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远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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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福祸相依

    从山上下来之后,宁清雪按照之前与钱云的约定,来到夔牛峰右侧的一处谷地,而钱云早已在此处等候。

    钱云见宁清雪到来,快步迎了上去喊道:“师叔!”

    宁清雪轻嗯一声,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了地上多了几具尸体,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钱云解释道:“回禀师叔,看样子是窦家的人,不过都被我解决掉了!”

    宁清雪微微皱起眉头:“窦家的人?”

    “师叔,要不我去将窦家给。”钱云目露凶光,同时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用,窦家你师父应该有其他安排,目前你不用插手。”

    钱云闻言露出疑惑的表情,不过宁清雪并不解释,转而问道:“萧一命这边怎么样?”

    “萧一命已经按计划进入到了山谷里提前布置的迷魂阵中,不借助外力,应该是出不来的。只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刘照君,师叔打算如何处置?”

    宁清雪沉吟片刻:“或许也不是坏事,暂且就先不去管她。你先去将这几人的尸体处理掉,随我回一趟半勾村。”

    “回半勾村?师叔是想收那个萧雨当弟子?”

    “到了你就知道了,快去吧!”

    ...

    傍晚,麦穗在微风中摇曳生姿,夕阳的余晖洒在金黄的麦田上,遥遥看去宛如一片片金色的麦浪。

    萧热结束了一天的农耕劳作,踢着田垄,晃晃悠悠朝家的方向漫步而去。当穿过一边金色的麦田时,发现前方有一个富家翁模样的人在向他拱手,旁边还站着两个家丁打扮的人。

    萧热疑狐地看了这三人一眼,随后走上前去问道:“这位老爷,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富家翁笑容和善,语气温和地说道:“这位老哥你好,在下是南海城中富春商行的商人,正要前往邻国采集货物,行至此处时见天色渐晚,想向你问问附近有没有可供我们歇脚的地方。”

    萧热见人语气和善,不似强人,于是回答道:“这附近除了我们半勾村,方圆几十里都少有人烟,我们村里倒是有些空闲的房屋可以给你们暂时落脚,但是需要经过村长同意才行。”

    富家翁依旧满面笑容:“好说好说,不知老哥能否为我们引荐一下?”

    “没有问题,你们跟我来便是。”

    “多谢老哥!”

    萧热随即带着富家翁一行三人缓缓往半勾村方向走去,沿路萧热和富家翁边走边聊,逐渐熟落之后,那富家翁突然从怀里摸出来半块玉佩问道:“老哥,请问你见过这半块玉佩吗?是我刚刚走在半道上捡到的,想来应该是附近的人遗失的。”

    萧热接过玉佩细细打量了一会儿,说道:“嗯,好像在哪里见过。”

    富家翁不动声色:“哦,真的吗?那太好了!那请问失主是谁?我好亲自将这玉佩还给他!”

    萧热思索片刻后摇摇头:“有点记不起来了。”

    富家翁眼神一闪,里面似乎蕴含着雷霆怒气,不过被他很好地掩饰住,口中依旧和善地说道:“没关系,等会进了村子里,我再找人问问。”

    就这样走了大概一刻钟左右,来到一行四人来到了半勾村边缘,遥遥望去可以看见远处的半勾村笼罩在炊烟中。

    就在这时萧热突然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之前萧一命小哥在我家做帮工的时候,我好像见他带过这半块玉佩。对!就是他!”

    富家翁呵呵笑道:“如此甚好,请问这位萧一命小哥住在哪里?我等会亲自将这半块玉佩送还回去。”

    萧热用手指了指半山腰处的一间小院说道:“呐,就是那里,不过他前几天进山去了,好像是去什么夔牛峰,现在应该还没有回来。说起这小子,上次给他做媒,他还没请我喝酒呢!等他回来,一定要找他把这顿酒补上!”

    富家翁依旧笑呵呵地说道:“多谢老哥指路,那我先去看看他回家了没有,到时候我再去拜访村长。”

    萧热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心想这人真怪,还东西还急得不行,不过他也没忘别处想,给人指了村长家的位置之后,就先行离开了。

    待萧热远离之后,那富家翁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阴沉,隐约可见杀气在周身弥漫,身旁一人问道:“老爷,看样子杀害少爷的凶手应该就是这个萧一命,我们现在这么办?”

