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娱: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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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软肋

    横城。

    这座原本由于影视寒冬逐渐没落的小城。

    又因短剧的崛起,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喧嚣。

    也让许多以此为生的影视人有了生计。

    作为行业内的老牛马,陈鸣饿着肚子就来上班了。

    不是为了省钱,是领导和死了爹似的,连续发了十几条六十秒的语音微信。

    陈鸣压根没有听。

    毕竟里面肯定含妈量极高。

    这不,刚到剧场,就听到了河东狮吼。

    “陈鸣,你他妈的架子够大啊,比我都来得晚!你给我站这,别耷拉个脸,会不会站个人样!”

    陈鸣脸色灰暗,已经快四十岁的人了,居然还要像个小学生一样被当众训斥,他握了握拳,还是松开了。

    没办法,他有软肋。

    导演脸色黑如锅底:“男一号人呢?男一号不在,还拍个屁的戏?”

    众人噤声,不敢搭腔。

    身为副导演的陈鸣硬着头皮道:“我刚才催过两遍了,他助理说马上就到。”

    说是马上。

    可谁不知道里面的意思呢。

    “cnm,连个演员都叫不来,你干什么副导演,再有半个点,男一号来不了,你也不用来了!”导演嘴里输出着c语言。

    旁人纷纷朝陈鸣投出同情的神色。

    男一号可是投资方亲自塞进来的,远远凌驾于导演之上。

    导演不敢找男一号的麻烦,自然就只能把怒火发泄在陈鸣身上。

    可他还只能忍,别看副导演跟导演只差一个字,那地位是天壤之别。

    “我这就去再催催。”

    陈鸣唯唯诺诺地应了是。

    然后赶忙又跑到角落给男一号打去了电话。

    照旧是助理接的。

    “王老师什么时候能到啊,导演这边催得有点急,全组人都等着拍王老师的戏份。”陈鸣加重了语气。

    却不料,迎来的却又是劈头盖脸的呵责。

    “催催催,打扰了王哥的休息,你担得起责任吗?全组人等着就让他们等着好了,有什么意见让导演亲自找我来谈。”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经纪人不满的声音。

    夹在中间的陈鸣脑袋都快炸了。

    就没人把自己当回事。

    不过也没错。

    自己就跟个夜壶似的,用得着就用,用不着就丢。

    嫌晦气了,还踹上两脚。

    陈鸣都不用想,自己给导演汇报完,责任保准又得压在自己头上。

    踏马的,老子弄死你!

    他也只是敢这么想想,攥紧的拳头又紧跟着松开。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也有将近二十年。

    按理说早就该习惯这种不公平。

    先当孙子再当爷,放在哪个行当都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只是……

    这孙子当得有点太久了。

    他怕自己活不到当爷爷的时候。

    叮铃铃!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心里一激灵,以为是男一号那边有了改变。

    再一看是家里的电话。

    整个人都是一僵。

    在外的游子最担心的就是家里的电话。

    一般没事,有事就是大事。

    “妈,打电话有事吗?”

    “妈想你了,最近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上面挺器重我,再怎么说你儿子也在这行当干了二十来年,资历摆着呢。”

    陈鸣自吹自擂着,讲述着自己在剧组如何作威作福,具体事迹直接拿导演的过来用就成。

    他知道自己但凡露点怯出来,母亲那边帮不上忙,晚上怕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还不如报喜不报忧。

    “那就好,跟同事得好好处关系啊,妈找你还有个事,你爸老毛病又犯了,本来以为没啥大事的,谁知道到医院让做手术,前期要先交两万的手术费……”

    “打啥电话,咱回家,我歇歇就缓过来了。”

    父母就在电话那头吵吵了起来,说到底就是钱的事。

    “这手术必须做,两万是吧,我待会儿就打过去,妈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你得第一时间跟我说。”陈鸣打断道。

    他就是再拮据,父亲的手术费拿命也得凑出来。

    所有账户加一起也才一万二。

    他咬咬牙,从借呗里借出八千来,一块转了过去。

    没等他松口气。

    又一条短信发了进来。

    上面署名前妻。

    “儿子成绩一般,我打算让他走艺术生,培训班费用要五万,你一半我一半。”

