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奔雷
罗府人的表情逐渐由愤怒变成扭曲、迷茫。
无穷无尽的水流刺进了他们半透明的身体,如同血管般布满了他们全身。
即便如此,罗府人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的痛苦和恐惧,他们死的那一刻,情绪就已经失控。即使还拥有部分人的情感,在滔天的怨毒面前,这点人性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每个罗府人都像水气球一样被水灌满后,白衣男子轻轻勾动手指。
砰!
所有的罗府人都突然炸开,清水在院内四射飞溅。
苏抚看得目瞪口呆,但还是对自己的处境有些不放心。
毕竟白衣男子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整个村子。
“大师,求您救救我们村子啊!”苏抚对白衣男子喊道。
白衣男子轻笑一声:“你们村子除了你可都不需要别人救。”
苏抚心中有些惊喜,白衣男子看出了村子的问题,却依然敢踏入村子,并且直接来到罗府,这场风暴的中心。
“这些东西叫作冤魂,人死前执念太深的话就会变成冤魂。你们村子这种人死后大规模化为冤魂的情况很少见。”白衣男子一边说道,一边向外走去。
“这场祸端起因何时?”白衣男子问道。
“十八天前。”苏抚立刻回答。
“十八天前……呵,七月十四,阴时。山北水南之地,阴地。还有梁安实这个已经成气候的冤魂。”
“你们村子可真是天时地利人和都齐了啊!”白衣男子调侃道,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苏抚站在门前左瞧右瞧,发现周围没人后才敢出去。
“接下来怎么办?”苏抚问道。
“把整个村子从地图上抹掉。”白衣男子看向苏抚,“你有什么东西要取走吗,我可以给你一些时间。”
苏抚摇了摇头,他骗的钱全都在自己身上。
感慨自己贫穷的时候,苏抚不禁好奇起面前这个家伙该如何毁灭一整个村子。
“那最好,因为压根就没有时间让你回家取东西,现在你至少不会心疼了。”白衣男子指了指天空,“要下雨了。”
苏抚没有因为白衣男子欠揍的语气而生气,而是好奇下雨会怎样。
“这一定是场大雨,会有响雷的大雨,还不明白吗?”
白衣男子摘下了他的面具,露出一张棱角分明,带着书生气的脸庞。他的脸颊虽然有一道伤疤,却未使他破相,反而增添了桀骜的气质。
他又从衣兜里摸出了一个骨制哨子,放在嘴边吹响。
哨子的声音低沉,却极具穿透力,让苏抚回想起罗府人的“合唱”。
哨声落下,一匹披着铠甲的马从房屋间跑了出来,马儿尚未停下,白衣男子就华丽的跳上了马,没等苏抚反应过来,白衣男子又把他拽了上来。
苏抚下意识抱住了白衣男子的腰,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白衣男子给了他一肘击,让他不得不松开手,将手撑在马屁股上作支撑。
那种哨声自村子的不同地方响起,几个套着铁丝的气球升上了天空,探入云中。
白衣男子不做停顿,直接策马跳过栅栏,向村外飞奔。这突然的加速让苏抚险些跌下马去,不得不再次抱住白衣男子,不过这次,白衣男子没给他肘击。
雨滴掉落在苏抚脸上,抬头看去,天空之上的乌云翻涌,如同愤怒的巨人一般,将气球全部握在手中。
尚未发现自己已死的村人也被这山雨欲来的预兆吸引,纷纷外出叫回自家孩子,又或者急着在大雨前收回晾晒的衣服。
“好久没有这样的大雨了。”梁父看着天空说道。
梁母呵呵一笑:“还未下呢,你怎么就知道是大雨了?”
“还记得前些年去县城的时候吗?那天也是这样的乌云,这样的大风。最后下了三天大雨,庄稼都遭了殃。”
梁母露出思考的神情:“是啊,那天是安实要去考高等学堂,咱陪他购置一身好行头吧。”
梁父疑惑的看向梁母:“安实是谁?”
这句话让梁母也疑惑起来,她低下头,思考着安实是谁,自己又为何会把他说出口。
安实这个名字在她记忆中莫名浮现,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就在自己的眼前,可怎么也抓不住。
天上炸雷的轰隆声打断了梁母的思虑,一时僵在了原地,梁父见状急忙将她拽进了屋子里。
“吓死我了,一听到打雷声,我这个心就慌……”梁母摸着胸口说道,却感觉差了点什么。
她猛然意识到,她没有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轰隆!
雷声震得苏抚心肝颤动,他转头看向天边,乌云中有雷电闪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雷电的轮廓像一张人脸,一个愤怒的老翁的脸。
越来越多的雨滴落下,模糊了苏抚的视线,他看不清周围的事物,却感觉乌云中的怒脸越来越清晰。
“那是什么?”苏抚对白衣男子问道。
白衣男子还没有回答,离他们越来越远的村子突然响起了一阵阵哭声。
他们醒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冤魂的记忆也不会被永远的尘封。
天空中的雷电也被这哭声牵动,一道道闪电如同触手般向地面探索,每次雷声响起后,闪电都会离村子更近一些。
瓢泼大雨落下,雷电的架势似乎被大雨削弱,可一个气球突然升高,接触到了雷电。
雷电顺着气球上的铁丝窜到地面,紧接着,数道闪电如同接收到了信号一般,奔向村子。
白芒瞬间布满半个天空,闪电组成的瀑布落到了村子里,那阵哭声戛然而止。
巨大的响声让苏抚产生了耳鸣,闪耀的雷光让苏抚的眼睛不适,但他还是紧紧盯着那些奔雷。
雷电,本该伴随着高温和热量,但苏抚却感觉那些雷电有着让人说不清的阴冷感。
“那是什么?”苏抚再次问道。
马匹停下,停在一片田野之中。从未离开村子的苏抚不清楚这是哪,只清楚两个人已经跑了很远出来。
白衣男子跳下了马,苏抚也小心翼翼的下了马。那匹马立刻倒在地上,苏抚这才发现这匹马已经口吐鲜血。
披着甲,载着两个人急速奔跑,它早已超负荷运动。
“那是这个世界的真实一面。”白衣男子叹了口气,回答道。
“你又是什么人?”
“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