    富家翁思索片刻,吩咐道:“你们就先等在此处,我去去就来。”

    话毕,便如微风般几个闪身直奔半山腰处萧一命家的小院。

    来到小院门前,正想推门而入,却发现了小院之中有一道妇人忙碌的身影,于是敲敲门,问道:“你好,请问这里是萧一命小兄弟的家吗?”

    里面那人听见有人敲门,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推开院门露出半个身体,看着面前作富家翁打扮的人疑惑地问道:“请问你是?”

    富家翁拱手:“在下叫做窦平,是南海城中的商人。是这样的,方才我行路的时候,在路上捡到了这半枚玉佩,刚刚询问了一位叫萧热的老哥,他说可能是萧一命小兄弟的,于是在下前来归还。”

    说着从怀里摸出那半枚玉佩递给妇人。那妇人接过玉佩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儿说道:“这确实是一命的玉佩,翠娘替一命谢过窦老爷。”

    窦平和善地笑道:“欸,无妨无妨,既然已经物归原主,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刚要转身离开时,翠娘在后面喊道:“这位老爷先留步,您赶路辛苦,咱们没什么可以招待您的,不嫌弃的话进屋喝口水吧。”

    窦平考虑了片刻:“那就多谢嫂子了。”

    翠娘将窦平引至院内,拿起水瓢从水缸中舀了一大瓢水递给窦平,同时口中念叨道:“这孩子也真是的,总是丢三落四,回头我一定好好训训他,净给人添麻烦。”

    窦平呵呵一笑:“年轻人做事情有些毛躁也情有可原,多磨炼一下就好。”

    “哎哟,哪里还再舍得磨练他,你是不知道,这孩儿的命可苦了,三年前被我夫君从山上捡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动都不能动,昏迷了整整三个月才醒了过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一个人跑到山里去的。”

    窦平喝了一大口水,压了压心中的怒气:“但是我看好像村里人都对他挺好的,那位萧热老哥,还给萧一命了做媒。”

    “那是因为萧一命伤养好之后,经常帮着村里的人做农活,有什么忙只要一喊他,他都会答应,所以大家都挺喜欢他的。多么勤快的小伙子啊,不知道是那家的狠心父母,才会把他一个人丢在山里。”

    窦平语气开始变得平淡:“还是得多亏你和你的夫君,不然萧一命三年前就死在山野中了。”

    翠娘没有察觉出窦平的语气变化,依旧自顾自的说着:“还有我们家二丫,萧一命昏迷的时候,二丫一直守在他身边照顾他,所以萧一命也和二丫最亲近,经常陪着二丫一起四处闹腾...”

    窦平就这么听着翠娘碎碎叨叨说着萧一命的事情,脸色愈发平静的同时心中却愈发愤怒。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三年前随手救活的一条贱命三年后却杀了我儿子!凭什么萧一命你在此备受爱戴,而我儿却要命丧黄泉!!凭什么!!我要你们都死!!

    想到这里窦平面色逐渐疯狂,阴恻恻地笑了起来。翠娘此时终于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转过头对上了窦平赤红的双眼,随后惊恐地问道:“窦老爷,你怎么了!?”

    “桀桀桀,萧一命杀了我峰儿,我要他生不如死!”

    翠娘意思到不对,拔腿就要跑,可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根本不能移动分毫!

    窦平的神色愈发疯狂:“你是第一个,接下来还有第二个第三个,我要你们全村的人为我峰儿陪葬!”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萧一命带到你们的灵前,让他给你们赔罪的,哈哈哈哈!!”

    说话间,窦平将手缓缓伸向翠娘的头顶。

    翠娘拼命想要摇头却完全动不了,看着缓慢逼近的手掌,汹涌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直到最后窦平的手掌落在了她的头顶,才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随后软软地瘫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生机。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边的波动,那两个家丁打扮的人很快来到此地,看着站着的窦平和已经失去生计倒在地上的妇人,两人对视一眼,暗道不妙。其中一人上前问道:“老爷,现在该怎么办?”

    “将这半勾村的人都杀尽,为我峰儿陪葬!!”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劝道:“老爷,冷静些,朝廷现在严禁修士对凡人出手,万一后面追查下来?”

    而窦平则是神色疯狂地看着他们:“我现在非常冷静,你们立刻给我动手!要不就是我将你们杀了!然后再亲自动手!!”

    “属下遵命!”

    ...

    “爹,你说一命哥从夔牛峰回来了没有啊?”稚嫩的声音在道路上响起。

    另一个声音没好气道:“不知道!没有!”

