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红霞漫天。

    伊斯坦镇的冒险者在这次的兽潮中死伤过半。

    这个繁荣的港口城市，在这几天的清晨中死寂地如同一座没有多少人烟的边境小城。

    布克每天都会登上城楼，眺望城外的荒郊，那里经过清理以后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东西了。

    只有战争烧灼大地留下的凹坑，似乎在诉说那场战役的残酷。

    布克将此事通过书信寄往国会，他本可以借此再求调任，但有了上次的教训后，他谨慎了许多。

    正如被污染的护城河需要重新治理一般，他也需要一段时间让自己好好放松放松。

    想到这里，布克有些恍惚。

    对手显然要比自己老道的多，现在想来，污染护城河的行为只是单纯的烟雾弹，这招看似无意地落子，实则牵制了城中部分的圣职人员。

    同时也是作为一个诱敌深入的假象。

    如果自己看穿了这一点，也许正面战场上可以少些伤亡。

    同样跟自己一样大受打击的，还有留着两撇小胡子的费米。

    这个伊斯坦冒险分会负责人，已经引咎辞职了。

    临走前，他仍然对于自己错误的决策耿耿于怀，这个恪尽职守的中年人，临走时没有任何人来送他。

    他是背着罪名走的，背着冷眼走的，背着嘲笑走的。

    这极大的方便了夜神。

    夜神毫无怜悯地将冒险者们的重大损失，与关闭城门的决策，一并推到这个已经离去的可怜家伙头上，她本人反倒是借此收获了相当大的声望。

    这个城市，已经无人再敢质疑夜神的权威。

    布克望着远山将落未落的夕阳，感慨万千：

    “难道自己真的老了吗？”

    他又忽然又想起卢奥来，也许，这个世界属于他那样的年轻人。

    ......

    安古斯提着个小小的行李，轻轻扣响房门。

    意外收获，原来他还不确定自己的妹妹要闹到什么时候，作为他的兄长，他自然是选择尽量帮她遮掩，但奈何凯瑟琳自己沉不住气，竟然登到城楼上找他，当时在场的人可不少。

    那他自然不好再装聋作哑。

    就算他不说，伊斯坦城的酒馆老板尽然是怀特曼家族的二小姐这件事，也会弄得满城皆知。

    那时候母亲来提人，手段可不像他这般温吞。

    所以只好赶快打包走人，带凯瑟琳回去让母上消消气。

    凯瑟琳没在家的时候，她可没少为这事动肝火。

    “进来吧。”随着清冷的女声响起，安古斯将房门推开，走了进去。

    “你倒是清闲，这么高的城楼下摔下去，一点伤都没有？”

    桌案上，夜神看着桌上的白纸，丝毫没有在意自己就是一脚将安古斯踹下城楼的罪魁祸首。

    她正在细细估量着这次兽潮带给自己的得失。

    金钱上的损失自不必多说，作为这次出资抵御兽潮的大头，亏损已经到达了无以附加的地步。

    甚至冒险者公会的悬赏钱，自己也平摊了一半。

    与之相对的，自己拿金钱作为代价，获得了在这个城市上更高的话语权。

    这一点很重要，有时候，权力是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

    自己既然想要继续往上走，权力和声望就是必须的。

    甚至如今伊斯坦冒险分会的负责人，也是她的眼线。

    “嘿嘿。”安古斯干笑两声，“毕竟我的职业是神官，就算受了点小伤，也能够自己治好。”

    “要走？”夜神率先开口问道，听着安古斯他那虚与委蛇的样子，自己就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有一些聪明的人往往难以看清人的内心，但夜神恰恰不在其列。

    通常时候来讲，手下的人一撅屁股，夜神就知道他们要放什么屁。

    “嘿嘿，是。”安古斯又干巴巴地笑两声，他也没什么行李，这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布包，就抱住了他身上的行李。

    “哦，那你走吧，我就不送你了。”夜神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别啊。”安古斯指了指自己，这次他似乎真的有些着急了，“我的纹章你倒是还我啊。”

    夜神挑了挑眉头，看向安古斯：“二十枚金币你拿的出来吗？”

    “好意思舔着个脸要。”

    夜神犀利的话语直直扎穿了安古斯的内心。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自己真狠先前那个该死的自己，找个什么理由留下来不好，非得搞这出，如今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挖坑自己跳。

    安古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夜神大人，我可是怀特曼家族族长的大儿子。”

    “就当交个朋友。”

    “二十枚金币和怀特曼家族的友谊，孰轻孰重相信聪明如您一定能...”

    夜神冷笑一声。

    “不付钱免谈。”

    安古斯手握双拳，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啊。”

    夜神笑了，因为安古斯是真穷。

    自己给他的发的工资是日结，除了日常的吃穿用度，他全花在了赌场里，如此嗜赌如命的神官，自己也是头一次见。

    而且还老是输，大概女神也看不下去自己的信众整日沉迷于博彩吧。

    安古斯碰的将门关上。

    他自然拿不出这笔钱，但他知道谁能够拿得出这笔钱。

    ......

    卢奥的伤势已经回复的七七八八，虽然阿曼达是兽人，但毕竟不是正统的战士职业，只是一个年迈的萨满而已，纵使有图腾的加护，那一拳的威力也是相当有限的。

    自己会昏迷，主要还是因为精神力的大量透支与使用，不过，自己也因祸得福，这样极限地使用精神力，不仅使得精神力比之原先更加浑厚。

    自己的使用也更加炉火纯青了。

    况且还有莉雅丝的治疗...

    一想到那个少女，和她身后身着重铠的圣骑士，自己就没来由的烦躁。

    自己躲的难道还是不够远吗？

    难道一个人的过去就真的无法割舍吗？

    不过莉雅丝作为牧师，这两天都在忙着在城中教会抢救治疗兽潮中受伤的伤员。倒也没空过来见自己就是。

    回到城里之后，自己就没再见过利夏，希尔斯倒是见过一面，她是来探望自己的伤势的。

    当自己问起利夏的伤势怎么样的时候，希尔斯只是苦笑了一声。

    她没事，只是最近心情有点不太好。

    卢奥点点头，人没事就行。

    虽然自己没有叮嘱过她们，但她们似乎很默契地为自己保守了这个秘密。

    城里的居民都传言，是一个名叫白牙的亡灵法师拯救了伊斯坦镇。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印象里伊斯坦镇的亡灵法师，似乎只有兽潮前来的那一位。

    想起对方朝着游魂露出的笑容，卢奥回忆了一番。

    牙是挺白的。