。”赵旗一把拉住要离开的甄大庆说道。

    “小赵，你甭跟我客气，别看我这饭馆小，今天还就客满了，你嫂子一个人在前面肯定忙乎不过来，下回的，等放假时我这就清净了，哥哥跟你好好喝一回。”甄大庆推了推鼻子上的厚底眼镜说道。

    “那行，但是这回可不能再免单了，这是弟弟的答谢宴，再免单就是打我脸了。”赵旗笑着说道。

    “哈哈，得嘞，那就谢谢兄弟关照生意了。”甄大庆也不扭捏直接接受了赵旗的好意。

    看着甄大庆离开屋子，杨龙再次开口说道：“小旗，今天我把开年叫来也是有点事想和你说的。”

    “嗯，您说。”赵旗放下筷子做出一副聆听状。

    “前年我和开年的老师柳教授一起弄了一个我们院的考研辅导班。以铁军的名字注册的冲刺辅导学校。两年下来，效果并不好，来上辅导班和冲刺班的人寥寥无几。收上来的学费本就不多，扣除给请来的辅导老师工资、场地费用和运营的成本后，基本上落了一个白玩，不赔不赚。我看你小子弄个电话卡生意也风生水起的，所以就带着开年和铁军来找你取取经。”

    赵旗听杨龙说完连说不敢。从烟盒里抽出了三支烟递给了三人，一副说来话长的姿态。

    “老大，我猜您在辅导班的宣传上只有发传单对吗？最多加一个食堂门口贴一张毛笔写的宣传报。而且这俩还仅限于本校对吗？”赵旗不慌不忙帮仨人点上烟。

    “是啊，还有别的方式？找几个老太太扭秧歌？”杨龙知道赵旗还有下文，所以也轻松的开了个玩笑。

    “咱们先分析这件事啊。第一个问题：什么人对考研辅导班最迫切？没多大把握能考上的人最迫切，对吧。第二个问题：什么样的人最希望上咱学校的研究生？第三个问题：如何让他们认为这个辅导班会对他们有帮助，而且还带着些许捷径。”赵旗在说完三个问题后停顿了一下，给三人一点思考的时间。顺便也给自己点上一支烟。

    “首先作为北洋市排名第一的学校，我们的生源应该是全北洋最好的。所以没有把握能考上允大研究生的学生大多数都不在咱们校内。第二：最迫切上允大研究生的人是希望自己应聘简历上的毕业院校是允公大学，而不是他本科上的那个野鸡大学。第三：那就是宣传上的噱头，直接在传单上写本辅导班由考研出题组柳教授授课。最后弄个宣传的特大喜讯，例如我辅导班上届考研通过率为95.6%。综上所述，应对方法就是宣传走出允大，面向普通高校，在宣传上多弄噱头就OK了。”

    赵旗端起酒杯和三人轻碰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老大今天叫我来，应该也不是出主意的，以老大的经验哪还用我去说。他是盯上我手底下那些兄弟了，全市16所高校227人的电话卡销售团队。在改善宣传策略和宣传内容之后不就是宣传渠道了嘛。嘿嘿，老大我说的对吗？今晚带我去见识的地方必须特别好玩啊。”

    “妈的，你个臭小子的机灵劲啊，粘上毛都能去峨眉山抢游客了。”杨龙被赵旗拆穿心事后笑骂了一句。

    “可是，柳教授不是出题组的啊。而且去年通过率也不对啊。”张开年挠了挠头问道。

    “吃饭吃饭，咱不和傻子说话，小旗你不知道一会咱们要去那个地方可好了，姑娘特水灵……”杨龙直接不理张开年的问题。

    但赵旗不能啊，他还指望张开年带他进学生会和团委呢。于是微笑的和张开年解释道：“张哥，广告嘛最终解释权在咱这边，再说了考前谁会知道谁出题？考后谁会在乎是不是他出题。至于通过率更是咱们自己统计自己说了算的。”说完又和张开年碰了下杯子。

    “小赵，你这脑袋瓜儿咋不考商学院呢。经济系有点屈才了。我算知道老大为啥愿意给你抗事了。”张开年说完和赵旗眨了下眼。

    “老大咋地还有情况？”赵旗看向杨龙问道。

    “不算啥事，学海街派出所的人又来了。只是车和人都没让进大门。我提前打过照顾，所以直接被咱保卫处的人给挡住了。派出所说是要提你们宿舍的人去问话。说是被小勇咬的那小子家里报警了，要现场指认。我直接让段斌带着你们班的照片和底档来了，让那小子看着照片指认。他一个都没能指出来，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我那时候才明白，你俩为啥打个架还非要化着妆去。”杨龙笑着说道。

    “本科四年如履薄冰啊。任何负面的东西都不能落到档案里。一旦有了污点去哪个单位都费劲了，除非干个体户。”说到这赵旗有些怅然，这说的不就是上一世的自己嘛。

    “行了别聊了，赶紧吃吧，这都快八点了，一会梦幻岛就没有好看的小姐了。”铁军插话道。

    “你他妈就那点出息，上炕认识娘们儿下炕认识鞋玩意儿。”杨龙鄙视的骂了一句，只是赵旗感觉他说完也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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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庆涮羊肉餐馆门口

    “我就不去了。你嫂子在呢。她要是知道这么忙我还跟你们去歌厅，肯定一刀攮死我。哈哈！”甄大庆婉言拒绝了赵旗的邀请。

    “那就等放假了一块。大庆哥谢谢了！”赵旗边走边回首和甄大庆道别。

    “行了别假客气了赶紧走！”杨龙不断催促着。

    几人走到学校西南门时，杨龙指着铁军喊道：“铁军赶紧去路口拦辆大发！”

    铁军也没犹豫，裹着大衣就向校门外跑。

    “这门口不是有夏利吗？咱四个人挤挤呗。”张开年很不明白杨龙的操作。

    “你懂个屁，骑车去酒吧，该省的省该花的花。挺远的地方大发车10块就够了，夏利最少也得20。”

    不一会儿铁军就叫来一辆大发出租车，杨龙上车坐在赵旗和张开年中间，干巴的右手使劲向前一挥说道：“出发！梦幻岛！”这形象没治了，嘴唇上贴个小胡子就是希特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