    小女孩一皱眉:“啊~可是他答应过我会比我先回来的,这个骗子!”

    萧寒在一旁循循善诱:“对,这个骗子,咱们以后不理他了!”

    “啊,这样的话我买的玉佩咋办?原本就是给他买的。”

    说到这里萧寒的眼神更加幽怨,想到自己这些年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结果转眼给别的男人送起礼物来了,还是萧一命这个小贼!

    经过两天的奔波,他们终于赶在夜幕降临之前回到了半勾村,那名姓赵的天鹰卫在今早的时候就与他们分开了,听说是去硫磺岭调查什么事情。

    二人有说有笑的来到村口后,萧寒率先察觉出了不对劲,按理说现在正是大家生火做饭的时候,可村中却连一缕炊烟都没有,寂静的可怕。

    萧一命一边用手指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二丫安静,一边停下牛车,警惕地打量四周。

    突然,变故横生,一个人形的物体以极快的速度朝萧寒这边袭来,萧寒见状立马转身抱起二丫闪避开来,还好萧寒年轻时习过武,不然还真不一定能躲开这次攻击。

    不过那人形物体依旧来势不减,直直地砸在那头老牛的脑袋上,只听见咔的一声,那头老牛应声倒地。

    萧寒庆幸没有撞到自己身上,抱着二丫就准备继续撤离,这时,二丫却轻轻地唤了一声:“娘。”

    萧寒没有听清问了一句:“什么!?”

    随后就看见二丫瞪大眼睛,满脸惊恐地指着地上那个人形的物体喊道:“娘!”

    萧寒这才注意到那人形物体分明是一具尸体,而尸体上正穿着他去年在南海城专门为翠娘挑的衣服,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待视线上移看清那人的脸之后,萧寒面色一变,放下二丫,飞速跑到翠娘身边,抱起翠娘已经没有了呼吸的身体,发出一阵悲鸣:“翠娘!!翠娘!!你怎么了!到底是谁干的!?”

    二丫也跟着萧寒跑到翠娘身边哭喊着:“娘!娘!你怎么了!”

    突然,旁边的屋顶上浮现出三道人影,其中一人阴笑道:“送你们夫妻团聚,你这么着急躲开干什么?”

    萧寒转头望向突然出现的三人厉声问道:“是你们杀了翠娘!你们到底是谁!?”

    那名作富家翁打扮的人再次说道:“不错!是我!不仅是她,我们还杀了这个村子所有人,就差你们两个,至于我们是谁,你就到了地府去问阎王吧!”

    说完示意旁边的人动手,萧寒见状立马打断道:“等等!到底是何怨何仇麻烦说个清楚,总不能让我们一村人都做个糊涂鬼吧!”

    萧寒在说这话的同时,缓缓将二丫护在身后,同时示意二丫快跑,当然这些动作并不能瞒过屋顶上的三人。

    只见那位作富家翁打扮的人听了萧寒的话,突然顿了顿,然后发出渗人的怪笑:“何怨何仇!你问我何怨何仇!想知道吗!?下去等着去吧!等萧一命来和你们团聚的时候你可以亲自问问他!”

    说完示意手下立刻动手,萧寒见拖延不过去了,轻轻一掌将二丫推出老远,同时大声喊道:“快跑!!”

    而自己则转身面向冲过来的人,迎了上去,萧寒本自信以自己的武功,应该可以拖住敌人一会儿,为二丫赢得一丝生机,可和那人刚一照面,萧寒就意识到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二丫这边,从地上爬起来刚准备跑,就看见了令她这辈子也忘不掉的一幕,萧寒和那人只是一个接触,就被那黑衣人一记手刀,削去了左臂和大半个肩头,摔落在地。

    二丫看着这一幕,顿时泪水如泉涌般夺眶而出。

    萧寒单手支撑起来,见二丫还没有跑远,又立刻用仅剩的右臂,死死地抱住那人的腿,不让他前进半步,嘴里夹杂着血沫,含糊不清地喊着:“二丫,快些跑,莫要回头!!”