    很合理的诉求,一人承担孩子一半的培训费。

    问题是,他现在分币没有,借呗额度都不够。

    陈鸣打了一行字,又给删除掉,单发了一个嗯。

    这世界上很多事看似有的选,但又好像没得选。

    导演让自己催人,很合理。

    父母给儿子要钱,很合理。

    前妻索要费用,很合理。

    都很合理。

    可为什么,那么多合理的事情加在一起,他就不像人样了呢。

    回去后。

    陈鸣将经纪人的话,转述给了导演。

    琢磨着将对方的不爽给转移到经纪人那里。

    没想到导演压根不给他这个老前辈留一丝情面。

    “我刚才说过,男一号来不了,你也不用来了,滚蛋!”

    导演一句话,整个剧组的人对他都避之如蛇蝎。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拿他这个副导演开刀,挽回导演在剧组的威严。

    无妄之灾。

    陈鸣脑子里闪过这四个字。

    可……

    这份工作,他不能丢,也丢不起。

    “导演,我在这一行干了二十多年,您肯定有能用到我的地方……”

    陈鸣嘴里的声音越来越干涩,导演讥讽的眼神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二十来年就混出这么个吊样?我是你早就找根绳上吊了,听说以前还是京电出来的,啧啧啧~”

    导演最后三声啧,彻底破了陈鸣的防。

    他脑海混沌一片,一道声音是弄死他,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一道声音是忍忍忍,退一步海阔天空。

    不等他脑袋里两道声音分出个胜负,他就已经浑浑噩噩地走出了剧组。

    拼命?

    那是给没有软肋的人。

    他,有父有母,有前妻有孩子,一座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来气,莫说拼命,连这个念头生出来都觉得罪恶。

    ……

    陈鸣剧组的工作丢了,就编了个请假的理由回来看下父母。

    至于钱上的缺口,他可以联系下老同学们,舍下这张脸能不能借来点。

    这么多年,情分一直不用,就是等着关键时刻用。

    “唉,都怪我,当初我要是劝你爸把矿给卖了,也不至于拖累你。”

    陈母提起当年,就不住地叹气。

    要知道原先陈父也是晋省一小有名气的煤老板。

    最有钱的时候,那是提溜着一麻袋现金,到京城论栋买房子。

    可煤老板的风光是有限的。

    在零八年晋省开始煤改以后,陈家就如空中楼阁般倒塌。

    陈父的“好兄弟”,更是把陈家坑到了谷底,然后销声匿迹。

    可惜身在京电上学的陈鸣,本来美滋滋地追求上流社会,一转眼跌落谷底。

    为了家里的事情,连毕业证都没拿到。

    但日子总得过,他也只能投身演艺圈,一晃就是二十多年。

    “没事儿,妈,这么多年不都过来了,说起来这事儿也怪我,我当时要是听你们的话,咱们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陈鸣安抚着母亲,内心泛起苦涩。

    年轻时的他就是被人当成凯子的傻逼,拿着老爹的钱,被人捧上几句,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哐哐造钱。

    并且身为一个艺术生,还觉得自家煤老板的背景太低俗,很是嫌弃自家老爹。

    在整个晋省煤矿圈,都是出了名的混账东西。

    直到后来家里破落,受到现实的教育,才渐渐明白过来曾经的自己有多么混蛋。

    好不容易把老人给哄睡着。

    陈鸣趿拉着拖鞋就到了阳台,看着黑布隆冬没有星星的夜空,点了根小熊猫。

    火星子忽闪忽闪的。

    父亲手术费听医生说,起码要十万,情况不好可能更高。

    儿子的培训费也得两万五。

    更不要说自己身上还背着债,如今工作没了,这些窟窿拿什么去堵?

    蓦然脑海里就响起了一首歌。

    ‘男人好难,做人好难’

    ‘白天男子汉,晚上汉子难’

    他搓了搓脸,对着月亮长长吐出一口气。

    可胸口还是闷得厉害。

    再难,生活也得继续啊。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