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暂时忘记了身体上的疼痛，被眼前这惊异的场景定在原地。

    不会有错，这就是海伦。

    要是这么近距离，还能看走眼了的话，那就是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失职了。

    “海伦？”维克又问了一声，音调里带着无限的不确定。

    无数的问题充斥着他的脑海。

    “啊……”海伦眨了眨眼，扒拉着维克的外衣，连带着扯动到衣服下的伤口。

    “唔！”维克被疼痛唤回飘散的意识，他反复确认。这个女孩就和自己妹妹一模一样。

    “啊……”她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她的语言能力尚不如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

    “菜鸟，怎么回事？”玛格丽特姗姗来迟，“这就是仪式最终召唤出来的东西吗？”

    “呃……她，她……”维克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开始解释。一切的一切，在自己看来都诡异十足，更别说跟外人解释了。

    “哈——”海伦拽着维克的手，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不管这是什么东西，我们得除掉她，以免后患。”玛格丽特说道。

    “等等！”维克下意识地跨站到海伦面前，将她护住，“这是我妹妹！”

    “你妹妹……？”玛格丽特皱起眉头，“虽然罗奇已死，可眼下也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是认真的！”维克几乎是喊起来，可一瞬间又没了底气。“我……我……我也不确定。她就和我失踪了的妹妹一模一样：海伦·瓦尔代克，我不会认错的。”

    “海伦……海伦……”那女孩立刻抓住了这个单词，开心地反复念起来。

    “她正在学习我们的语言……”玛格丽特倒吸一口凉气。“没时间耽搁了，菜鸟。认清现实吧，她不是你妹妹。让开，如果你下不去手，就由我来帮这个忙。”

    见到玛格丽特逼近，海伦死死地抱住维克的那只伤腿。

    他又痛，又不敢把腿抽开。

    “不要让亲情蒙蔽了你。”玛格丽特说，“你压根就不知道她是什么东西——也许只是披着你妹妹皮囊的怪物。现在就是除掉她的最好时机！”

    “别再过来了！”维克吼道，“因为她长得不像你的亲人，所以你才这么说！”

    这一句话击中了玛格丽特过去的伤疤，她摇摇晃晃地站在原地，怒火瞬间升起：“正是因为我像你这样软弱过，所以我才会落得现在这处境！”

    “我不会犯和你一样的错误。”维克恳求道，“相信我，玛格丽特。我会生命去看护她，证明她不是一个该被除掉的怪物。”

    “相信……”海伦迅速捕捉到了另一个词。“相信海伦。”

    玛格丽特面露痛苦的神色：“你没有经历过那种惨痛，维克。你压根就不知道：你的生命在这个世界上多么不值一提。如果她真的很危险，哪怕你付出生命的为代价，也挽回不了任何损失。”

    “这就是他的妹妹，我作证。我在医院见过的。”温蕾尔在旁听了这么久之后，决定为维克说些好话。“而且，如果她真是怪物，为什么要变成他妹妹的样子？”

    “小鬼，别来插话。”玛格丽特说道，“拿人类的想法去揣测这些具现了的精神实体，本来就错得没边。”

    “我不是怪物。”海伦突兀地说了一句完整的话，吓了众人一跳。

    “她学得太快。”玛格丽特叹了口气说，“变得太像一个正常的人类了。”

    “海伦，你记得我吗？”维克蹲下来，问道。

    她只是“咯咯”地笑，并不作答。

    显然，她对维克一无所知。

    “看到了吧，她不是你妹妹。”玛格丽特说道。

    “但我也不是怪物。”海伦看着玛格丽特，颇有底气地还击。

    “她甚至学会了顶嘴。”玛格丽特摇了摇头。“精明的伪装。

    “冒昧地问一句啊。”温蕾尔再一次插话，“她还记得刚刚把房顶弄塌、差点害死我们的事情吗？”

    “精神实体在具现之前没有记忆和感情。”玛格丽特解释道，“所以……她大概只能算是它的力量化身，而不是真正的精神实体。”

    海伦看着自己的手，又向下看去。

    “不对，我是人。”

    “你只是像人。”玛格丽特纠正道。

    “我有手，有腿，还有肚子。你们也有这些。”海伦对自己的器官和四肢如数家珍。“我也是人。”

    维克将自己用来当扎带的衣服解下，披在海伦身上。

    “我不冷。”她笑着说道。

    “穿好，我要带你出去。”

    维克把衣服上的扣子扣好，回过头来，对玛格丽特说道：

    “女士，我知道你过去遭受了很大的挫折。但对我来说，她是我眼前唯一的希望。她也许真的不是我的妹妹，但她是我找到妹妹的最后一点线索。就是为了这一点线索，我才身入如此险境。请你……求你了，不要连我这点希望都扼杀掉。”

    玛格丽特被他这些话说服。她神色凝重，眉间带着古怪的情感，不断地思考着各种可能。

    最后，她微微地眯起眼睛，像是被周围的猩红蒸汽熏到了：“把她带回去，你的眼睛可能会在不知情的时候变成桌球；你可能会突然胃出血，然后死于失血过多，解剖的结果显示你的胃袋里长满了触手；你可能会耳鸣，会幻听，会幻视觉，牙龈长满藤壶——这都是纵容她存活，可能会带来的后果。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确定吗，菜鸟？”

    “我确定。”维克坚决地点了点头。

    “后果自负。”玛格丽特说道，“我已经劝过你了。”

    “谢谢您，女士。”他将海伦扶起来，后者新生的两腿还有些不适应，站得还没负伤累累的维克稳当。

    “你刚刚叫我海伦。”海伦轻轻偏着头，对维克说道，“这是我的名字吗？”

    “对，这是你的名字。”她的声音和海伦一模一样，维克感觉泪水情难自禁地涌出。

    只要能听到这个声音，身上承载的这么多伤口，都是值得的。

    “我不知道我还有个哥哥。”海伦自言自语道，“那，哥哥又叫什么名字呢——哦，等等，让我猜一下。”

    维克微笑，期待着从她这贫瘠的词汇库里，到底能猜出什么样的名字。

    “我猜……我猜你叫……”海伦思索了半天，“我猜，你叫维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