    那人见萧寒死死地抓住他不放,又一记手起刀落,直接斩断了萧寒的右臂。紧接着又是两刀落在萧寒腿上,砍出两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萧寒此时趴在地上身受重伤,可他依旧没有放弃为二丫求取一线生机,用牙紧紧地咬着那人的裤腿。

    那人可能见已经玩得差不多了,直接一脚踢在萧寒的脑门上,将他踢飞老远,重重地砸在远处地墙上。

    远处,二丫见自己的父亲跌落在地上后一动不动,只是瞪着眼睛望着自己这边,死不瞑目。也忘记了逃跑,朝着那边发出了一阵凄厉的惨叫:“爹!!”

    同时眼泪也如江河瀑布般再也止不住了,哗哗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而那位黑衣人在踢飞萧寒之后,缓缓朝二丫这边走来,同时狞笑一声,准备伸出手来抓二丫。

    就在这时,那人好像听见轻飘飘的一声,还好赶上了,然后视野所及之处都在极速后退,直到撞到了什么东西才停下,然后就眼前一黑,再也没有醒过来。

    而在他原来站立的地方,一个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那里,正是与宁清雪一同赶来半勾村的钱云。

    钱云看满地疮痍,愤怒地对着剩余两人吼道:“简直岂有此理,你们是什么人,竟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钱云的身后,宁清雪闪身出现在二丫身边,看着满脸泪痕的二丫,缓缓地抱住了她。而二丫在经历过大悲之后,见有人相救,心神一松,晕倒在了宁清雪的怀里。

    远处窦平见突生变故,并且那两人看起来都不简单,已经萌生退意,只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对着另一个手下说道:“一起上!”

    另一个手下闻言,硬着头皮先冲了上去,而后方的窦平则是毫不犹豫,一掌拍向自己的胸口,吐出一大口心血,接着双手掐诀,将心血引导到面前,同时口中念念有词,看样子是在施展代价极大的某种秘术。

    而钱云这边见那人迎面冲过来,直接一个闪身就来到那人面前,然后在那人惊恐的眼神中一拳砸出打在那人的胸口,直接将他砸得嵌入到地里,失去了生机。

    这一拳与前几日打窦峰的那几拳无论是速度还是力度都相差极大,看来钱云此时内心真的非常愤怒。

    在钱云将那人砸入地底之时,远处窦平的秘术也准备好了,只见他双手一抬,面前的心血就蓦然升至高空,然后突然光芒大盛,化作一个巨大的血掌印,笼罩在村口的上空。

    随着窦平轻喝一声,同时双手落下,天空中那血掌印也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朝下方落下。

    钱云望着这铺天盖地的血掌印,狰狞一笑。只见他右脚一蹬,拔地而起,同时伸出右手作掌,轻轻贴在那面血掌印上,微微一用力,那血掌印上顿时布满裂痕。随着钱云再一用力,那血掌印霎时碎作满天红光。

    钱云落地后朝屋顶望去,却发现那人不见了踪影,应该是又施展了某种逃命的秘术,正要动身去追,却听见后面传来了一道声音:“不用追了!”

    钱云闻言定住身形,转头愤怒地问道:“师叔!为何!?”

    宁清雪看着自己怀中熟睡过去的二丫,柔声说道:“让她以后自己来吧。”

    钱云闻言挣扎片刻,随后轻叹一声,转身来到宁清雪身边,看着她怀中的二丫问道:“她怎么样了?”

    “她没事,只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晕了过去,多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四处搜寻一下,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

    钱云领命而去,不过片刻之后,钱云面色阴沉回来说道:“全村二百三十余口,除了二丫,没有任何活人!这群畜生!!师叔,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宁清雪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如何?这样的结果你满意吗?”

    钱云面色一顿,一时有些语塞:“我...我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结局。”

    “可是你师父早就想到了!”

    “不可能,师父不是那样的人!!”

    “呵呵,远的不说,凌霄城的惨案还有西蜀境内的扶摇宗那件事,那件不是他在后面谋划的!?”

    见钱云沉默不语,宁清雪继续说道:“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抱起二丫,头也不回,朝远方走去。

    钱云呆呆的在原地伫立良久,最后朝村子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转身隐入黑暗中。

    ...

    三人走后,半勾村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不过这平静不同以往,平静中夹杂着丝丝死寂。

    不久之后,天空中一阵破空之声传来,一位天穿着深蓝色天鹰卫制服的青年男子落在村口。

    那男子看着满地的断壁残垣,面色铁青,看着远处萧寒满是伤痕的尸体,更是从喉咙里发出了野兽般的怒吼。

    这晚以后,世间又多了一位身负血海深仇的孤儿,也多了一位立志要斩尽天下恶人的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